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冷宫,我本想独身离开,没想到顾元城竟然站在宫道旁等我,我惊讶之余,向他拱手道别。
顾元城似乎有话对我说,可宫中仆从来往,他也只能回礼一揖。
“如果往后芩国真的败了,你就来我这里吧。”他看着我。
眸光微微一定,我没有说话。
他叹息一声,送我出了皇宫。
我坐上马车,即刻就和杜融回了芩国,在车上,杜融问我去找祁帝做什么,我老老实实地全和他说了,当我提到去看了丽妃的时候,他十分无奈地摇了摇头。
“祁帝陛下分明就是想把恶名给你担了,你却还是傻傻地认了,我该说你什么好呢?”
我懒洋洋地往后一躺,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玉瓶“就凭这个。”
“弱水之毒的解药?”杜融微微眯眼。
我点头“然也。”
杜融看着我这得意的模样,摇头失笑。
当落音花又开始铺天盖地地往下落的时候,我和杜融终于紧赶慢赶回到了京城。
京城里的人还是老样子,来来往往的人群皆是脚步匆匆,偶有停留下来的,不是为情,就是为了往日生计。
可就在这样繁盛的景象下,一股不同于常的暗潮还是翻涌而上,一个不小心,就会有无数的人为此付出出自己的性命。
“公子,您回来了?”孙沪已经在相府门口久候多时了,一见到我的马车停下,他立刻就迎了上来。
我笑着向他点点头,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公子,我......”孙沪刚要说什么,突然看到从马车里钻出来的杜融,顿时吃惊了下,连带着口里的话都咽了下去。
我看了一眼孙沪,微微皱了眉。
“发生什么事了吗?”我问他。
孙沪想点头,又想摇头,这一点一摇之间,竟是不知所措起来。
我刚想再问,相府周围突然涌现出大批的官兵,将我们三个人围得水泄不通。
“什么人?竟敢在本相面前放肆!”我拂袖冷喝。
“沈相大人,好久不见了,听说皇上派你去了祁国?不知道大人此去,可有了什么收获?”墙根转角处,一个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负手走了出来。
他面带微笑,眼里却冷若冰霜。
“吕大人?”我惊讶“你这是在做什么?好好的,为何要带兵围了我这丞相府?”
吕玄走到我面前“丞相大人误会了,下官并不是来围相府的,而是奉皇上之命,将你身边这位杜刺史押进天牢,听候处置。”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就有士兵想要上前动手,我立刻错身一步,挡在杜融面前。
“吕大人可是在说笑?杜兄一没偷二没抢,皇上如何会下令,要将他关进牢里去?”我沉下脸色,丝毫不客气地看向吕玄。
吕玄似乎并不想和我硬扛,出声道“沈相何需这般气恼?大家都是为皇上做事罢了,下官又不是整日闲着没事做,要特地来你这儿找杜刺史的麻烦。”
“好啊,”我冷笑“那本相倒要请教一下吕大人这次抓人的缘由了。”
吕玄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烦起来“杜刺史未经皇上应允,就擅自离开大芩,这件事,沈相大人真的不知道吗?”
我愣住,好一会儿才敢回头去看杜融,然而不待我确认,他就已经走到了我前面。
“吕大人。”他微一行礼“有劳了。”
杜融以前好歹也是他的得意门生,吕玄也没为难他,特意叫来了一辆马车让他坐上去。
“皇上有话要下官告知大人,”吕玄看着杜融上车,接而便又转头看向了我“皇上说,六公主需要静心养病,沈相如果没事的话,还是莫要去打扰的好。”
双拳紧紧握住,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吕玄,没有出声。
吕玄也不在这儿多待,骑上马,就带着士兵们离开了。
我死死盯着那辆远去的马车,久久未动,最后还是孙沪看不下去了,出声提醒了我一句“大人,该回府了。”
微闭了闭眼睛,我沉默着走进了相府。
到了书房门口的时候,我停顿了下,问孙沪“小捷呢?怎么不见他出来迎我?”
听我提起王捷,孙沪的脸色一下就变了,支支吾吾就是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我心里忽然涌出了不妙的感觉。
“王捷他......他......”孙沪的眼睛四处乱转着,就是不敢看我的脸。第八书吧
见到他这样,我不禁有些恼怒起来“孙沪!”
孙沪一咬牙,俯身跪到了地上“公子,王捷他......他背叛了相府,已经投靠了吕玄大人,成了他府中的护卫,他让我告诉您,他这一去,便再也不会回来了,让您不要去找他。”
静默,无限静默。
我呆呆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孙沪,无数心绪起伏一瞬掠过心海,最终,我只是轻轻一笑,拂袖走进了书房。
孙沪想要跟着进来,我却用劲将书房门关了起来。
如月,北风萧萧。
我换了件深蓝色的衣服,用一块黑布蒙住脸,推开窗户翻了出去。我静悄悄地离开相府,一路飞檐走壁,直往驿馆而去。
这一夜,张之佑总觉得背后有种毛毛的感觉,他料想应该是自己最近为了和亲一事太伤神了,便早早用完晚膳,吹了蜡烛,合衣躺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中放的事太多了,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总也睡不着,等到夜深时,他终于迷迷糊糊有了点睡意,可就在这时,一把冰冷的匕首泛着月华的冷光,不偏不倚地贴在了他的脖子上。
“兄台,有话好好说。”张之佑脸色僵硬了一下,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
“张兄这么害怕作甚?”我故意出声嘲讽了一句。
张之佑对我的声音不可谓不熟悉,要知道,在这个世上敢冒充他的长辈,蹭他便宜的可没几个。
“沈青枝,你到底想干嘛?”张之佑黑着脸,问得咬牙切齿。
微眯眼,我冷冷笑了起来,手中的匕首顺着我的笑声往里偏斜了几分,顿时就有血珠从刀锋处蜿蜒而下。
张之佑吃痛,却强忍着没出声。
“张大人,我这个人一向很好说话,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我保你安安全全地回到祁国去,可你若偏要和我耍心眼,那我只好让你变成一个孤魂野鬼了。”
我每说一句,刀子就往里嵌进了一分,可张之佑却不怒反笑“你这般急迫,是为了什么?恐怕不是我张某面子大,能劳得动沈相大人亲自大人动手吧?”
“管得太宽,可不利于长寿。”我见他半分惧怕都没有,也不再举着刀子,随手将匕首放进袖子里,我拂袖坐到了桌子旁。
“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内,无论你用什么办法,请你立刻消失在京城之内。”
听了我这话,张之佑倒是十分好奇,他从床榻上下来,径自走到了案台上点燃了蜡烛。
烛光微微一跳,整个房间就亮了起来。
“我已经收到了吾皇陛下的命令,不会为难六公主,况且你又已经向皇上禀明了要娶六公主,你又何必今日还来举刀威胁我呢?”
我冷冷别开眼睛“这里面的是非不需要你来过问。”
张之佑笑了,走到桌边,他亲手给我倒了杯茶“你让我三天之内离开,也就是说,你不想此次和亲之事谈成,为什么?你可知道这么做的后果?莫非,你是想让你们芩国陷入到战火纷飞之中吗?”
眸光一凝,我冷笑“你们祁国狼子野心,我大芩与你们的交战不过是必然而已。”
张之佑摇头“你不是一个喜欢把话说破的人。”
我拂袖起身“张大人也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吧?”
张之佑笑了笑,没说话。
“三天,就三天,我不希望你让我为难。”言罢,我没等他再开口,便翻窗离开。
第二天,我吩咐了孙沪几句后,便只身进了宫。
我先是去了玉和宫,准备看望一下玉合公主,然而玉和宫被禁卫军严密把守,碍于规矩,我也只能离开。
不过离开前,我还是拦下了一位玉合宫的婢女,问她公主殿下的伤势可好全了,婢女点头,说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我放下心来。
在去御书房的路上,我碰到了刚刚被召进宫的姜和维,他见到我,很是吃惊。
“你不是被关在天牢里吗?”
我又觉得好笑,又觉得可气“那你定是没有去牢里探监过了?”
姜和维有些心虚地撇开视线“你也知道,音音她现在正是有孕在身,我也不好离开......”
“你可千万别解释了,你再说,我们这兄弟估摸是做不成了。”我边笑,边摇着头往前走。
姜和维从后面追上来,脸色终于郑重了不少“你这个时候去找皇上,是要做什么?”
我微敛眼帘,笑道“能做什么?不过是去为杜融求情罢了。”
姜和维根本不相信我说的话,这么多年,他还能不了解我么?
“如果是要为杜融求情,便算我一份,但如果你是想做其他的事,我劝你还是三思而行,皇上最近的身子愈发不好了,正是疑心最重的时候,你不要自找苦吃,触了他的逆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