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水写着笔记时不时抬头,看看侃侃而谈的老师,听得很是认真。
虽然是理科专业,但是哲学是全校必修的科目,所以一众学生皆不情不愿奈何又不得不怀着被压迫阶层的觉悟以维持现有社会的稳定。
珍香咂舌,服了,“沥水,这科期末考开卷啊开卷。”
沥水嘘了一声,眼睛不离讲台,“我知道啊,我只是想提高一下内心修养。”
珍香疑惑。
毛丹刷着手机,支着头,眼皮不抬,“她大概是想在肚子里多存点墨水好和言若师兄登对。”
珍香瞪大了双眼,求证地看着沥水,“学长这么腹黑啊。”然后少女合掌,两眼冒红心,“我好喜欢这种腹黑霸道的总裁学长啊。”
沥水掏了掏耳朵,翻白眼,无语,“我们言若纯良着呢,还和我聊猫和老鼠。”
沥水其实想着好好学点哲学,到时候可以跟言若诌点唯物唯心啥的,显得自己不是一个花瓶,而是一个……金贵的花瓶。
在哲学老师转身往黑板上写字的间隙,教室后面传来一阵骚乱。
珍香满不在意地回头,捂着嘴巴,暧昧不清地看了眼低头写字的沥水,又慢慢转过身来。
坐在言若身边的女生悄悄问,“学长,能给个签名吗?”
言若点头,手按在便签纸上刷刷刷写起来。“你们今天下午没课吧?”
女生点点头,“学长今天怎么有兴致来听我们的课?”
“哦”,言若把便签纸递给女生,“接女朋友放学。”
下课,珍香携了毛丹逃窜。沥水奇怪,“你们怎么不等我啊?”
她埋了头把桌子上的零散的笔和书收到书包中,嘀咕“一定是去食堂抢饭了。”
教室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有脚步声一步一步地踩下台阶。
“沥水。”
沥水一怔,身子僵了。
言若穿了休闲的棒球服,面色恬适。
沥水搂着个书包,坐在椅子上一时有点无所适从。
“别动。”他慢慢蹲下去,“踩到就要摔了。”他指尖娴熟地重新解开沥水松动的鞋带。
沥水尴尬,弯腰,就要自己绑。被言若握了手,他望着她,目光存了分明的宠溺,语音轻柔,“我给你绑,打个蝴蝶结?”
“你不生气吗?”
沥水看着言若软软垂下的刘海,疑惑,“恩?”
“那天晚上我确实是去了明溪的房间,但纯粹是沟通一些电影的事情。”
其实沥水是骗珍香的,言若并没有和她说过什么。
沥水沉默了一会儿,“言若,我的情感要求我生气,我的理智要求我冷静,在别人面前我可以理智,但是在你面前,我不想那么理智了。我生气,我要吃很多很多的冰淇淋,香草味的,草莓味的,巧克力味的,各种各样的。”
两人到了超市。沥水一脸欣喜地贴着玻璃,指着里面各种造型的冰淇淋,雀跃,“我要这根,还有这根。”
那时候正是初秋,天气时冷时热,却已经彻底退了夏天的高温。街头只有所剩无几的商店还卖着冷饮。
两人站在店门口,阿姨卷了一根大大的冰淇淋,笑意盈盈地递给沥水,“年轻人就是不畏冷啊。”
沥水嘿嘿笑,搓搓手,一大口吞进去。伴随着甜甜的奶油味道,钝钝的凉意刺激着牙齿神经,一时间只觉得连两腮都冻得无知觉。
沥水悔啊说啥不好。
忽地觉得唇被堵住了,沥水眨巴眨巴眼睛,言若安静闭着眼眸,下合的睫毛微微敛着。
他捧着她的脸,舌尖顶开贝齿,吮吸着她口中残余的冰凉,一点一点,细致耐心,然后把自己的温度一点一点渡与她。
“傻瓜,还冰吗?”言若的眸中如同含了山间的清涧。
她讷讷地摇了摇头。
他笑,拥了她,轻轻地拍着,说了句谢谢。
沥水嘿嘿笑,说谢谢什么呢?谢我人艰不拆,还是谢我无争无扰?
言若把头抵在她的发顶,揉头发,笑,说谢谢你是你,谢谢你信我。
阿姨实在看不下去了,“小姑娘,你的冰淇淋化掉了……”
路上,有几个小粉丝认出言若,一圈一圈地围住言若要签名,沥水被挤到一旁,干脆就蹲在一个卖玩具的小摊前瞎挑。
言若这边签了几张,未看见沥水,踮起脚尖左右望了望,终于在一个角落找到了女孩小小的身影。
沥水拿了一个玩具鼓,贴在耳边,新奇地敲了敲,散下来的头发微微遮住了侧脸,笑得无邪。
粉丝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好奇,“那位姐姐好幼稚啊。”
言若收回了视线,低头,笔尖飞快地移动,嘴角勾起笑意,“是挺幼稚。”
沥水看见言若朝这边走过来,晃着手中的鼓,笑,“你看这面小鼓的声音很好听哦。”
言若好笑,给她弹去蹲着时蹭到的灰尘,“你多大了还跟小朋友抢玩具。”
沥水认真,“这里哪里有小朋友。”
言若把鼓拿在手中,晃了晃,是老北京常见的一种玩具,左右摆摆,两颗用线悬着的小珠子就能分别击中前后两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弯下腰,问,“大爷,这面鼓多少钱啊?”
老爷爷啪嗒啪嗒地抽着旱烟,一听,露出因常年吸烟而微微泛黄的牙齿,乐呵呵,“五块钱,都是我和老伴自己做出来的,不值个钱。”
“娃是北京人?”
言若点了点头,老大爷用烟杆指了指沥水,乐呵呵,“咱北京的媳妇都标致。”
彼时,沥水正在和一个刚刚来的小孩子一起蹲在摊前对着玩具指指点点,像难兄难弟,研究哪种水枪好用,然后两人一致抬头,小孩泪眼汪汪地看着妈妈,沥水泪眼汪汪地看着言若。
那个女孩,眼神里染了难得的狡黠,逆着浅浅的夕阳,对着他笑得灿烂。
后来她离开他,他一个人转着小鼓,咚咚咚咚,便又忆起了那一刹那的笑容,忆起了那日夕阳的角度,如何把明媚勾勒得那般无以复加。
两人晃悠到一家小面店吃饭,两碗热辣辣的牛肉面,吸溜吸溜吃地酣畅淋漓。
“爸爸”,门外稚嫩的童音,一个小男孩背着大大的书包,显然是刚刚放学回来,眼中含了水汽,“猫猫被送掉了吗?”
老板利索地把手工面在滚烫的水中涮了一遍,大筷子一夹,一卷,面条就温温顺顺地蜷缩在碗里面,他擦了汗,无暇顾及这边,头未抬,“送猫的标牌不是还在那边挂着吗?”
沥水一看,还真是,上面写着纯种折耳猫求好心人收养。
小男孩探头,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见猫,大大的空空的书包晃来晃去。
言若觉得腿部有点痒,掀了桌布一看,小猫正咬着他的裤脚咬得正欢,晃着脑袋,一看言若,又像做错了事情一般,不知所措,只能用软乎乎的前腿抱着头,哀怨。
大概是还没大长牙,所以和老奶奶咬苹果一般,只是可爱地留了浅浅的印子。
小猫看言若,退啊退,蹭到了沥水毛茸茸的山地靴,喜欢,抱着蹭了蹭,一双激灵的眼睛滴溜溜地打量,伸出舌头舔了舔。沥水呵呵呵笑,一弯腰,把猫抱在了膝盖上。
小男孩一看见猫,连蹦带跳地跑上前。
“大姐姐,你要我家的猫吗?它很乖的。”
沥水看言若,举起猫猫梅花状的两只前爪,扮嗲声“大哥哥,你觉得我可爱吗?”
言若不说话,只好整以暇地看沥水。
沥水见状,把猫猫的两只爪子摆得更欢。猫猫警惕地看着面前晃来晃去的两根毛茸茸的爪子,警惕,“何方神圣?”
言若思量着点了点头,“小九是需要成个家了。”
沥水黑线,“它是一只猫。”
言若游离,自顾分析,“我妈应该对它们的孩子很感兴趣。”
老板忙完手中的活走过来,用围裙擦拭着手上的油渍,“你们愿意收养这只猫吗?”
沥水点了点头。
“我们也不忍心送了这只猫,只是要迁居,带着一只猫不好照顾,所以只能把它留在这里。”
沥水了然,点点头,也不管言若乐不乐意,把猫往他怀里一送,随老板去取猫的用品。
回来的时候不想却看见这样的一幕。
言若和小男孩一大一小蹲在地上,中间是蜷缩成一团的猫,左看看右看看。
“大哥哥,你会爱这只猫吗?”
“会。”
“为什么?”
言若挑眉,“我敢不爱吗?”
“哦,大哥哥,那我还要和你说一件事情,其实这是一只公猫。”
言若卷袖子,“你是只公猫刚才竟然猫在我们沥水身上那么久!”
折耳猫委屈了,缩到沥水的身后,怯怯,“人类真是善变啊善变,尤其是这种更年期的人类。”
隔壁店里面的母猫本来暗恋折耳猫,这时候知道它要走了,一把泪一把鼻涕地就要过来送它,奈何一看见言若就弃暗投明,深深陷了进去,眼见着帅哥要离去,心痛不已,萎靡不振,于是被传为一段佳话,折耳猫稀里糊涂又为言若背了一笔风流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