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儿?”书案前,季禺一身宽松袍子,手执一卷佛经,随意放松地坐着,视线专注在佛经上嘴里却习惯性地呼唤。
“帝师大人又有何吩咐。”看说话人如此咬牙切齿地重读着又字就可以知道她此时有多恼火。
“扬儿如此没有眼力么?”季禺不以为意某只小狐狸快要爆发的脾气,依旧专注在手里的佛卷上,但作为回复他微微张开了右臂,换了个方向侧身倚坐。
“是,小的明白。”低声下气的乔筱扬拖长了音调,一小簇火焰在她灵动的眸子里跳动。
该死的季禺,你最好别有犯在我手上的那天。
乔筱扬极不情愿地挪过去,纤纤十指按上专心阅卷的帝师大人的右肩,轻轻重重地按压起来。
“嗯——”季禺舒适地低叹,淡淡道:“扬儿,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书案上的墨干了而已。”
“你!”乔筱扬狠狠加重手中的劲道,可惜某人神色未改。“帝师大人,我今天已经为你研过三次墨了,而且大人似乎一字未写。”
“嗯”,季禺直接供认不讳,“扬儿研磨的样子很让人心动。”
“是动整人的心思吧。”乔筱扬郁闷地磨牙。
呵呵,季禺轻笑,索性放松地把半个身子倚在了乔筱扬身上,这按摩的手法确实很舒服啊。
乔筱扬只好任劳任怨地继续搓揉按压,只是她微微侧头就看到了季禺手里的佛经,卷上是关于佛祖三世轮回的记载,看得有趣,她无意识地趴上季禺的肩,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按着。
佛经翻页的速度明显慢了。
这样的场景似乎很眼熟?可惜两个当事人都没有察觉,一个是不在意,另一个就不知是何意了……
吵了休,休了吵,这几天这两人就一直是这个相处模式,自从帝师大人赏识乔府千金的断案能力,特别让乔小姐参与此次命案的调查。
“帝师大人,去塔楼的道路清扫出来了。”大冬天的,府尹却跑得满头大汗,见到季禺两人相依相靠的姿态,利索的身躯一顿,自己似乎又进来的不是时候啊……
“那便去看看吧。”季禺放下手里的佛经,乔筱扬正想接过来继续看,伸出的手却被另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抬头,季禺理所当然地看着她。
[不陪我去?]
[当然不。]
[既然扬儿如此不情愿那就……与我一起去吧。]
[季禺你不讲理!你独裁!你残暴!]
看着两人眉目毫无障碍地交流,府尹暗暗感叹,帝师大人与夫人真是伉俪情深眉目皆可传情啊。
所以说不在同一个思想线路上很可怕。
天公不作美,这场雪实在来得太不凑巧,无端让这场命案被延后了一天处理,而且塔楼周围就算还留下了什么当时没有发现的蛛丝马迹估计现在也都已经被破坏殆尽了。
“啊——”突然一声尖叫从塔楼方向传来,侍卫们纷纷拔刀。
“乔小姐,那,那里……”狼狈跑来的身影竟又是原来发现女尸的那个小和尚,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
“你该不会又在塔楼发现尸体了吧?”乔筱扬试探着问,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很重要的关键,只可惜怎么像也只是呼之欲出。
小和尚拼命摇头。
“塔楼是被锁上的,这小师父不可能进去。”府尹也是被乔筱扬的话骇得背后一阵冷汗。这一桩命案就已经让他掉了三辆膘了再死个人那他还不如辞官回去卖红薯算了。
“那到底怎么了?”
“血,血,都是血。”小和尚已经被吓得语无伦次。
“过去看看吧。”
一靠近塔楼,众人就感到一阵阴风瑟瑟的寒气,这个场景简直就是毛骨悚然。只见塔楼的门缝处,源源不断的有殷红色的液体渗透出来,流经的土壤都已经被浸成了暗红色。
季禺神色一凛,直接上前就是蓄力一掌。
砰——随着门被撞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尸体特有的腐臭味从里面争前恐后地弥漫出来。不需要进去就能猜想到里面会是怎样一幅修罗地狱的场面。
果然,塔楼内的景象简直惨绝人寰。除了上次那具来不及运走的女尸,这里又多了另一具新的尸体。
这具新的尸体也是一个年轻女子,与第一具不同的是她没有被毁容,左臂也完好无缺。然而她的死相可以说比前一具更恐怖万分,除了脸孔姣好,她浑身上下的皮肤都不是完整的,附着在她骨架上的都是一些模糊不清的碎肉,而且都已经发皱发白。最可怕的是,她的腹腔上有一个形状诡异的开口,她残破的胃就这么挂在外面。
这一次众人的心理素质明显提高了,除了发青的脸色和僵硬的四肢,倒是没人再当场吐出来,所以我们的帝师大人很给面子地没有像上次那样冷冰冰地掷下不屑的眼神。
“不过只有一个人遇害,怎么会有这么多血?”一个侍卫好奇地问。
血?乔筱扬眼睛一亮,轻身跃起,她一推破旧不堪的窗户,那扇木窗就直接砸在了地上。
果然。乔筱扬缓缓笑了,此案终于抓到了一些线索。
“扬儿可有发现?”季禺张手欲要接住跳下来的乔筱扬却被她直接挥开了。
“帝师大人,此案牵连两条人命,应该很急着破解吧?”乔筱扬眼里亮晶晶的,明显又是开始算计人的前奏。
“当然紧急,都快火烧屁股了。”不待季禺回答,府尹就眼巴巴地看着乔筱扬。
“我倒是可以帮忙,但不能白白出力啊?”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本小姐说这句话了。
“扬儿想如何?”季禺眼里闪过莫名的笑意,似乎想到了什么。
“不如何,只是希望帝师大人别忘了欠我一次。”乔筱扬笑眯眯地看着季禺。
季禺挑挑眉,这小狐狸真是不放过任何机会,但还是点头同意了。
“好”乔筱扬满意了,转身走向门口,“先把这两具尸体送去义庄吧,我们该去真正的案发现场了。”
“真正的案发现场?”众人都是一阵惊疑。
幸而谈成了交易的乔筱扬并不打算吊人胃口,开始有条有理地为众人解疑:“这座塔楼其实并不是犯人杀人的第一场所。首先是第一具毁容的女尸,她身上有众多伤口,如果犯人是在塔楼杀了人,那么她身上流下的血迹在哪?我观察过整个塔楼,所有地方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尘埃,绝不可能是有人擦拭过,但这只能让我推断出那里不是真正的犯案地点,至于真正的地点在哪,是第二具尸体亲口告诉我的。”
亲口告诉?府尹突然觉得自己大白天的背后一寒。
乔筱扬指着塔楼外的溪涧道:“如我所料不错,犯人应该是在这溪涧的上方杀的人。”
“怎么说?”季禺一直盯着乔筱扬的脸,眼神错也不错。
“血。”乔筱扬凉凉瞥了眼季禺,继续说:“就像刚才那个侍卫说的那样,一个人全身的血液也不过大约4000毫升”
“4000毫升?”帝师大人向来不耻下问。
“就是如果把人放干血,能在你平时用来洗脸的盆子里装满两盆多。”乔筱扬难得有问必答。府尹却突然觉得背后的寒气更重了,洗脸盆,放干血,满盆血……
“夫人我们都懂,都懂,您继续往下说吧。”看到乔筱扬还想更详细地解释,府尹忙插嘴道。
“懂就好。所以那些漫延出门外的不光是血,还有融化的雪水。”
“怪不得那血看起来那么稀。”发问的那个侍卫恍然大悟。
“那扬儿又是怎么知道案发地点的呢?”季禺愈发感兴趣了,只觉得乔筱扬浑身都是一个谜,血量……难道她曾经放干过一个人的血去测量?
“你们仔细看溪水,还有溪水和塔楼的位置。”乔筱扬冲着溪涧努努嘴,抱臂在一旁。
“结冰了。”
是的,经过两场大雪,溪涧早已结冰,怪不得一直没听到流水声。而塔楼就修建在溪涧一边的山体中腰,不过恰巧的是,在塔楼的窗户下方有一块突出的石头,正好连接了塔楼和溪涧。
众人一致看着那块石头,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可又抓不住实际的想法。
“此案凶手能够不进入塔楼就把尸体放进去就是与那块石头有关,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塔楼内没有留下任何脚印。”乔筱扬适时解释,“第一次案件时,犯人就已经弄坏了这个窗户,他就站在这块石头上探进身子把绑着尸体的绳子系在了横梁上,然后再把尸体扔进去就做成了倒吊的场景。至于第二次,也很简单,就是把尸体冰封在了一个冰块里,然后从窗口扔了进去,冰块化了所以我们都没有看到。”
“那犯人为什么要把尸体布置成这个样子呢?”府尹好奇道。
“因为顺手。”乔筱扬淡淡道,众人目瞪口呆。
“犯人并没有要特意布置尸体,只是他运完尸体以后顺手为止而已。”
“怎么说?”季禺左眼下的泪痣一闪,藏不住的兴趣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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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