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冥冥之间,施良感觉自己的魂魄处在一个大熔炉之中。
熔炉中散发出白色的气流,不断蕴养着自己的魂魄。
魂力的第一个境界为感知。
到达第一个境界便可以看到阴魂鬼物,而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有的人一生出来便有着不俗的体魄,能够看到阴魂鬼物。
施良便属于不俗之人,他的体魄便属于较为其他的一种,在十二三岁的时候,魂力便就到达了一般儒门学子入门境界感知,所以他才能看到一般阴魂鬼物。
此时廖青枫经义讲解,便是运用提升在场诸位学子浩然正气,然后用这浩然之气蕴养魂力。
廖青枫也看出了一些异样,眉头微微一皱,但是口中却丝毫没有停顿。
熔炉之中的施良只觉得一片燥热,魂力在不断增长。
武者是不修炼魂魄的,不过魂力增强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而就在施良魂力增长的时候,三大丹田处那幽冥阴火好似也被激发了一般,释放出一道道光芒。
一直没有增长的幽冥阴火竟然出现了一丝增长。
施良紧闭双目,全身心的锤炼着自己的魂力。
白色的气流越来越涌入,尽数被他吸到了体内,而他的魂力也在不知不觉的增长着。
只见无形无状的魂魄开始凝结,形成了一道虚影,仔细看去那虚影竟然和施良长得一模一样。
魂力第二境界,清明。
便是将自己的魂魄凝现,呈现出与本体无二,这是一种掌控力,说明对魂力已经有了一定认知。
在儒门当中,以浩然之气养魂,三年入门,五年方可到达此境界。
“哗!”
绿色的幽冥阴火猛地沸腾燃烧了起来,疯狂燃烧着。
随着魂力的增长,幽冥阴火也增强了少许,色泽也变得更加醇厚,浓郁。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施良只觉得周围白色气流消失,廖青枫的声音也逐渐消失,他这才意犹未尽的睁开了双眼。
而旁边的管晴则是一头雾水,对于廖青枫所讲的东西完全听不进去,她的魂力连入门都每到,自然不可能得到蕴养。
廖青枫扫了众人一眼,道:“今日经义已讲解七八,所不通之处需要你们自行领会,理解,琢磨。”
“谨遵院首教诲。”
儒门学子恭声回道。
廖青枫微微颔首,“今日经义论道主旨便是两个字,天下。”
每次经义讲解后,廖青枫选出一个主题,让学子们自行讨论。
随着廖青枫话音落下,有学子沉默思忖,有学子相互攀谈,议论。
“元龙,你先来讲。”
廖青枫看了一眼愁眉不展的陈元龙缓缓道。
“是。”
陈元龙缓缓站起身来,“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而天下以王,方可服也。”
陈元龙引经据典,回答的有模有样,让人挑不出来一点毛病来。
施良暗中点了点头,陈元龙这话的大概意思无非就是儒门提倡王天下,以德服人。
“你说的没错。”
廖青枫笑了笑,随后道:“那你说着天下之根,到底是何人?”
天下之根。
陈元龙微微一愣,随后沉声道:“北燕立朝代两千三百多年,人皇坐镇玉京城,使万民丰衣足食,安居乐业,这天下之根当属人皇。”
自从齐思明问过他这个问题后,他便一直在思考,这天下到底是何人的天下。
陈元龙虽然也在学宫中学习,但却不是自幼在学宫蒙学,十一二岁的时候还是陈家老先生教导他经义,所以骨子里还是印刻着忠君爱国的思想。
站在远处的齐思明眉头微微一皱,随后暗自摇头,似乎对陈元龙的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廖青枫深深看了陈元龙一眼,没有说话,眼神又是看向了一旁的赵笙,“你觉得呢?”
“我并不赞同陈师兄的观点。”
赵笙缓缓起身,道:“历代人皇坐镇玉京城,在内镇压魔门,幽冥教,在外抗衡南楚,确实功绩彪炳,但儒门治理天下,明理万民,方使得大燕十三州兴邦而国,实力日渐强盛,若是这天下没有儒门,谁也难以料到日后会是怎样的结果。”
“所以我倒认为这天下当是人皇与儒门共治。”
赵笙话音落下,身后众多学子都是眼中一亮,随后纷纷点头表示同意赵笙的观点。
是啊,如果没有我儒门,还有这偌大的北燕吗?
人皇就是一个人,他如何能管理的了这巍巍天下?
陈元龙看到这一幕,不禁陷入了深思。
施良坐在身后没有说话,心中却是暗道,赵笙的天下论,估计就是当世儒门高手心中的天下论。
这天下乃是人皇和儒门共治,说的更加通俗点,那便是这天下乃是人皇与儒门共有。
这话属实有些大逆不道,但仔细去想,他表达的不正是这个意思吗?
这种思想,若是遇到了权欲小的人皇,并没有什么,但若是专横集权的人皇,那心中怎么可能会舒服。
管晴眉头微皱,受管昶影响,她自小的思想便是忠君报国,对于赵笙说的话她是不大认同,但又无法反驳。
若是这天下没有儒门,那还真的不行。
廖青枫听到赵笙的话,终于是笑了起来,随后双目不不禁意的看向了下方施良和管晴。
“今日经义殿应该是有客人,不知道下属是何人?”
赵笙听闻,连忙抱了抱拳,“回院首,那人正是赵笙姐姐的夫婿施良,而旁边则是黎镇镇尉管昶之女,两人也都是陈师兄好友。”
施良!?
廖青枫一听,心中一动。
就是那个千里送佛门至宝回归净土,与佛门东渡结下善缘之人?
施良这两个字根本就不值得注意,但牵扯到背后的佛门就不同。
菩萨怕因,凡人怕果。
佛门若是东渡而来,那么施良便是这整个佛门的因,也是佛门跳不开的一个结。
“晚辈施良见过院首。”
施良也是缓缓起身抱拳道。
管晴也是站起身道:“天水城织布司郎中见过院首。”
阴司和儒门不合,施良自然不会再去提阴司二字,就算廖青枫,齐思明等人不在乎,但是天水学宫的学子们未必会不在乎。
“不用多礼。”
廖青枫摆了摆手,看向了施良:“方才我讲义之时,发现你似乎也能顿悟其中,属实不错,既然今日来了,便也论一论这题好了。”
施良拒绝道:“小子愚昧,而且方初出茅庐,对于天下认知实在是浅薄。”
儒门学宫关起门来论天下,自己参合进去,怎么说都不好,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惹得廖青枫和齐思明不快。
廖青枫笑了笑道:“无妨,随心所欲,畅所欲言即可。”
齐思明摇了摇头,自己这个师兄,什么都好,有的时候玩心太重了,比自己过得洒脱。
管晴也是看向了一旁的施良,也是好奇他会如何回答,会不会和自己心中所想一样,站在陈元龙这边。
看着廖青枫双眼,施良知道自己若是再拒绝,便是不给院首面子了,当下沉吟了片刻,缓缓道:“小子曾在一本书册上看过一句话,觉得不错,至今也颇为受用,那话便是,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而就在施良话音落下的一刻,原本沉静多年的圣殿陡然释放出一道强烈的气机。
这股气机直冲云霄,稍纵即逝,只有学宫中大儒才知晓。
廖青枫和齐思明两人同时抬起头,看向了圣殿方向,眼中带着一丝愕然,随后相互对视了一眼。
他们没想到施良仅仅一句话,竟然引动了圣人气机。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施良话音落下,学宫之内皆是一静,但很快便响起了议论之声。
儒门学子怎么会听不出来这话中隐藏的话机,但是大多数人却是对这个观点不以为然。
天下为公?
这天下自古以来哪里有黎庶插手的份?天下自古自来都是掌握在权柄之人的手中。
廖青枫眉头大皱,还在想着方才圣殿释放出来的气机。
“黎庶的思想。”
齐思明则是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心中对施良这‘黎庶’的思想嗤之以鼻。
在他心中黎庶就应该做好黎庶的事情,而掌管天下的就应该是儒门,什么公天下,那完全就是无稽之谈。
黎庶便就是黎庶,一辈子的黎庶。
“你也算是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了。”
良久后,廖青枫才缓缓说道。
从他的话语中,看不出是赞同施良的观点,亦或是否定他的观点。
“小子愚昧见解,让院首见笑了。”
施良淡淡说道。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这天下的主人,儒门是这样想的,人皇也是这样想的,可能道门也是这般。
自己这话说出来,不能让眼前儒门高手满意也属正常。
“此次讲解经义结束,三月后我在此等候诸位。”
廖青枫丢下一句,起身直接离去了。
在场学子们也是各有所获的走出了经义殿。
陈元龙走了过来,“走吧,我安排你们两个到学宫中厢房休息。”
随后两人跟在陈元龙身后,来到了学宫的厢房,陈元龙交代了几句,便急匆匆的回去消化今日廖青枫讲解的经义去了。
厢房中,管晴忍不住问道:“你说的那天下为公,真是你心中所想吗?”
“差不多吧。”
施良点了点头。
从齐思明还有赵笙态度上来看,儒门是明显看不上黎庶的,但是施良却不认为。
儒门之所以能够治理天下,那是因为北燕推行的是以气运镇国,气运遏制了太多不必要因素。
另一方面也是有北燕皇室存在,北燕皇室每一代人皇都是身居紫气大气运者,再加上源源不断的资源,实力不凡,而且豢养了不知道多少高手,才巩固了这北燕王朝。
但王朝真的有屹立不倒的吗?
施良认为是没有的。
“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管晴笑了笑,“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说。”
“我只是随便瞎说的,或许陈元龙和赵笙他们说的才是对的,这天下是人皇的,也是儒门。”
施良平静的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也回去早些休息吧。”
“那好吧,明日我便不送你了。”
管晴愣了愣,随后点了点头,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施良简单收拾了一下,盘坐到床榻之上开始打坐修炼。
天海巨灵决仅仅是入门,还没有到达小成,若是到达了小成便可以让自己体内的紫玉骨晋升成仙骨,这对自己日后根基来说,可是无比重要。
..........
亭台小筑。
廖青枫想到了方才经义殿一幕,失笑道:“那施良此言,倒是颇有见地。”
“我看未必。”
齐思明摇了摇头,“天下这般想的人多了去了,只是他说了出来而已,这些人多是那种我命由我不由天,这话细听便觉得可笑。”
“可是他的话引动了圣殿气机。”
廖青枫沉声道。
“这倒是的。”齐思明也没有办法反驳,“这话中有话机,引动了先辈圣人气机也未必是好。”
廖青枫想了想道:“你观看此子觉得如何?”
齐思明听到廖青枫话音,顿时一愣,“莫非院首打算暗中扶持他?”
“我还在思考。”廖青枫摇了摇头。
阴司是朝廷当中最为特殊的一个机构,阴司内官吏都是从回生地选拔,然后分配到各个地方。
不像是玄台府,各大州府,都能直接安排人手,想在阴司内有自己的势力,只有拉拢阴司内的高手,或者是塞进一些资质上佳的青年才俊,扶持一些新人。
说不定有一天这些人就成为了阴司当中至关重要的大人物,这对于各个势力的布局来说尤为关键。
人帝三辅之一,阴司可非浪得虚名。
“我劝院首打消这个想法吧。”
齐思明摇了摇头,“施良不过是一个小小司农,而且资质也未必会好到哪里去,他在阴司是否有前途还尤为可知,院首若是有这精力,不如多找一些资质上佳之人送到阴司回生地来的实在。”
廖青枫听闻,微微沉默了一下,不可否认的他方才真的心动了一下,毕竟圣殿因为施良一句话都引发出了气机,但此刻经过齐思明这般一说,他顿时醒悟了过来。
施良毕竟只是一个小小司农,未来在阴司成长到何种地步还是未知之数。
.........
南华城,阴司府。
南华城阴司府掌管着南华州阴司所有衙门,即使如此,建筑依照也是坐南朝北,显得有些阴森,凄冷。
楼阁林立间,多是槐树并行。
位居中央楼阁中,司从袁双水在花名册上写完了最后一个字,缓缓放下了手中笔,一道黑风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楼格外。
“陈冠玉?”
看到来人,袁双水眉头微皱。
来人是一个样貌三十多岁男子,相貌绝美,秀气十足,就算是一般青楼花魁女子看到这等模样,都是忍不住会自哀自怨。
来人笑了笑,老神在在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怎么?袁兄似乎并不欢迎我。”
袁双水淡淡的道:“你胆子倒是挺大的,不老老实实呆在府内,还敢出来乱晃,不怕道门之人找你麻烦?”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南华州玄台府的府从陈冠玉。
一般人不清楚内幕,但是袁双水却是十分清楚,上清门灭门之案,就是此人一手所为。
陈冠玉淡淡一笑,道:“道门之人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对我动手。”
玄台府乃是人皇最重要的一把利剑,如果道门敢对玄台府动手,那无疑是将巴掌打在了人皇脸上。
而上清门灭门惨案,道门之人会‘理论’一番,但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无疾而终。
袁双水直接问道:“你这次来找我是什么事情?”
“你这么着急作甚?我来找你叙叙旧,喝喝茶不行吗?”
陈冠玉把玩着手指随意的道。
袁双水沉声道:“我只是不想将麻烦惹在身上,做人做事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陈冠玉也知道袁双水性子,当下直接了当拿出一张白纸:“左都督要安排两个人进入回生地,这里是名单和身份来历。”
“两个名额?”
袁双水一听,眉头微微一皱,“前段时间左都督不是说今年不用安排人手吗?”
陈冠玉说道:“今时不同往日,五年之内,阴司就会迎来大洗牌,各大势力都在阴司安插人手,所以左都督要在这段时间布好局。”
阴司会出现变动,早在人皇刚刚登基的时候便有了传言,但是七八年过去了,阴司依旧是那个阴司。
而且陈冠玉乃是阴司司从,他自己难道不清楚阴司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袁双水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我目前只有四个名额,怕是不够用了。”
回生地名额是有限的,两年只能举荐十二个名额,袁双水之前已经举荐了八人,现在手中只剩下了四个名额。
其中一个名额是他最小子嗣袁澈,另外两个是施良和武成益之子武熊成的,最后一个名额则是一个城隍都之子。
这四个名额早就定下了,现在突然左都督要安排两个名额,完全将袁双水计划打乱了。
“这话你去和左都督说吧。”
陈冠玉嗤笑了一声。
“我知道了。”
袁双水低沉的道。
陈冠玉看了一眼桌子上花名册,淡淡的道:“实在不行,你就去掉原先两个名额,反正对于你来说也是小事,比如说这个武熊成,施良,白召。”
袁双水沉吟了片刻,道:“这施良与佛门有因,而且此次立了大功,不能除去他的名。”
“那就白召和武熊成。”陈冠玉眼皮微微一抬。
袁双水为难道:“白召是易南商会之人.......”
“易南商会?”
陈冠玉听闻,露出了一丝玩味,“这不行,那不行的,那就将袁澈划去好了。”
易南商会乃是北燕四大商会,势力遍布南方几州,势力庞大,而且背后也是颇有来历,想来此次安插这个白召也是别有目的。
袁双水听闻,脸色顿时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不论怎么样,左都督两个人必须进去。”
陈冠玉指了指桌子上的白纸,随后道:“袁司从慢慢斟酌吧,我先告辞了。”
说着,陈冠玉化成了一道黑光再次消失在了屋中。
袁双水凝眉看着面前的白纸,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