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水一个人先回的宿舍。刚到宿舍楼下,乌比耶喵喵叫着跑过来,牙齿软绵绵咬她的鞋带。不远处,保罗站起身,含笑着看她。
“这只猫这么小竟然从你们宿舍的阳台上顺着每一层的阳台跳下来。我看它在这边蜷缩了半天,大概是冻到了,就把它抱在怀里取暖。”
沥水笑,“谢谢你啊。”
乌比耶睁大懵懂而圆鼓鼓的眼睛,忽地往沥水的怀里缩,挠沥水的衣服。
“这是我们社团的报名表,我决定把这个社团叫做甜滋味,你看一下。”
沥水哦哦,接过,坐在地上一页一页地翻。忽地觉得衣角似乎被什么扯着,转头一看,却是乌比耶,牙齿还没大长全,像没了牙齿的老太太含着沥水的衣角,僵着脑袋往后扯,衣角一滑掉在地上,乌比耶惊讶了半天,机警的小脑袋左右晃了晃,才又咬了继续拔河。
保罗一伸手,把乌比耶抱到怀中,摸它的头,“真可爱啊。”
乌比耶宁死不屈地甩了甩脑袋,哪知这姿势落在保罗眼中,却像是在故意讨巧,笑得更开怀。
沥水嘿嘿,吸鼻子,眼睛有点红肿,带了鼻音,“恩,我正愁着没钱养活它了,等什么时候我就找个锣找个盆把它带到大街上遛。”
乌比耶本来还试图离开保罗的魔掌,眼睛已经用力得眯成了一条缝,一听,泪眼汪汪,不能相信地看着沥水。
“这几天你们有空吗?我们的社团需要装修一下。”
沥水点头,“有”。
乌比耶垂头,跟在沥水身后,爬楼梯的时候沥水也不抱它,乌比耶腿短,伤心,在后面慢慢爬。
等到了寝室,沥水啪的关了门,叉腰,乌比耶识相地用后腿立着,靠在门上,可怜兮兮地耷拉着脑袋。
沥水揪它耳朵,“身在曹营心在汉了是吧,你妈妈我不是在红杏出墙,我是……”
是什么呢?
是在骗自己吧。
全国大学生化学竞赛临近,沥水几乎每天都抱着专业书本往图书馆跑,遇见不懂的就问学霸男,学霸男一开始还纳闷为什么她巴巴地放着言若那么好的资源不用跑过来问他,后来大概是从越发蔓延的流言中知道了她和言若已经分手的事实,于是噤了声,只是心内感慨。
这天她和学霸男约了在男生宿舍楼下拿材料。宿舍楼都是有门禁的,没有本人学生卡进不了,于是沥水只能等在门外。
她低头清点着手上的书,大部分都是从图书馆里面借来冲刺的题典。
“这几本题库已经过时了,题型不符。”
沥水抬头,看见言若穿着羽绒服站在面前,很明显没有带学生卡,也一并被困在门外。
他的眼窝下面有浅浅的青色,眉眼惺忪,伸手指了指封面,“人民大学出版社这几年都没有再出新版的题库了,这都是五六年以前的,复旦版才有。”
沥水一翻,果然是以前的题型。
里面有人刷卡出了门,言若稍稍侧身用手挡住弹簧门,回头看她。
沥水小声说了句谢谢贴着身子从他手下面架出的一个空间内进去,依然是的淡淡的CK香水味。
“你来找谁?”
“余晖,上次和我一起搭档的那个男生。”
“哦。”言若淡淡应了一声,指了指走廊,“我到了,先走。”
沥水点点头,心中微不可言的失落。
余晖刚洗完头,湿哒哒的,开门露出了一条缝隙,见到沥水惊讶,“我本来想给你拿下去的。”
沥水嘿嘿笑,“我找你借东西应该我自己上来拿。”
余晖说了句等我一下转身进去,不一会儿抱了几本书出来,“我陪你下去吧,没有卡你出不去。”
沥水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两人边走边讨论着昨天的一道题目,到了一楼看见言若也抱了一摞书站在那里。
余晖看着他手中几乎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复旦版化学题典,吃惊,“学长也有这套书?”
言若自然也看见了他手中的书,见两人说笑着下来,心内突然间充斥了异样的感觉。
他不动声色地把书别到身后,“哦,是有”,忽地又觉得自己的这种行为像是在刻意隐藏着什么,于是破罐子破摔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拎着书,看了一眼沥水,“我想起来拿错书了,去上面换一本。”说着长腿大步往台阶上迈。
余晖看看自己手中的书,又看看他的背影,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瞠目,“学长他……”
化学竞赛的那一天,沥水考完试直接在宿舍里面蒙头大睡。舍友去外面过元旦了,见她累,便让她在宿舍里面休息。
傍晚五点,她迷迷糊糊被一阵铃声吵醒。她伸手在枕头旁边胡乱摸了摸,接通。
“姐,今天有没有出去玩?”
沥水无意识地摸了摸头,觉得有点烫人,于是乖乖地又缩回被子中。
“没有,我想睡觉。”
“睡觉,现在才傍晚五点啊”,沂水咦了一声,“姐,你的鼻音为什么那么重?”
沥水妈在那头一听,连忙接过去,“沥水啊,身体不舒服吗?”
沥水觉得头有点痛,眼皮子不听使唤地沉重,没听清楚,无意识地嗯嗯,又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沥水的嘴巴有点干,喉咙像要烧起来似的难受,她张了张口却无力发出声音,于是只能强撑着身体,扶着脑袋摇摇晃晃去开门。
女孩看见言若的第一眼问的是言若,地震了吗?
言若喘着气,紧张地弯腰摸了摸她的小脸,拂开遮住眼睛的碎发,“怎么样了,你妈给我打的电话,沥水……沥水。”
他扶住她的胳膊,沥水全身都是发烫的,面色潮红,嘴唇已经裂开,呢喃着软软地就靠在他身上。
言若把她打横抱起放到床上,紧张地捂了捂被子,俯在她耳边问沥水,温度计呢,医药箱呢?
沥水闭着眼睛,推被子,“好热”。言若握住她的手塞到被子里,说了一句乖,然后起身翻找医药箱。
今天元旦校医院已经放假了,这里离最近的医院也有一大段车程,所以言若只能自行想办法。
他翻了一会儿,想起了什么,连忙打了一盆凉水,用毛巾擦着沥水的脸,手,脖颈,最后敷在她的额头上。期间沥水不安分地皱了皱眉,往被窝里面钻了钻,言若紧张,“擦用力了吗”,动作立刻放缓。他把被子往沥水的胳膊肘下压了压,露出脑袋。
言若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宿舍里面没有备医药箱,于是抓了衣服往门外跑,没跑几步想起了什么,退回去,小心地把宿舍门拉拢,想了想,又拉过一张椅子抵住,做完这些才放心地跑下去。
学校超市,言若手脚麻利地买了体温计,退烧药以及几根被遗落在冰箱底层的冰棍,结了账想了想又转身买了一袋红糖和生姜。
回到宿舍,女孩还是安静地睡着。缩在桌子底下小憩的乌比耶终于醒了,见有人进来,警惕地竖起耳朵,等看清楚来人,欢快地摇晃着身子迎上言若,哪知言若全然没有看见从不远的地方摇来的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乌比耶哀伤了,追着言若的脚一边跑一边抬头看那个眉眼冷峻的男人。
言若摸了摸沥水的额头,还是烫,于是撕开温度计的包装。沥水穿着排扣的毛绒睡衣,言若犹豫了一下,抿了抿嘴动手解开她的前三科扣子,稍稍把肩膀上的衣服扯开,露出白皙的香肩和勒在肩头的紫罗色胸带。他掩饰住一闪而过的不自在,甩了甩温度计,插入胳膊窝,手指的关节隐隐地接触到她一侧微隆的皮肤,奇异的感觉像细小的电流一般在手背上流窜。他迅速拢了拢沥水的衣服,重新盖好被子。
做完这一切,言若的脸微不可言地红起来,他咳了咳强装镇定,却在目光接触到趴在床沿的乌比耶时尽数崩溃。
乌比耶晃着脑袋疑惑地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沥水,又扭头看了看言若,大眼睛忽闪忽闪透露着求知。言若心虚,摸摸它的头,“小孩子别乱想”。
他凝视着女孩安静的睡眼,桃腮粉唇,笑了笑,伸手拉了拉被子。
言若找了半天终于从沥水的柜子里面翻出了一个小锅,加了水,将红糖和生姜放进去熬。
去了体温计,三十八度多。言若有点着急,把买来的冰棒反复贴在沥水的额头。
沥水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开始发汗了,眼前迷迷糊糊有个人影晃来晃去,等到那人走进,清晰,她才发现是言若,他手中端着一碗生姜红糖汤,俊秀的脸上有了略略青色的胡渣,眼睛小心地看着碗,生怕撒出来一点。
沥水的眼泪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下来了,像决堤的水流。
言若一抬头拧了川字眉,“疼吗?”
沥水摇头,“不是,生姜有点呛人。”
言若看了看手中红得发黑的汤,“我按了书上的比例做的,大概会有点效果,这个时候外面的医院都没有开门,我就只买了一些退烧药……”
他絮絮叨叨解释着什么,全然不再是沥水所熟悉的那般尖锐毒舌的样子,面容虽然还是清俊,但是穿得厚实,像小孩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