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柱没有改变主意。百度搜索(飨)$(cun)$(小)$(说)$(網)XiangcunXiaoshuo.com天刚亮,就骑自行车来到梯云阁,把车子放到烧饼铺门口,然后拎铺盖到汽车站跟小刘碰面。
当三柱跟着小刘来到矿区一看,啊!这哪是人呆的地方啊?拉煤的汽车有大有小一辆接着一辆,在一层厚厚的土里来回穿梭着。荡起的尘土漫天飞舞,连汽车都是模模糊糊的。
荡漾的沙土落下来之后,三柱的浑身上下就跟从土墓里钻出来一样。他快步走到挖煤的矿工跟前,矿工们的脸上、身上,又是煤黑、又是尘土、跟汗水搅在一起,浑身油腻腻的一层,这哪是人的模样?
以前,他看见矿坑底下的(下)窑工(人)就十分不顺眼,但那只是黑乎乎的,还是在坑下,没人看见。
今天一看,在大庭广众下的那些人,比下坑的矿工还要脏上几倍。他招呼都没打一声,毫不犹豫地打道回府了,坐上了回昔阳的汽车。
他没脸去梯云阁见众多邻居,也不愿意去史二曼那里。该怎么办呢?在回来的车上思来想去,想出了一个极妙的主意:饭店里饱餐一顿,趁天黑,神不知鬼不觉把铺盖放回家里。第二天天不亮走出温平村,去河南省的姐姐家里。
……
当雪怡怀着忐忑的心情开开小院子的大门后,看到的是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自家的那辆自行车稳稳当当地停在门口。她彻底绝望了,脑袋晕地一下,趴在了自行车上。
清凉的晨风吹醒了她,抬起头看见三三两两的小学生,为上早自习走在了大道上。她想起上高一的炎儿虽然走读不上早自习,但要早早吃饭,早早上学。
她站起来把自行车推进小院子,往铺子走的时候双腿打着哆嗦。
炎儿上学后,她强撑着无力的身体捅开了烧饼炉火,但她的双臂怎么也端不起沉重的面盆,她的身体轻飘飘的。她只好跌跌撞撞回到里屋,倒在床上。她的身体不再是漂浮,而是很沉很沉……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睡姿成为仰卧,两眼发直地看着房顶,房顶上挂着一条(给炎儿)打吊瓶用过的绳子。她多想起来把脖子挂上去一死了之,但她的身体非常沉重,试了几次都爬不起来。
这时,她的眼前出现了自己吊死后那可怕的样子。炎儿会承受不了而昏厥过去。醒来后,炎儿会爬在她的尸体上哭的撕心裂肺……年老的妈妈会因为她的死而活不下去;上大学的梦儿还需要她来供……
她起来了,没有把脖子挂到绳子上,而是扶着墙壁慢慢向铺面房走去。只觉得天昏地暗、头晕目眩,来来往往的黑影匆匆而过,只有那强烈的阳光刺的她的眼睛酸痛。
对面的婶婶看她出来了,对她说:“你要振作,不值得为这样的丈夫伤心……”
胖大姐看她来了,“唉!摊上这样的男人,没办法。你要想开点,自己的身体要紧……”
隔壁的毛小明更是愤愤不平:“没见过这样的男人,出门在外的把老婆扔在这里自己躲了出去。这儿有挣钱的事他不干,我就不相信他会出去挣钱……”
众人的安慰和支持给她助力,她的身体渐渐有了力气。眼前最要紧的是拯救已经奄奄一息的烧饼炉子,从而拯救这个岌岌可危的家庭。
就在她填好炉子,准备往盆里抄面的时候,叔叔的儿媳高美萍很着急的样子从对面一边喊、一边跑了过来。“雪怡姐,快!快来看!咱家炎儿在、在电视上,快来呀!”美萍在门口喊了几声又跑回去了。
雪怡不知道什么力量推动着她,放下手中的铲子,像离玄的箭似的,跑到美萍家里。迎面的电视屏幕出现在她的眼前。啊!是炎儿!是高一军训的录像在昔阳电视台播出!
“你看,姐。”正好炎儿的班级在表演,美萍指着屏幕说:“咱炎儿的个子太小了,他带的领带下端跟膝盖一般齐,哈哈哈哈……”
雪怡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视上自己那可爱的儿子,心情无比激动。屏幕上随着教官的一声口令:“向后——转。”同学们齐刷刷从右转了过去,只有李炎向左边转着。
电视里围观的学生笑了!
雪怡和美萍也笑了!她们前仰后合笑出了眼泪……她们又笑着一起回到了烧饼铺里。
“姐,其实我们早就知道姐夫前些日子就走了十几天,但你不说,我们也不好问。我看你这段时间心情很郁闷,我干脆给讲几个笑话你听听吧。”
雪怡点点头,拿出一条凳子放到美萍面前,自己坐在了每天坐的案板跟前。美萍问:“姐,你知道咱山西的农村人去北京老土的故事吗?”
雪怡说:“不知道。”
美萍开始讲了起来:“农村人去北京不会讲普通话,说家乡话人家又听不懂。他们想吃饺子,但说咱的家乡话‘扁食’,又怕人家听不懂。看见牌子上写着水饺,就有一个人自告奋勇问:‘服务员,你们的水饺是肉扁食、还是素扁食’?”
雪怡听到那前几个字是普通话的音调,后边的却全是乡音。她“哈哈”大笑,缓过气来后急忙问:“人家怎么说?”
“人家说,听不懂你说的什么!”美萍说完后,也跟雪怡一起笑个不停。雪怡笑的又一次流出了眼泪,用手擦着。
美萍又说:“其实,北京的饭店卖的根本就没有素扁食,全是肉馅的。真是太土了,哈哈哈哈……”
“姐,还有更笑人的事情呢。”美萍也擦擦眼泪,又说:
“农村人以为北京也是每家每户的茅房都在大街上,他们就没有那方面的心理准备。到达天安门以后,逛着逛着,有一个人憋尿了,到处找厕所都找不到。你说他怎么办?”
雪怡问:“怎么办?他总不能尿裤子吧?”
“他急的满头大汗,到一个修剪的整整齐齐的,跟咱们腰一般高的叫什么四季青的草坪跟前。看看近处没人,刚刚解开裤带露了出来,一个城管警察在后边一拍他的肩膀说:‘交罚款十元’。”美萍说到这里,故意停住。
雪怡期待的眼神。美萍不忍看这个心灵伤痛姐姐焦急地等待。马上说:
“好在那个人脑子非常灵活,回过头惊奇地问:‘我?交罚款?’看警察点点头并且伸出了手,他理直气壮地说:‘我自己长的东西,在没人的地方掏出来看看也不行吗?还要交罚款吗?’他的反问使那个警察哑口无言,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两个人没完没了的笑声被小明和胖大姐听见了,他们奇怪地问:“美萍,你用什么方式把雪怡逗的这么开心?”
“这是我俩之间的秘密。”美萍拖着银铃般的笑声回去了。烧饼铺里从此充满了活力。
没几天雪怡就习惯了没有人帮忙卖烧饼的日子,她把繁杂的活儿整理出了头绪,也做好了长期的思想准备。倒觉得丈夫不在省得操心丢钱,也不用烦他上厕所抽烟,不用提心吊胆因他的情绪而得罪顾客,更不用经常想着怎样才能避免吵嘴生气。
邻居们更加关心她的生活,劝她吃好喝好不要犯傻。劝她不要只知道干活,不知道注意自己的身体。
这段时间,邻居们把早已对三柱的不满纷纷送进了雪怡的耳朵里。
“你以为三柱买冰柜是为了挣钱吗?他是有理由自己吃喝消费。他每次去批发部进货的时候,每次都去饭店里吃上一顿,有人就经常能碰到。我们都知道,就是瞒着你。”
“你有没有听他说过,‘我今天不饿,少吃点就行了’?”
雪怡点点头:“听过,经常的。我还以为他的胃口有问题,还劝去医院检查,他不去。”
“这就对了,人家已经吃好喝好了,当然不吃了。他出去吃饭也就算了,我最不能看的就是,每天中午你休息的一个小时左右,他一手拿着雪糕,一手夹着香烟,一边一下,还挺臭美的。大款都没有那么消费的,我都嫌他恶心。”
胖大姐听到人们的议论也凑了过来说:
“就你傻,人家吃好喝好了回去一休息就是一个下午,凉快了才出来帮你卖卖烧饼,你还心疼他不让他陪你加班。正是人们睡午觉的时候,你却坐在火炉前打烧饼,我没见过你吃过一支雪糕。你每天火炉烤的汗水淋漓,难道你就不热、不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