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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天堂是巴布莱尔地下世界真正意义上的实质掌控者,这一点无论是唐弗里家族还是金帆船都不会否认,至少不会在明面上否认,不会在现在的明面上否认。而除了他们之外,其余的大小黑暗团体就更不用说了,他们根本就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出现任何的纠结,无论他们自己本身与三大势力中的谁更亲近,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他们能够左右的了的事情,他们也根本就不会去尝试着思考相关的事情。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当距离过远的时候,他们便不是那个舞台上的演员,而是底下吃瓜的群众,他们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静静的看着大戏落幕,看着究竟是谁笑到了最后,然后点头说上一句——“啊,是那家伙赢了呢,它现在是老大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无论谁是老大,不变的都是他们自己的位置,以及自己的生活方式。
巴布莱尔的人们熟悉黑暗天堂,无论是表面的文明社会还是地下的黑暗社会。但那是以前的黑暗天堂。至于现在,他们对这个已经统治了自己不知道多少年的至高权力者在那份熟悉的熟悉之外则是稍微的多了几分陌生,就在它的首脑更换,在莎法提娜掌权之后。
在此之前巴布莱尔的地下世界也并不是不知道这位大小姐。他们知道这个人,也在她少有的参与经手的几次有关黑暗天堂的事件中稍微的了解过这个人。总的来说——这是一个和他们一个世界中的人。对于她在自己的父亲死亡之后接手黑暗天堂这件事情,他们也并不是非常的意外。但是在那之后这短短的一个月中所发生的事情,所发生的出乎所有人预料的、疯狂的事情,却让他们才突然的意识到,他们对于这个年轻的女人的了解好像根本就没有多少。
比之自己那已经在权力的顶点稳坐不知道多少年的父亲,新上位的莎法提娜所表现出来的是更符合她这个年纪和地位的完全全新的作风。她更年轻,更果断,更冷酷,更残忍,更有活力,更有头脑——更有手段。
在与唐弗里家族这一个月间的对峙中,这个女人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的露过面,没有真正的发过声。对于整个巴布莱尔的黑暗王国来说,她是一位将自己的面容笼罩在黑纱之下的神秘君主,一位朦胧于迷雾内的女王。但是她的恐怖却早已在一连串的那既像又不像黑暗天堂行事作风的血腥行动中根植到了地下世界了解情况的每一人的心中。而其中最出名、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就是女王手下那最新的、最亲近的、和她一起突然登上顶点的两名家族执法人——兔子与南茜。
没错,丹东知道兔子,知道南茜,知道这她们的故事。这两只年轻的、和莎法提娜差不多的神秘女人都是和她们所效忠的主人一起踏入巴布莱尔地下世界舞台的新角色,并且都是在出现之后不久就以血腥的手腕成就了巅峰。甚至换一句后话都可以这么说——她们成就的巅峰,铸就了莎法提娜的巅峰。没有她们的活跃,就没有莎法提娜如今坚实的崛起。
有那么一瞬间,丹东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噎住了,让他努力的想要呼吸,但却就是喘不过气来。他坐回到了自己的王座中,不自觉的向着里面缩着自己的身子,简直恨不得将自己伟岸的身姿给挤成一团干燥的火腿。他勉强维持着自己的镇定,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把所有的手下都在这个时候摒离自己的身边,虽然可能他们现在就算没有离开也不会起到太大的作用,但是总好过自己现在一个人面对这只怪物。
他想要张口说话,但是费尽全力也只不过是微微的张开了嘴唇。他努力想要出声,可光是把气吸进胸膛就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能量。
然后,兔子动了。丹东看着那道身影,看着那张兔脸面具,看着那双大大的、血红色的眼睛,看着她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第一步,蜡烛摇曳,晃动熄灭。第二步,灯光闪烁,人影模糊。第三步,兔首消失,黑暗降临。
丹东眨了眨眼,闪烁的灯光突然恢复,而那怪物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跟前。他猛的抬起头,不过兔子却一点机会也没有给他,伸出手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以兔子这种娇小的体型,她的手怎么样也不可能会大到哪里去,而这样的她掐住丹东这种胖子的脖子,可想而知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丹东感觉自己喉咙的肉都要被抓掉了。
“流浪者什么时候也变成唐弗里的狗了?”
漠然没有波动的声音在面具下淡淡的响起,兔子没有瞳孔的鲜红眼珠看着丹东,突然手臂一用力,将他整个身体从王座里给扯着喉咙拽了起来,向后狠狠一甩,猛摔到了地上。
地面似乎都在此时为之震动了一下。丹东感觉头脑晕晕乎乎的,眼前的一切都变的模糊不清了起来,但是又很快的恢复。他感觉到自己的全身——尤其是脖子的部分剧痛无比,想要咳嗽还咳不出来,甚至连喘气都变的无比的困难。他双手本能的抓住女孩的手臂,奋力的想要挣脱,但是那纤细的胳膊却好像如同钢铁铸就的一般,蕴含着完全不合常理的恐怖而又野蛮的无穷巨力,任由他的大手怎么用力都没有办法撼动一丝一毫。
“你可以放轻松一点,游民。”也许是丹东这种心脏快要从胸膛里炸掉的状态实在有点麻烦,不利于接下来她想要他所做的事情,兔子如同机械般的声音再次从面具下传出,传进了身下丹东的耳朵里,“如果要我来决定的话,你已经是一团碎肉了。不过大小姐有过命令,像你这种的人她会亲自斟酌处理,然后再决定你们的命运。所以你暂时不会有事的——在你做个乖孩子好好配合的情况下。你明白了吗?”
根本就多余这么一问。这就好像是在给一个没有选择的人面前摆上了唯一的一个选择,然后给他自由、让他自由做出选择是一个道理。选择自己只能够选择的选择根本算不上是选择,但是丹东知道自己也根本就没有选择。他发不出声音,所以只能够勉强点了点头。而光就这一个动作便让他喉咙感觉到了巨大的痛苦。
“很好,”兔子收回了掐着丹东的手,平淡的站起身,双手再次插回到了上衣口袋中,低着头看着捂着脖子剧烈咳嗽喘息的游民之王,“现在,我们可以好好的谈一谈了。”
……
老杜洛克把车停了下来。也许是出于所谓的敬业精神,也许只是不知变通的固执,总之他是严苛的遵守了不知道写在哪张单子上的哪条规则,一直确定到了轮胎确确实实的没有压到线之后才熄火关闭了引擎。
艾德从自己的怀里面摸出了烟和火。他的动作在此时顿了一下,手指抚摸着雪茄盒上面熟悉的花纹,突然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老警探一眼。
“怎么了?”老杜洛克正在做着准备,检查自己的装备,注意到艾德的延伸后,有点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
“……没什么,睹物思人罢了。”艾德无所谓的怂了下肩,然后将手中打开的雪茄盒向着老杜洛克那边送了过去,朝着他抖了两下,“来一根?”
“戒了很多年了。”
“了不起。”
艾德点点头,将雪茄盒收了回来,自己抽出一根咬在嘴里,点燃后用力吸了一口。一边享受着这片刻的“中场休息”,他一边偏过了头,透过没有车窗的车窗看向了外面那座巨大而荒凉、到处长满高高杂草的正在回归原始森林状态的钢铁工厂。
这里就是他们从豁牙丹东那里所获得到的地址,一座位于某老工业街尽头的、早已不知道废弃多长时间的偏僻荒凉的临海码头,一个已经寂静了很长很长时间的无人区。
据说这里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曾经繁华过一阵,是金帆船麾下某公司的产业,可是后来因为发生了非常严重的事故,导致这里被关闭歇业。金帆船财大气粗,不会在乎这么一点损失,他们更在乎的是自己的名声,而这个地方发生的事情则是损害了他们的名声——要知道这里可并不是他们在黑暗世界中的资产,而是明明确确的正规产业,是公开存在、面向公众的,这里发生的事情他们可没有办法当做没看见,而且他们也确实是有些被惹火了。当时金帆船的大首领亲自下令发话,完全按照斯图加尔的律法规定对当初的事故家属进行了赔偿,并且还是加倍的赔偿,并严惩了因为懈怠而导致事故发生的相关负责人——同样也是加倍的惩处。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谁见过那个人出现在任何地方。
这里的确是非常适合用作藏身的所在,只要在这一大片迷宫般的钢铁王国中寻找到一个小小的角落,稍微的布置一下,就能够变成非常舒适的小窝。
咬着第一截烟蒂都没有掉落的小雪茄,艾德和老杜洛克同时打开了车门,从车上下来,站到了工厂大门前的水泥地上。这个地方不小,从这里面找人不会是一件很轻松的工作,所以他们最好抓紧时间、马上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