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得到这个变成【狮鹫】能力,也不过是几个月的事。她接受这个能力的速度很快,不过说到确实地运用这个能力,却是很晚了。
当一个人有一个与生俱来的能力,和一个获得时间不长丶且尚不能运用自如的能力,在面对性命交关的情况下,人自然是会使用自己更熟悉的能力。所以镜音铃在赫然看见一个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海军,举着的大刀眼看就砍到她的时候,想也没想就毫不控制地尖叫起来,自然也是说得通的。
「不……【不要过来!!!】」
映着大刀的瞳孔猛地收缩,铃不由得抱头尖叫;惊慌失措的铃也同时忘掉了身後的羽翼,惓缩起来的身躯就这样失去平衡从半空中坠下来,直直地往空空的海面掉下去。离她最近的小船连忙架起船桨向着女孩的方向划去,几个水性很好的海贼也跳下海,向着铃预计掉下的地点游过去。
不过在那之前,更令人诧异的事情发生了。
随着铃的尖叫,本来正挥刀的海军突然定住了。然後下一秒,毫无徵兆毫无理由地被一股不知明的力量给弹飞开去。就像有人用棒将他狠狠打飞一样,那名海军以极快的速度越过所有海贼的头顶,越过那艘军舰,又飞了好一段距离,才落在远方的海里。
「喂喂……这到底怎麽一回事啊……」本来准备去救下女孩的比斯塔摸着胡子,稍为严肃地说。「刚刚小家伙可什麽都没做啊?」
塔尼亚走到船边,看着拉克约给手下的海贼下达了撃沉军舰的命令:「要说是没有也不是的——铃的确做了一件不是吗?」
哈尔塔皱眉,没一会就脱口而出:「你是说,那一声尖叫?!」
「也只能往这个方向猜想不是吗?」
那天在场的海贼大部分都看着那个倒楣的海军,如炮弹般倒射出去的情景。不过因为不太熟悉铃的能力,所以也只是以为这也是恶魔果实能力的一部分。毕竟镜音铃拥有着恶魔果实能力,不是吗?
——才不是恶魔果实的能力。
也就只有见过铃最初的模样的数人有这种想法。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铃在说话前往往犹豫许久,偶尔发出了声音还会惊慌地掩着嘴。将当时的情景,和今天发生的事联系起来,比斯塔等人不约而同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女孩的声音拥有着【力量】。
不过也许是知道自己暴露出这种能力,第二天醒来後,铃却是再一次沉默起来。
对此,就连塔尼亚也毫无办法。
「这样一切就说得清楚了。」哈尔塔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整理一下思绪说:「因为是新得到的能力,所以飞行才那麽笨拙;反而那句话显现出来的能力……她当初很可能就是因为这种能力才会来到那个荒岛。」
拉克约叹了口气:「被当成怪物了吧。说真的,这种能力应该是语言方面的能力?当时小家伙大叫了什麽?」
「她说『不要过来』。」比斯塔眯了眯眼,然後端起朗姆酒一饮而尽。「然後那个海军……」
「具体不清楚。」哈尔塔摊了摊手,无奈地说:「事实上想弄清楚的最好是问本人,不过——」
——不过,现在整艘黑鲸二号上的人都知道,那个名为镜音铃的金发女孩,再一次回到刚刚被拎上船时候的状态了。而且,比那时候更严重。
——怎麽办真的使用出来了说出来我不应该说的会被杀的绝对会被杀的当时应该应该应该躲开不不不我躲不开莲这世界好可怕你在哪啊我不要待在这了我要回家啊啊啊!
整整一天,铃都抱着头惓缩起来,小小的身躯缩到床的角落抖啊抖,直到塔尼亚船医大人看不过眼,乾净俐落地扎了针让女孩立即睡下为止。然後第二天,铃醒来後再一次缩成一团发抖,被扎针……如此循环了一个多星期之後,铃终於没有缩成一团了。
也仅仅是这样。
铃再没有发过那怕是一丝的声音。
笑容不见了,歌声也一并没有了,蔚蓝的眼睛变得死气沉沉。
整个人都彷佛是一个会动的人偶一样。
「虽然不知道她过去的经历,不过她在害怕。」塔尼亚如此断言。「她在害怕某些事。」
塔尼亚挥手阻止了同伴将要说出的话语,继续推断:「估计是心理创伤,很严重那种——也许是曾以那个能力伤害到别人吧。」她白了其他人一眼,又说:「别跟我说就这点小事——这小家伙跟你们不一样,估计是在一个相对和平的环境出生成长,後来才给赶了出来。」
塔尼亚叹了口气:「本来铃已经开始愿意跟我们有点互动,都怪那个海军!」想到那个最後浮尸大海的海军,塔尼亚顿时恨得咬牙切齿,令人浑身发冷的黑色怨气逐渐围绕在她身侧:「要不是他!要不是他我们还可以听到铃唱歌啊怎麽办诅咒他永不超生也不解恨啊……」
看着不自觉地陷入自己思绪的塔尼亚,三名队长都不约而同地往外退了一步。
「那个海军应该是以为铃也是我们的一员吧。」哈尔塔无视了浑物怨气的塔尼亚,接着话题继续说道。「本来还想带她去到老爹名下的一个岛,找人收养她……要是被海军盯上的话那就没人会敢收养了。」
「这个主意也不是不行。」拉克约考虑了一下才说:「只是拥有这种能力,小家伙不一定可以在一般人之间生活到吧?就算这儿是【伟大航道】,无论那种能力都不是常见。说不定不用很久,她又会被当成怪物被赶出来。」
比斯塔抱着双臂,一脸严肃地问:「那麽你的意思是让她上船?」
听见他这样说,哈尔塔立即反对:「要是她自己很想上船那又另一回事。不过我认为,让铃回到相对和平的普通人之间,对她来说才是比较好的做法吧。海贼毕竟是海贼,无论怎样解释也不可以掩饰到我们的本质。」
三人之间又是一阵静寂。
「先跟本船联络一下吧,然後看看要怎样处理吧。」
最後,也不知道是谁提出的建议,反是一致通过了这权宜之计。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铃还是不发一言。虽然多少由那种死寂的状态回来,可是还是缩在床上不发一言。塔尼亚因为大多数时间都留在医务室,反而偶尔在铃熟睡的时候听到一丶两句梦呓。
绝大部分也是极为模糊的音节,就算靠得极近也听不到什麽字词;而小部分清晰的,其实只有一个字:Len。
从发音猜测,这个字词所指的极可能是铃的亲人。而从发现铃时孤身一人的情况看来,想必之前曾因为某些情况而被逼分开了。
——这可能会是一道助力去重新打开铃的心防。
塔尼塔为睡着的铃盖好被子,不由得这样想。
没有了其他障碍,黑鲸二号很快就回到白鲸号身边。也许因为海贼船上的阳盛阴衰,虽然铃是冷着一张小脸被带上白鲸号,可是在比斯塔来得及向老爹作出报告前,就成了整艘船的注意力集中点。
「好可爱的小家伙,可惜就是冷着一张脸。」
「是啊,要是能笑笑就好了。」
「不过比斯塔到底从哪捡来的孩子……不对!难道是他的私生女?!」
「胡说!就算是也是拉克约的!他们的头发颜色比较像!」
听到身边乱七八糟的话语,铃连眼睛也没眨一下。坐着主位的白胡子眯起眼观察了眼前的金发小女孩一会,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才说:「听比斯塔说,你是叫镜音铃吧?」
铃贬了贬眼,然後轻轻地点了点头。
「大概的事我知道了。」白胡子目不转睛地看着铃,「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为什麽不愿意说话?」
问罢,白胡子不管眼前的动静,又开始大口大口喝起酒来。
被问到这个问题的铃,不由得紧握着拳头。
——为什麽?
——没有为什麽……
——我……我也很想说话……
——很想尽情地聊天丶尽情地尖叫丶尽情地欢笑……
——可是……
铃垂下眼,浑身颤抖不已。
——不行……
——不可以的……
——因为……
「【言语是有力量的。】」
在数星期的沉默後,铃第一次说话了。可是她仅仅说了一句後,又抿着嘴看着白胡子。
听到这个答案,白胡子喃喃自语地重复了一次。然後赫地「咕啦啦啦」地大笑起来:「原来是担心这个!」
众人面面相觑,也不明白到底老爹从这句话听出了什麽来。不过显然,有着一头凤梨叶子的一番队队长马尔科并非其中一个人。他耸拉着眼皮,拖着声音说:」要是这个的话,不用担心。我们是最强的海贼团,船上的兄弟都很强对吧?」
这句问话一出,在甲板的海贼顿时起哄。
「当然!」
这时,白胡子的笑声稍竭。他放下酒杯从座位上站起来,然後走到正忍着泪水的铃面前。他伸出宽厚巨大的手掌,轻轻地拍了拍那头软软的金发,咧嘴笑着说:「我的儿子很多,女儿倒是没几个。」
「你要不要成为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