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枪响时,谁也未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单荣眼里还闪烁着胸有成竹的光芒,尽管隔着一个仓库的距离,他信心十足触碰到扳机,下一秒,一切就是终结。
而这一秒,他忽然意识到,开枪的不是自己。
由于子弹巨大的冲击,单荣的手臂甩到一旁,枪自他掌心掉落。他可以说是惊愕地回头,紧紧看向仓库门口,那里有一道不知何时开启的缝隙。
“别动。”
刹那,耳边有女人清冷的声音传来,甚至压过了仓库内所有的嘈杂和混乱,慕离余光扫过,眉心蓦地一紧,他看到林青双手举枪,正对准单荣方才举枪的手臂。
单荣小臂一阵剧烈疼痛,明明被击中,却没有子弹,他低头,就着昏暗光线,看到地板掉落了一枚橡胶子弹。
他有种上当的错觉,怒视林青:“你敢耍我?”
“怎么不敢?”林青冷眼反驳。
单荣甩了几下手臂,疼痛感有增无减,那橡胶子弹威力相当,除了少个洞,该有的恐惧都有了。
林青似乎已经撑到了极限,她快步走到慕离身旁,唇瓣紧抿,两只手也颤抖得不行。
来到男人身边,林青瞬间放松不少,刚才那一枪虽然是假的,她还有些回不过神。
慕离见她因为紧张而咬紧的唇瓣泛白,他脸色也难看至极,他从林青手中将枪取走,丢开后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冷得像冰一样,慕离潭底一深:“你怎么在这?”
“我没登机。”林青回答地简单。
慕离视线一紧:“你?”
“妈带着橙橙先走了。”
慕离有种莫名的庆幸徘徊心头,他甚至忘了那架飞机失去联络的事,只是看到林青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一刹,他忽然想到了四个字,死而无憾。
慕离把外套脱下,裹住林青肩膀,他手一推,将她交到一名军官手中:“带她出去。”
军官听命,林青却站在原地,双脚如同钉在了地面:“别赶我走,我要和你在一起。”
简简单单几个字,落在男人耳中,就是莫大安慰,慕离拇指落在她唇瓣:“听话。”
林青摇头,她目光坚定:“慕离,我今天不会听你的,你想让我走,就一起走。”
“真是伉俪情深。”单荣冷笑下,打断他们二人,他的枪就掉在脚边,趁这个间隙,试图捡起重新来过。
斜前方,一名军官眼疾手快,在单荣弯身之际,一脚飞去将枪踢出老远。
林青由于这个变数,嘴里的话戛然而止,慕离也抬头看向对面。
“你们是想夫妻再团聚回是吧?”单荣点头,“好,满足你们。”
他做个手势,手底下那些亡命之徒,拼死再度冲上,军官们一字站开后犹如一道冷漠的人墙,将他们结结实实堵在了里面。
一番厮打后,局面已定。
单荣眼角微冷,他大眼一扫,自己的人半数以上都被慕离的部下控制,剩余的,也只怕是抵挡不过这些军官的身手,已慢慢退后靠拢至一处。
单荣站在他们中间,包围圈渐渐缩小,看样子,胜负已分。
林青看到这一幕,脚步稍动,慕离一把将她拽回身后:“去外面等我。”他侧目,刻不容缓对着身后军官道,“把她送走。”
“不。”林青杏目微睁,一个字如鲠在喉。
单荣笑了笑,一张脸浸润在黑暗已久,当仓库的门被人推开时,那道阳光播撒而来,他瞳孔猛烈收缩下。
慕离清晰听到,身后,传来仓库门再度关闭的声音,他心下一松,似乎也再无顾虑:“单荣,你有没有怀疑过,骗了你的人,不是许苑,不是安素,更不是我和林青,而是你大哥。”
单荣一脚踹翻身旁堆起的火药:“一派胡言。”
慕离面不改色,继续一字字说道:“你迁怒到我和林青头上,无非是没人报仇,其实,你心底早就有这个猜测,你哥才是一切的源头,可你没办法说服自己,所以才做出这些事来针对我和林青,是吗?”
单荣恼羞成怒:“闭嘴。”
“单荣,你只是被骗了,犯下的错还有机会弥补,何必毁了自己?”
“够了,这些话,你要说就留着对自己说吧。”单荣意味不明,最后看向慕离后别开眼,他不假思索,退开身扬手一挥,“动手,把这给我炸了。”
A市数十年来,发生这样一起致命爆炸,是头一遭。
地点,是一间扩容不久的工厂,起因,不祥,据说爆炸瞬间的场面十分壮烈,振聋发聩的爆炸声引得几里开外的车辆纷纷警铃大作。
行人抱头鼠窜,慌忙四下寻找安全地段藏身,还有不明情况的人以为是遭遇地震,顾不得许多便撒腿就往空旷处跑。
A市的版图之上,如同被炸开了一个缺口。
大街小巷充斥着火药呛鼻的气味,令人近乎窒息,尘埃铺满城市上空,你从远处看去,会以为那里是整片雾霾,少有人敢靠近那间发生事故的工厂,即使,是过去了几十个小时以后。
那些都是后话,此时此刻,是满眼灰烬残垣。
这场爆炸持续了近二十分钟,绵延的火光缠绵交映,映在清澈的眼底,洒下一片血红,不知是泪,还是其他。
爆炸现场很快被消防包围,擎天水柱扑不灭这场大火,一辆辆军车相继出现,军人们有序下车后冲入大火中,另一批人将工厂封锁。他们行动井然有序,仿佛是早就接到消息,这样的场面,就连警察都竟让三分。
媒体第一时间到达现场,闪光灯照亮了天空的晦暗,一张张兴奋而激动的脸面向仓库中心,他们争先恐后,生怕错过了最致命的爆料。
电视台的车赶到后,工作人员架起摄像机与主持人连线,现场直播正式开始,摄像机自消防车至围观路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将爆炸现场拍下,前线记者面容严肃而焦急,她举起话筒,用最关切的语气妙语连珠说着话,大大小小采访不断。
每个人,似乎都在心底期盼着,这场爆炸背后的真相,每个人,似乎都想从那片支离破碎的残骸,寻找到一丝独家猛料。
火势渐熄。
媒体试图将这场灾难级别的爆炸与那批军人联系起,因为,在警戒线以外,几乎看不到工厂内任何可能具有价值的信息。他们急不可耐,时间分分秒秒而逝,他们的相机镜头内,却是除了工厂残破的轮廓之外,再无其他。
媒体被这种无声无息的方式扼制喉咙,忍无可忍,心底的疑惑如滚雪球越来越大,很快,人群中炸开了锅。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让采访?”
“我们要进去,要看现场。”
“爆炸的起因呢?炸得这么猛,地都晃了,我敢说,里面肯定全是火药!”
火药,这个字眼,在这种事进一步引发人们的猜想。
部队都出动了,还有火药,那你说,会不会军火?既然有军火,那你说,会不会同军长有关?
可这场爆炸,怎么会发生呢?
新闻稿在现场被仓促敲出,手快的已抢先发送,一家家媒体头条报道着,越是这种时候,抢占先机才是王道。
当媒体们蠢蠢欲动,想方设法试图靠近现场时,一辆豪车悄无声息地开到他们身后。
“让让。”
驾驶座的门,被一只手不慌不忙推开,男人修长双腿迈出,西裤包裹地恰到好处。
凌安南走下车,拍上车门,抬头就看到眼前壮阔景象。他要是不亲眼瞧见,打死也不会信,慕离就在这里面。
半路接到慕离的消息,赶来,还是晚了一步。
凌安南眉头微蹙,掩起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绪,他提步之际,有媒体眼尖将他一眼认出。
“凌少,您怎么会来这儿?”媒体一拥而上。
凌安南丢去个冷眼,大步迎上前:“哟,这么多人,这明明是工厂爆炸了,怎么,我看你们是当来公园看猴呢?”
有人尴尬了下:“凌少,您和这工厂爆炸有关吗?”
毕竟,身份如他们这样的人物,到这种时候不会轻易蹚别人的浑水。
凌安南冷笑下,冷眉一扬:“废话,我的厂子出了问题,我不来,你有钱给我善后?”
媒体们眼前一亮,所有人啊了声,整个现场失控到近乎炸开,他们也不管眼前残破的工厂了,纷纷凑到凌安南跟前,一只只话筒争抢着递上去:“凌少,这么说,这工厂是凌氏旗下的?”
凌安南只觉自己是同一群白痴说话:“不然,我是来当冤大头?”
媒体们一听这,更兴奋了,对他紧咬着不放:“那请问,这爆炸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人道:“里面是军火吗?”
“这是凌氏的工厂,要真是军火,是否同军长有关?传闻您同军长关系匪浅,还是,您同军长有什么私底下的交易?”
这话,让凌安南眼神一凛:“你们将门挡得再严些,我站在这也好看得清楚。”
听得出他话里的嘲讽,媒体们面露尴尬。
凌安南推开众人,正要进入警戒线内,他忽地想起什么,折身回头车前,蓦地将副驾驶车门拉开。
墨色车窗将车门挡得严严实实,这时,里面的情况才展露于人前。
原来,副驾驶还坐着个女人,女人不妨男人的动作,惊讶之余回过头,就看到凌安南弯下身,将她安全带啪地打开。
女人没明白他的意思,知道外面都是记者,只能以眼神询问。
凌安南一把将她拉到车外,关了门,按在流畅的车身前,路晓挣扎了下,男人禁锢住她的肩膀,挑起她下巴后,俯下身来了番骤然而至的热吻。
细碎缠绵还伴着略显挣扎的呢喃,记者们如狼似虎捕捉猛料,拥挤着贴近豪车,举起相机,不遗余力将这幕拍下。
工厂背面,几辆军车看到记者们被吸引开视线,将车开至侧门前,片刻后,又不动声色地缓缓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