走出许苑的公寓，并未看到林青的影子。慕离向小区门口走去，刚迈出几步便有人影挡在了他面前。
是经常跟在他旁边的副官。
副官端正地敬个礼，严肃口吻：“第二方阵的训练出了问题，需要立刻回去。”
半小时前，他刚刚接到了部队上传来的消息，情况紧急。
慕离越过他向后方看去，离开公寓区的路只有这一条，此时空荡荡的没有人迹。
“嗯。出发。”慕离神色阴郁，看到了停在路旁等候的车。
副官跟在慕离一旁，表情有些不自然，似在纠结。
慕离想起这个副官正是那时护送林青去医院的，后来在医院守了几天，便停了脚步：“有什么话，说。”
副官也向这条路的尽头看了一眼，再三权衡还是说道：“属下刚才看到了夫人。”
他当时刚停了车，正要下车看到林青从三号公寓拐了过来。林青的脸色很差，垂着脑袋每一步都走得缓慢。
副官打开车门，要向林青问安，林青却丝毫没有察觉到一旁有人，径直走开，没两步就拐了弯。那种失魂落魄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风吹倒。
副官盯着林青消失的方向微微一愣，又想起在医院时的情景，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然后？”慕离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似乎在说和他无关。
副官一时没忍住，话有些多：“夫人的状态看上去不太好，低着头走得很慢，脸色也特别差，您不担心吗？”
要是从前，慕离听到这样的描述绝对会冲过去将林青打横抱起，不忍看她难受。
然而此时慕离只是眯起了眼：“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他说着转头打量副官一番，“你和她很熟？”
“属下不敢！”副官心下一惊，急忙澄清，将当时受命护送林青的事说了出来。说罢，在原地立定。
慕离并非是滥用权力的作风，能让他派人护送，只能说明一点：被保护的人对他非常重要。
副官也正是了解这点，刚刚才犹豫要不要提看到林青的事。万一慕离再像上次一样，为了尽早完成任务而受伤，他的罪名可就大了。
听完副官的话，慕离没再说什么，两人一同向车子走去。副官很自然地走向驾驶座，正要开门被慕离止住。
“你留下。”慕离命他让开，自己坐上了驾驶席。
“长官？”副官一头雾水，站在原地。
慕离的声音有些低沉，一边说一边已系上了安全带：“看着她，别出事。”
慕离打个转向，车子嗖的一声驶出了小区正门，留下一个一脸无奈的副官。
是谁说长官的心里没有夫人的，在他看来，夫人还是和以前一样重要。
这么想着，副官立刻在几米之外的路口拐个弯，跟上了林青。
林青刚才是强撑着最后几分力气去找了慕离，此时全身上下酸痛僵硬，十分无力。
她的病还未痊愈，虽然医生使用的都是最好的药，仍需要静养。而此时别说静养，她连家都回不去。
也想过回娘家休息几天，但按着林妈妈的性格，必定要带着她去慕家讨一个说法。让慕离更讨厌她的事，她实在不愿再做了。
便是刚才明明是许苑陷害了她，慕离也没有为了她说一句话。
心口有些凉意，林青的身子像冻僵了一般，更冷了。
外套的领口是敞开的，时不时刮来一阵微凉的小风，她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揉揉鼻子，鼻尖瞬得通红。
因前两日接连下雨，整座城市都笼罩在肃静和清冷之中。此时太阳升起，街道马路上，来往车辆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城市似乎恢复了往日繁华。
林青掏出手机，看到百分之五十的电量，略感忧伤。想打给路晓去她那儿暂住两天，电话打通了几回都没有人接。
可能这时工作正忙。
走了两步，她又想起了路晓的那通电话。恐怕现在，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同居的事，说不准有多少人在背后笑她。
但她怕的不是那些人的嘲讽，而是慕离的态度。
只要他一句话，就算全世界都嘲笑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就是这样，只有对在乎的人才在乎对方的想法。
虽然是毫无目的行走，林青还是莫名其妙地上了一辆公交车，坐到海岸壹号附近的车站。因为小区里住的非富即贵，公交车站安置地有些远。
林青走了二十分钟才看到海岸壹号的标志。
小区大门口，她正要抬脚迈进，忽然又了回去。
对了，慕离说她不能踏入家门一步。
不知道那个下属和医生还在不在家，若是连他们都离开了，林青就彻底回不去了。
她不知道家门的密码。
病痛又占了上风，她心情低落，几次想问慕离都没有拨出那个号码。如果去问他家门的密码，恐怕要吃闭门羹。
乱想一通，林青一时没了主意，索性走到海岸壹号附近的江边，找了个台阶坐下。
“慕离，你什么时候才能信我一次？”林青用手指在沙子上乱画，再回神时才发现写出的全是慕离的名字。
“慕离……”她轻唤几声，浅浅弯起了嘴角。
这一幕被藏在树后的副官看到了，连同那几声呼唤都尽收耳中。
刚才从许苑住的小区出来没多久，副官就找到了林青，按照慕离的指示一直跟在后面。林青这一路走得都很慢，在公交车上还因为睡着险些下错了站。
副官在后面看着，总感觉这样下去情况不好。
林青需要休息，也许她自己没有发觉，她的脸色已经近乎苍白了。
这时林青的手机突然响了，是路晓打来了。
估计是忙完事情的路晓看到了未接来电，一时担心就打过来问问情况。
林青也许是因为在台阶上窝得久了，手臂有些酸痛，去掏手机却没有拿好。手指一抖，那只小小的白色机身从手中滑落，在台阶上滚了几下，咚的一声掉入了江中。
落水的声音十分响亮。
“手机……”林青怔住，盯着江面几秒，那里的涟漪渐渐晕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旁边经过的路人看到这一幕还发出可惜的一声感叹：小姑娘，以后要小心一点嘛！
林青望着江面，没有反应。
副官藏着的那棵树在林青正后方几米处，看不到她的脸。他也瞧见了手机正掉下去的那一幕，暗暗叹了口气。
夫人这状态实在不能继续在外面吹风了。
他狠狠心，就算违背了慕离的命令，也好过眼睁睁看着夫人这样。于是心下一横便要上前去。
副官刚迈出几步，却见林青起了身。他下意识地转过脸，又一想，被看到也没关系，又扭回头去。
然而就在这两三秒的时间里，起身的林青没有转身，而是站在江边的台阶上晃了晃，脚下一滑，整个人跌入了江中。
“天哪！有人掉下去了！”离林青最近的一对情侣撞见了这一幕，失色惊呼。
一个推着儿童车的女人也看到了，跟着喊道：“有人掉进水里了！快来救人啊！”
副官闻声，猛然发现不见了林青的踪影。
“掉下去的是刚才坐在这儿的女人吗？”副官快步上前，冲那对小情侣问道。
那对小情侣见来问话的是部队打扮的人，一愣，男生连连点着头：“对的对的，就是那个女人，她手机刚才掉进水里去了！”
被他紧紧搂在怀里的女生也附和：“就是她！我看到她站起来以为要走，谁知道她没转身，就盯着江面，接着就掉了进去！”
他们这样一描述，本来是因为突然起身有些头晕，失足落水的林青，倒是好像是为了那只手机才跳了下去。
副官管不了那么多原因，跟着也跳了下去。
几分钟后，他将林青捞了上来。
林青呛了水，冻得全身发抖脸色苍白，双唇不停地打着哆嗦。
“慕离……慕离……”她低声唤着一个男人，眸子紧闭。
看样子，已经陷入了昏迷。
好在他们小区只有不到百米的距离，几分钟后，林青便被送回了家。
女医生按照慕离的命令这几天都要留下，正在客厅呆着，听到急促的敲门声去开了门。
“天！”医生看到副官背着全身湿透的林青，震惊不已，“这是怎么回事？快进来！”
此时他们全都忘了慕离的那个禁足令。
“掉进水了。”副官一边说着一边按医生的吩咐将林青送回主卧。
“你先出去，我给她检查一下！”等林青被放到了床上，医生急匆匆地将副官请了出去。
房间外，副官向慕离汇报情况。
“夫人掉进水里，昏了过去。”然后大致说明了原因，最后还刻意强调了一下林青昏迷的状态。
电话那头的慕离正在处理文件，闻言眯起了眼：“现在呢？”
“已经送回家了，医生正在检查。”副官握着手机回头看一眼主卧，回想起林青被救上来时的样子，无意识地加了一句，“夫人被救上来的时候喊着您的名字。”
慕离正在签名的动作停下了，仔细听着电话里的声音生怕是听错一般：“你确定？”
说不定她喊的人是陈瞿东。
副官很确定，把当时躲在树后的情形也描述了一遍，说着说着，突然感觉到电话那头的气氛不大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