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水回到家,沥水妈和沥水爸自然欣喜,准备了一桌菜全是沥水喜欢吃的,白水鱼,定胜糕,三珍酱鸡,满满的家乡味道。
沥水妈摸着沥水的脸,忽地含了泪水,“在外面都瘦了。”
沥水夹了一块白水鱼,闻言,摇了摇头,松了口,慌张拭去妈妈眼角的泪,“妈,没有瘦,我胖了好几斤,真的。”
和言若交往后,沥水每天都能到处蹭吃蹭喝,涨了三四斤,时常捏着自己肚皮上的一圈肉抱怨像不像游泳圈。
珍香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戳了戳沥水的脑袋,“你一个瘪得没气的自行车轮胎敢在我一个充满气的越野车轮胎面前班门弄斧。”
自从许母知道沥水是言若的女朋友之后,她就仗着自己的专业知识每天不研究细胞和基因,研究起了鸡肉和鱼肉的蛋白质含量,三天两头从隔壁教室风尘仆仆地送一桶保温盒,且每次都不重样。
第一次送的时候,沥水显然受宠若惊过度,捧着饭盒像端着玉玺一般虔诚。时间一长,沥水就有点吃不消了,摆着手,有点不好意思地拒绝,“伯母,我每天在食堂里吃得都很好。”
许母摆摆手,“都是顺便,老许也要吃,从家里多带一份也不麻烦,言若在公司忙,不能常常照顾你,我这个做母亲的当然要妥帖一点。”
沥水鼻头酸,忽然有种被妈妈疼的感觉,尤其是每次看见许教授的饭盒只有两层,而自己的饭盒有三层的时候。
时间一长,沥水也跟着许母学了好些做饭的手艺。虽然还不算娴熟,但是起码小九愿意吃了。
想起小九第一次吃她做的饭,还是被言若强行拉过去,吃了半口扒着盆呕吐起来,沥水不好意思,言若倒是淡定,安慰,“没事,以后家里面就不用买泻药了。”
奈何小九半死不活听了这句话嗷了一声直接晕过去了。
沂水缠了沥水,“你就让我和我偶像说几句话嘛。”
家里已经知道她和言若谈恋爱的事情,所以这次回去沂水本来打定了主意不理沥水的,本来是让你去探路的,你倒是先占山为王了。
奈何她不过是小孩子性子,嘟了一番嘴,又磨不过好奇心。
沥水无奈,“你和他能说一些什么?”
沂水数手指,我可以问问他吃饭了没,洗澡了没,要睡觉了没,只要让我听见他的声音就成。她看着沥水无语的表情,破釜沉舟,叉腰,我是他小姨子,你们什么时候结婚除了要看黄道吉日,还要我这个小姨子点头!
嘟嘟嘟嘟。
沂水在一旁紧张啊紧张,最后忍不住叫了一声偶像的手机铃声怎么和省略号一样磨人,与此同时那边清晰地响了一声,“喂。”
沥水看了看扯着自己袖子的沂水,挑眉开口,“有人说我占山为王打了你的主意。”
“哦”,言若淡淡,语调拔高。
沂水在一旁使劲挠她姐姐,电话转到她手中时,她反倒觉得像烫手的山芋。
“你好,我叫沂水,现在就读于实验中学高三三班。”沂水飞快地说了一大串的话,舌不打卷,一路绿灯。
“小姨子?”那边的声音不大,却几乎让沂水顶礼膜拜,差点就恭敬地喊出大丈人了。
那边却郑重地说,“沥水她不懂事,你要见谅。”
沂水放下心,嘿嘿,不懂事不懂事,但又一转念,为什么不懂事?
那边回的一句话让沥水一口汽水喷出来。
“她挑拨我和你的关系。”
沂水想了想,觉得在理。沥水郁闷了,你们的关系是建立在通话三分钟花去我九毛人民币之上的!
两人心满意足地聊了近三十分钟,话题沿着地球赤道绕了一圈。
沥水最后捂着有点发烫的电话,哆嗦着,和他说多穿一点衣服,我们家这边现在好冷。
那边往手里哈了哈气,说是挺冷的,我一直以为南方是暖和的。
农历十五。
早上刚起床,妈妈就给她下了一碗长寿面,上面放着煎得两面金黄的荷包蛋。QQ里不少好友发来了生日祝贺,她一一点开回了个大大的笑脸,然后看着一个灰蒙蒙的头像发呆,期盼下一刻它会亮起来。
沂水因为上高三,只放了三天的假期。所以这天便拉着沥水去逛街。
Z市不大,因着这些年大力发展起旅游业,所以不免繁华了些,但同时也因着主打的是古镇的品牌,所以和B市比较,少了水泥森林,多了淳朴灵动。
镇上卖的多是纯手工艺品,游客也热衷于古老工艺细致打磨出的点滴。工业革命时代,人类向往速度向往批量,而如今又纷纷生出了工业疲劳,反而追求古朴。
走到桥上,许多游客好奇地看着水面上用小舟载着的小摊,躬下身子问价,下面的生意人穿着朴素的衣服边用手比划边报价格,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阿姨,来二十个姑嫂饼。”船上的妇人诶了一声,掀开纱布,熟练地往塑料袋里面拣饼,饼灰灰的,比棋子大不了多少。
“阿姨,这个饼保质期有多少天?”
阿姨的话中带着浓重的南方口音,“长着嘞,你放心,现在天也冷,起码可以保存一个月,但是东西还是越早吃越好。”
沂水看着沥水怀中的饼,“姐,你买这么多该不会是要带给姐夫吃的吧?”
沥水打她,“别乱叫,给阿妈听见又要骂你了。”
沂水嬉笑,咬了一个饼,“才不会,今天早上我听阿妈和阿爹说看了姐夫的采访满意的很,就是……”
沥水凑上去问,“就是什么?”
沂水看她紧张的样子,笑得更开怀,“就是姐夫太瘦了。”
沥水皱眉,喃喃,“能不瘦吗,每天要做那么多工作,还喜欢啃泡面。”
国庆长假,人格外多,对沥水和沂水来说司空见惯的情景在别人看来帧帧如画,幕幕生情。
沥水拎着一袋子姑苏饼,看见前面的的酒坊,招呼沂水,“我们去王叔那边打点三白酒给阿爸喝吧,妈说了今天晚上有烧猪耳,正好给爸下酒。”
姐妹两排了老久的队伍才巴巴地挤到王叔的摊前,“王叔,来一斤三白酒。”
中年人脖子上挂着一条白毛巾,抬头,抹了把汗水,露出憨厚的笑容,“沥水回来了啊,在北京那边还习惯吗?”
沥水点点头,“挺习惯的,菜啥的也挺对口味的。”
王叔转身从柜子上搬下一小坛酒,“听出来了,都有北京腔了,刚刚也有一个小伙子在我这边打酒,正宗的北京腔,长得可标志了,我都没反应过来人家是男的是女的,看他要了三斤酒才知道是男的。”
沂水捂嘴笑,“我姐一个人也能喝下三斤三白酒。”
沥水瞪她,付了钱,只听见王叔自言自语,“那小伙子看着有点眼熟,倒像是什么明星。”
沥水没在意,叮嘱沂水抱好那坛子酒,回身和王叔道了谢。
晚上一家人围成一桌包饺子,沥水擀面,视线总是往手机屏幕上游移。小北打电话来说生日快乐,她跑到窗户旁去接。彼时日暮早已西沉,路灯一盏一盏地拉亮。她在窗户上哈了白气,一边说话一边画圈圈。
忽地在自家楼下看见一个左右走动的黑色人影,捂着手机,搓着手反复走动。
沥水和小北道了谢谢挂掉,一眨不眨地盯着楼下的人影,眼皮突然酸酸痒痒。
楼下的人拿起手机,郑重地拨了号,在他把手机放在耳边的时候,沥水的手机屏幕亮起来,然后震动,铃声。
那样的巧合,让人觉得除了有人刻意成全,别无他法。
言若打了一遍,没接,遂把一边手插进羽绒服口袋,蹲在门口,用有点冻僵的手重新拨了号。
熟悉的铃声越来越近,最后在身后停住,言若身子一僵,站起来,拍着手,跺脚,和平时判若两人地傻笑,却几乎在沥水落眼泪的一刹那,慌了手脚,把她拥进了怀里,手摸着她的头发。“怎么了?”
她只默默掉泪,泪水湿了他肩头的一块地方,她真想戳着自己的鼻子说矫情,但是怎么办呢?那一刻,就是想哭。
你等了他一天的电话,却终究只是因为期许太低。她循了理性,不想他只从着本心。
沥水感觉后背被一个什么硬硬的东西抵着,于是松开,看见言若手上还提着一坛用绳子绑着的酒。
即便英俊如言若,这时候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手上拎着一坛酒,怎的也生出了市井俗人的意味。
她抬头,眼睛亮亮的,笑,“你也买了三白酒?”
言若得意地晃了晃,“恩,我看旅游手册上介绍的,而且这酒瓶子我也喜欢,特别有品。”
沥水迟疑地看着那个土黄土黄贴着菱形红纸的酒坛子,这大概是这酒坛子上下五千年破天荒头一回被称赞有品……
沥水牵了言若的手上楼,路上每隔几步就被言若拉住,反复问我这样的穿着合适吗?
沥水黑线,他们是看女婿又不是看时装秀。然后说完自己的脸倒红了。
言若倒没在意,“就是因为当女婿所以我才没把自己当模特那样要求来着。”
言外之意,模特啥的信手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