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夫人接过他手中拎的东西,“大老远地还从上海给爸妈带礼物”,然后喜上眉梢地挽着他的胳膊招呼着来吃饭。
言若甫进门就看见一双白色的帆布鞋,当下不在意,此番看见遥遥地客气无措地站着的沥水,却没有惊讶,而是安心。
安心你风雨无扰。
安心你静待君归。
彼时沥水看见的言若穿着修身的黑色风衣,带着从外面裹挟的寒意,似乎瘦了,眼睛里有深深的倦意,却依然淡然如斯。
小九咬着言若的裤腿,在他身边跳来跳去,立起前腿趴在言若的腿上,企图引起他的注意。奈何收效甚微。小九悲伤了,流泪了,“爸爸,不要给我找后妈,我怕……我怕我会见异思迁……”
言若走过来坐在沥水的身边。许夫人盛了满满一碗饭,“快点吃,去了几天都瘦成这样了”,又小心翼翼地剃了鱼骨夹了大块的鱼肉放到他碗里。
“老太婆,客人在这呢,臭小子又不是没有手。”
沥水在心中流泪,看着碗里的鱼肉,敢情教授觉得她是残疾。
本来她想在这样父慈子孝的场面中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奈何教授这一说硬生生地把自己从龟壳里揪出来,跟没穿衣服一样。
“这是你学妹知道吗,人家可优秀了,全校化学竞赛测试第五名,你要是再不努力,第一名就不是你的了。”
沥水听着觉得有点别扭。
“知道了。”言若看了一眼坐在身边无所适从的沥水,扒着饭含含糊糊地回答。
“妈,我想和爸喝杯葡萄酒。”
本来一脸欣慰地看着儿子吃饭的许夫人一脸笑意,“好,妈给你拿去。沥水多吃点啊。”
“你知道臭小子喜欢喝什么吗?”许教授不放心也跟了过去。餐厅里空荡荡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小九已经识相地拖了一根排骨背井离乡,狠狠地咬一口,哼哼地看了眼它爹的背影,鄙视,鄙视。
“你很喜欢委屈自己吗?”侧过脸,言若的眸子璨如星子,俊秀的脸上没有表情。彼时沥水正在一口一口艰难地吃着鱼肉。
言若不做声,把自己的碗靠过去,一点点把她碗上的鱼肉拨到自己碗里。
“一会儿你喝红酒。”
“为什么?”
他停下碗筷,深深的看过来,有点无奈,“我要开车送你回去。”
车上。
“要听音乐吗?”
沥水点了点头,制造点声音也不至于只能听见心跳那么尴尬。
言若一手搭在车的方向盘上,一手摁了音乐,又顺便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
不想第一首歌竟然是儿歌,言若按着上下键切歌,解释,“我一般都是带小九出来的。”
沥水窃喜,那意思就是这辆车没坐过其他女生?她嘿嘿笑,“为什么小九要叫小九啊?”
言若看着前面的车况,把着方向盘,“你说小九啊,它是我花了九块钱从舅舅手上买回来的。”
沥水惊讶,“它不是英国古代牧羊犬吗,这么便宜?”
“恩,后来舅舅找给我一百,说谢谢我的大恩大德。”
窝在家中沙发上的小九打了个喷嚏,把自己惊醒了,张头张脑警惕地打量了一阵子,又无趣地把脑袋缩回去。
“学长,”沥水把包的带子在手指上绕了绕,“太麻烦你了,你这么辛苦还送我回来。”
言若看了她一眼,“不把你送回来我会更辛苦”,轻轻地带了一下方向盘,“你看起来就是不安全的主,尤其是今天。”
沥水大囧,今天出门的时候沥水觉得应该穿的隆重一点,所以特意和舍友借了一条酒红色的小礼服,平常束起来的头发也自然地披在两肩,肤白若瓷,唇若点绛,眉眼水墨,且裙子未及膝盖,纤瘦细长的腿将掩未掩,平添风情。
“你要是不见了,我得去张寻人启事,还要报警,做笔录,不辛苦吗?”
“学长”,沥水望天,“加上一个你,我们俩的不安全指数似乎更上一层楼。”
言若在唇角勾了一个好看的笑容,掌好了方向,“古言有云大隐隐于市,越不安全越安全”,他闲闲看过来,灯光映入深深的眉眼,“学妹,物极必反。”
沥水嘴角一阵抽搐,很后悔和一个写书的人对话。
A大校园的夜景,点了很多盏路灯,路两旁种着高大的樟树,映在车窗上就像一片深深的湖域。
纵使古朴如A大,大门口依然有很多摊点,卖各种各样的小吃,人来人往。
言若的车可以直接开到沥水的宿舍。宿舍楼下有一对情侣抱在一起互啃,灯光恰好照亮了旁的一切。言若熄了灯,却也没有开锁的意思。
车内一安静,外面亲吻吮吸的声音就愈发清晰,沥水只要稍稍一偏头就能看见窗外贴在一起的两个人,车内显得十分尴尬,不对,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尴尬。
言若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支在窗沿,靠着头。车里的音乐还在响,声音不大,像在黑暗中生了无数的花藤,缠绕交错。
三秒钟后。
“学长,我们要干嘛?”然后沥水也被自己吓了一跳,自己这样说好像有点……图谋不轨,连忙咳了咳,“恩,我是说我们不用干看着。”
然后她想把自己像拍地鼠一样拍回地洞。
言若的表情微微动了动,侧过脸慢慢靠过来,好像隔空就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和心跳,沥水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然后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不过是把自己那边的车窗摇上了。
说话的时候气息的流动在自己耳朵的局域内引起了酥酥的触觉,“你在干嘛?”
沥水睁眼,尴尬得想挖个车缝钻进去,“我在……恩……许愿!”
“为什么?”
“专家说明天有流星雨。”
“那你今天许愿?”
“恩,为表虔诚,未雨绸缪。”
言若莞尔。
又三秒钟。
沥水僵硬地哈了腰,“学长,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我先走了。”
刚要抽身,手就被摁在坐垫上,力度不大,却不容置喙,和每一次的牵手一样,又似乎和每一次的牵手都不一样,从对方身上传来的体温让心跳加速,沥水身体一顿。
“你不觉得”,言若抽回手,“我们应该成人之美吗?”
沥水看了一眼窗外的两人,秒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