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黑我的节奏啊。
我低下头,一直沉默着不说话。
群臣看见我不发一言,便认为我很好欺负。毕竟是一个奶娃娃么,跟他们这些官场混了十几年的老狐狸比,我算个什么东西?再加上有裴老这样元老级的人物在前面担着,他们还怕什么呢?
陆陆续续有大小不同的官员接着那位朝臣后面出列,反对我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丞相。
这场争议,到底还是来了。
我想笑。
岑帝看着底下出列的一群官员,脸色越来越黑,到最后他一拍龙椅站了起来。
“你们通通放肆!朕任命的人还需你们来质疑么?”
皇上发威,底下的官员顿时鸦雀无声,无人敢触其霉头。
这时我神态自若地对岑帝道“微臣自昨日上任以来,尚无一丝一毫的政绩,实在有愧陛下,有愧群臣。昨日夜里,臣翻到一封奏折,里面上言说圖州一带有人自称是陈王的后人,正迷惑百姓要兴兵起义。臣请命,亲自前往圖州解决此事。”
我的话刚刚说完,大殿上立刻炸开了锅。
陈王是谁?那是皇上未登基前的死对头啊,他竟然还有后人存世?甚至要起兵谋反?
这该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在场的,哪个不清楚两年前那场残酷血腥的宫变?有多少枉死的尸骨,现在还在乱葬岗躺着?又有多少替死鬼,至今仍死不瞑目?
陈王谋反,太后病薨,皇上两个襁褓中的儿子被叛变的仆从杀死,先皇更是被气得一病不起。
那时候几乎天天都有人惨死在这朱红的宫墙内,每日夜里更是各种哭喊惨叫不断。
现在想起来都觉后怕。
听到我提起此事,岑帝反而脸色好了一点,但他似乎并不同意我的自荐。
“沈卿欲为国事出力,朕很欣慰。但沈卿肩负丞相一职,许多政务要沈卿亲自处理,哪有时间前往偏远的地方平息叛乱呢?此事就交由他人处理罢。”
“皇上要派他人处理?”我故意意有所指地往出列的那些官员看去。
那些官员个个是精,谁不知道像这样的事触及忌讳,一个弄不好,自己的小命也就跟着玩完了。
暗地里推来推去,就是没人敢接这个差事。
岑帝刚要借此发难,裴鲁又出了个头,把岑帝的话给堵了回去。
他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老臣愿前往圖州平息干戈。”
话虽这么说,可谁敢让一个七旬老者,三朝元老,长途跋涉去那个是非之地?
“陛下。”一位年轻的武将军葛均出列,对岑帝抱拳道“圖州地处偏远,一路必定奔波劳碌,裴太傅年事已高,怕是身体不能吃得消。末将请命,让末将前往平息叛乱。”
好小子,想抢我的饭碗?
我立刻进言“陛下,此事系于政治,葛均身为武将,恐难胜任。”
听到这个话,葛均也不怕我,不服道“末将还没听说过什么叛乱是动动嘴皮子就能解决了的,丞相大人说这话,不觉荒唐么?”
呵,都说嘴皮子上的事,你们武将比不过我们笔杆子了,竟然还有胆子来挑战我?
“一百年前,我们芩国曾出了一位德高望重的相国,名唤诸葛抑。其人不仅谋智出众,满腹经纶,更是思辨的佼佼者。一次,我国与他国开战,敌国将领历经无数战争,经验丰富,拜倒在他手下的人不知凡几,所有人都以为这会是一场恶战,然而让人想不到的是,诸葛丞相简简单单几句话就将那老将激得吐血倒地,这场战争也由我国大获全胜而告终。试问,动动嘴皮,如何不能击退敌军,不能平息叛乱?”我一甩袖袍,振振有词地瞪着葛均。
葛均哑口无言,愣愣地听我一本正经的忽悠。
诸葛抑?他真有那么厉害么?
我怎么从没听说过这个人呢……
“陛下。”我对岑帝拱手“臣能保证公务与此事皆不误,请陛下恩准微臣前往。”
裴鲁这次却是向了我,他上言道“陛下,可怜沈相为臣这把老骨头担忧,陛下就看在老臣薄面上,允了沈相的请命罢。”
三朝元老的话能没点份量吗?
岑帝无奈,抬手“传朕旨意,特命沈卿为圖州巡视钦差,前往圖州平乱。另擢升葛卿为步军副尉,协助沈卿,止戈于微。”
皇上发话了,就算我们心里还有什么不满,也只得乖乖跪下接旨谢恩。
一场风波就这么似休未休的结束在冉冉升起的日光里。
午后,皇上派人宣我入宫。
我理了理身上的朝服,随着赵公公入宫。赵公公将我带到御书房外,便进去通报。
我抬手揉了揉酸痛肩膀,疏松一下身体的疲劳。
其实我觉得自己无比冤枉,昨晚喝掉那壶天方酒后,我就开始处理公文,处理了整整一夜啊,天亮方才睡了一会儿。这一睡倒好,两个属下没一个人来叫醒我,若不是我单手实在撑不住我这颗聪明的脑袋,让我和案面来个亲密接触,别说来不及沐浴更衣,便是上朝都要晚了!
哎呦,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哦。
“沈相大人,皇上宣您进去。”赵公公出来对我说。
我点头,单独走进御书房。
“皇上。”我对岑帝行礼。
岑帝把视线从堆叠的折子上移开。
他对我笑道“沈卿来了?今日早朝,沈卿那套糊弄人的把式真是让朕叹为观止啊。”
这样夸我?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谦虚道“微臣才疏学浅,还请陛下不要再调侃臣了。”
岑帝收了笑意,放下手中的毛笔。
“爱卿应该猜到了朕找你来的原因。”
我低头。
“微臣才疏学浅,请陛下明示。”
见我如此,岑帝看了我一眼,道“爱卿此去圖州,当万分小心才是。爱卿是朕最为信任的人,日后朕还要多多倚仗爱卿,爱卿可不能辜负于朕。”
我拱手,恭敬道“陛下抬爱,微臣定不负陛下信任。”
岑帝很满意,他起身走到我旁边,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
“爱卿之才,朕平生仅见,很是希望爱卿能以此才忠君事主。”
我道“能以自身学问报效陛下,报效国家,臣之荣幸。”
“很好。”岑帝收回手,回身坐回了书案后“朕就等着爱卿带着匪首的头颅回来见朕了。”
不敢迟疑,我立即跪下“微臣定不辱使命。”
这下岑帝是真的满意了,他挥手,让我退下,回府准备准备。
出了御书房,我呼出一口气。
这出头鸟果然不是那么好当的呀。
“公主,公主,您不能过去,陛下正和沈相商讨国事呢。”
一阵吵闹声从拐角处传来,我忍不住寻声望去。
一个小太监面色通红地正拦着一位珠玉宝钗的少女,小太监边拦边后退,那少女面带怒气,压根不管小太监,直直就朝御书房的方向冲来。
我挑了挑眉。
这皇亲国戚果然都是英勇无畏,敢于直冲的一群人。
嗯,值得倾佩。
不一会儿,她就冲到了我面前。我想,我再怎么样“不肯摧眉折腰”事“权贵”,见到公主,该行礼,我还是得老老实实行礼的。
毕竟脑袋只有一个,我不相信谁能给我第二个。
我向她拱手“微臣见过六公主。”
她看到我时,愣了一下,然后又恢复到了盛气凌人的样子。
她脸色不好地问我“你是谁?”
我回道“微臣姓沈,名青枝。”
我本想敷衍敷衍,好赶紧去办我的正事,不料我这一回答,她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无比。
她用一根手指指着我,双眼里几乎充斥了熊熊燃烧的怒火,尖声道“你就是沈青枝?”
不然呢?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天地良心,虽说我长得一表人才,风流倜傥,但绝对洁身自好。我自认是没有惹过什么烟花债的,更何况是和……堂堂一国公主?
她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微臣曾经得罪过公主?”我试探地问。
“哼!”她一跺脚,什么话也没说,气冲冲地进了御书房。
“……”
她的宫女皆留在了御书房外,一个个对我左看右看,交头接耳。
这事要不妙啊。
我敛了敛袖子,赶紧走人。
御书房内,岑帝皱着眉头看着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小女儿,训斥道“还有没有点规矩?还有没有点女儿家的样子?这样任性妄为!”
“父皇。”听到岑帝的训斥,岑玉合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她委屈哭道“您随随便便就把女儿许给一个陌生人,您怎么能这么狠心!”
岑帝是最见不得女儿家哭的,更何况是他最喜爱的小女儿?
眼见女儿泪眼汪汪,岑帝软下心肠,温声解释“沈卿年少有为,经纶满腹,加之姿容俊逸,位居高位,配朕之女,不是绰绰有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