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下来了。很费劲,但是最终还是拔下来了。艾德成功了,他成功的从巴弗仑萨那张凄惨无比血肉模糊让人不忍直视的几乎已经快要废掉了的最里面继什一罗之后又拔下来了一颗大牙。史诗级的壮举。现在巴弗仑萨嘴里面剩下的牙已经不剩一半了。
他此时正单手捂着嘴,痛苦的躺在床上来回的翻滚着。生命中最糟糕的一天,他已经快要被折磨的崩溃掉了。不过实际上艾德感觉这种程度可能还不是非常的够,这种有着黑暗信仰的人在某些方面的精神意志往往坚韧的离谱,比警备官的腰带还要经拽。
艾德准备再拽一拽这根腰带,看看它的极限到底在哪里,能不能够真正的给他一点惊喜。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等一下!”
就在艾德将蛆虫一样扭动的巴弗仑萨摁住,抬手伸向他的嘴巴,准备再给他来一次超级外行朴实无华的拔牙手术的时候,巴弗仑萨却先一步的瞪着眼睛大叫了起来。
“不要,不要再来了!我说!我告诉你,我什么都告诉你!!”
“……”
艾德把手又给收了回去。
“非常感谢您的配合。”他说,声音干巴巴的,眼睛一直盯着巴弗仑萨鲜血淋漓、红润动人的嘴唇,“实际上您过一会儿再说也是可以的。”
“不不不不了,我现在就说,我现在就说!”巴弗仑萨的身体几乎是向后一路缩着靠在了床头板上,好像一个逃避强奸犯的小姑娘,惊恐的看着艾德,剧烈的喘息着,“我告诉你那条母狗找我来是为了什么——是因为阿布……阿法布霍达金币!”
“冷静点,巴弗仑萨先生。”看着有些语无伦次了的巴弗仑萨,艾德双手放在大腿上,对着他柔和的说道,“详细点,把整件事情所有相关的内容都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和我讲一讲。不过请尽量讲快点。我还没有吃午饭,现在很饿。”
“……”
艾德现在的确很饿,不过从刚才空手拔牙的表现来看,一些基本的力气还是有的。巴弗仑萨咽了口带血的唾沫,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呼出。他看上去好像的确是让自己冷静了一点,或者说神经绷了太长的时间,已经是有些绷不住了,到了不得不放松的时候了。
“你想要知道的东西其实非常简单,一点也不复杂。”巴弗仑萨摸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或者说是冷水,反正已经分不出来了——缓缓的开口说道,“那条母狗……狂犬什一罗,她来找我,是因为阿法布霍达金币的事情,因为阿法布霍达和组织底层两个无关紧要的纽扣人的事情。”
“泰尔斯和霍丽。”
“对,就是他们。”巴弗仑萨看了艾德一眼,眼底深处有着一些奇怪的东西。
艾德一边思索着,一边点了点头。纽扣人、士兵,这都是对于黑帮最基层人员的称呼,显然泰尔斯和霍丽这对夫妇就是隶属于A.R.X的底层存在之一。而一般来说,像A.R.X这种级别的顶级黑帮组织,类似的纽扣人炮灰往往都是不计其数,要多少有多少。
“我最近在负责组织里一桩阿法布霍达金币的生意,至于交易对象是谁抱歉我就不能够告诉你了,这有违组织的规矩——不过我可以和你说的是,生意基本已经谈完了,就差交货拿钱了。而泰尔斯和霍丽两人本来应该在前天晚上的时候拿着货送到一个指定地点才对,但是他们却没有去。我在得到消息之后立刻便派人处理这件事情,结果最后得到的消息结果就是……他们死了,并且好像是自己嗑药嗑多了发疯后相互残杀而死的,货也消失不见了。”
“你们会把那么贵重的东西交到两个纽扣人的手里?”艾德挑动了一下眉毛。
“这叫头脑,侦探——你觉得和你一样想的人是有多少?没有人会认为两个普通的纽扣人手中的货会有多么的贵重,实际上就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负责的到底是什么。他们接到的命令就只是在规定的时间将给他们的包裹送到指定的地点而已。”
“然后就出事了。”
“生意总有意外,没什么需要特别惊讶的。”巴弗仑萨哼了一声,“只要在之后把错误的一切再给重新摆正了就好了。”
“你们是怎么做的?”
“我们什么都还没有做。”巴弗仑萨的神情在此时彻底的阴翳了下来,“我们查到了和那件事情有关的所有人——泰尔斯和霍丽,他们已经死了,而他们的那个女儿苏珊,则是据说和他们的一个什么护理医生走了。然后另外还有一个侦探牵扯了进来,把我派过去的第二拨手下给全部放……”
巴弗仑萨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顿住了,眨了眨眼,抬头看向了艾德。艾德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友好的微笑。
“……把我派过去的第二拨手下给全部都放倒了,并且给送进了局子里。”
“和我没关系。我不是那个侦探。”
“当然,”巴弗仑萨点头,“你不是。”
“然后呢?”
“我们判断无论货去了哪里,都肯定和泰尔斯和霍丽的女儿苏珊、那个护理他们毒瘾的医生、以及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私家侦探有关。不过那个侦探好像在警局里面有着关系,不好下手,所以我们就将注意力先集中到了逃跑的苏珊和带走她的医生的身上,另一方面其实也是我们认为她们两个的嫌疑最大。但是我们稍一调查之后,却发现医生和女孩苏珊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在医生租住的诊所中只剩下了她那什么也不知道的两个房东,并且警方也介入进了这件事情中来,事情忽然间变的极其麻烦了起来。”
“唔……”艾德沉吟的点了点头,然后忽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非常好笑的事情一样,向上扯了扯嘴角,“恐怕你们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个毫不起眼的护理医生会是传说中的狂犬什一罗吧?”
“现在知道了。”
巴弗仑萨低下头,脸色不好看,非常不好看,似乎是回忆起了刚刚在这座房间、这座医院中所发生的那些事情,发生在他护卫身上的那些事情,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那些事情。他的嘴里难忍的疼痛让他身体微微的颤抖着,让他的心也跟着一起微微的颤抖着。
“她不知道是从哪里得知我的位置的,不过这一点也不重要。我知道她是谁,我知道她能够做到些什么事情……她是黑暗的森林中食物链最顶端的那一批存在之一,只要她想的话,没有任何人能够逃过她的追猎。她以前的猎物不可能,我当然也不可能。”与之前放狠话时的豪言壮语相反,现在的巴弗仑萨颓废的就像一只躺在长廊里摇摇椅上长满老年斑的腐朽树皮,再也没有了一丝锐气,“总之她来了,灭掉了我全部的护卫武装。她向我逼问,问我那些金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听她的意思,好像无论她还是那个女孩苏珊都没有拿那个金币,但是因为我们认为她们拿了金币,为了逃避我们的追捕,所以才会躲藏起来,并且先一步行动,想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件事情,解决金币的事情,好能够摆脱掉A.R.X的追击——就算是她,也不想要与整个犯罪组织为敌。个人从来都不能够与集团机器这种庞然大物相抗衡,除非运气太好,或者集团机器本身太过愚蠢,太过腐朽无能,到了每一个类似性质的组织存在都不想面对但却终有一日需要去面对的黄昏之时。但是A.R.X显然还没有到那个时刻,什一罗也很清楚它的恐怖和强大。”
艾德知道巴弗仑萨说的是什么意思,也知道他说的一点错也没有。什一罗的个人能力当然是毋庸置疑,但是和A.R.X这样的庞然大物比起来依然还是相形见绌,没有任何对抗的可能。实际上他想什一罗应该也压根就没有产生过和A.R.X真正开战的想法。
但这就是问题。什一罗自己的话还有着那么一点独善其身的可能,不过身边要是再带着一个拖油瓶,那就完全另当别论了。她必须要让A.R.X的注意力从自己和苏珊的身上挪开——准确的来说,是从苏珊的身上挪开,否则那个小丫头将必死无疑。所以她才会想着要搞清楚那个在苏珊父母手中失踪了的该死的阿法布霍达金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艾德现在终于明白了,终于明白什一罗在这一件事情上到底是在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了,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会拒绝将苏珊交给自己了。
她一方面不是不信任他,一方面也确实是不信任他。她相信他对她所说的话都是真的,但是却不相信他能够在A.R.X的手中保护好苏珊。实际上他感觉她做的对。如果是他站在彼方同样的角度看待这件事情,应该也会做出和她同样一般无二的选择。
“你把所有的这些都告诉她了?”艾德看向巴弗仑萨,问道。
“我本来不想的,这违反组织的规定。但是……”
“我了解。”艾德点头,同情的拍了拍巴弗仑萨的手背,“但是我想,她应该不满足于她所获得的答案吧?”
“她……的确。”巴弗仑萨先是用看鬼一样的目光瞥了眼艾德拍自己的手,然后听了艾德的话稍微回忆了一下,“她好像说,‘问题根本没有得到解决’。”
“她说的没错。”艾德呼了口气,目光凝实的从病床上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看向了窗外,“这个问题,只有一个解决的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