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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大京,暖絮飘飞,日光流金。
这座大殷的都城,有着至少八百年历史的沉淀,厚重的城墙绵延千里,一眼看去不见底。
城内百姓安居乐业,悠闲自在,偶有打马过市的世家子弟,华服飞扬,意气风发,好不自得,就连倚坐窗边的胡姬赤着小脚,如玉脚踝在日光中光点盈盈,低头浅笑的娇羞,叫人抬头看去便再收不回目光来。
骄奢与浮华,在大京另一面,并不为人所知。
这是座三层精舍小楼,位于大京城南碧水汀,属大京望族常居之地,四角朝天的檐角,悬挂小瓷风铃,有风一吹,便发出好听的叮咚之声不绝于耳。
古绯临二楼窗而立,素面青衣,只发髻一玻璃种通透玉簪,她虚眯杏眼,远远眺望,这小楼建的颇高,只才二楼就能俯瞰大半个大京。
栉比鳞次的楼宇,或高或矮,在日光之中透过薄纱雾气,氤氲而带金黄,让整个大京繁华而美丽。
“太平盛世,所言便是不过如此吧?”蓦地有声音从古绯背后响起。
古绯目光微凛,她眨了下眼,黑白大眼之中纯澈如冰水,她回头,就见一身穿墨兰衣衫的挺拔男子站她身后,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她抿唇浅笑,“公子所言极是。”
这人,她其实是知道的,京城御史大夫左清的幺子——左圣司。
距她那日在半途受袭,后被尤湖所救,这已经是她到大京的第四日了,今日,则是在此碧水汀有场极为难得的品墨会,原本她是不知晓的,只因兆郡墨商会那边的人来的早,眼见古绯来了,便顺势拉着她一道参加。
亏得这一两年,易州商会同兆郡那边往来频繁。两个商会的制墨师父还以相互取长补短的名义,搞过几次交流会,是以,对古绯。兆郡的人是无比信得过的。
而在大京,其他郡州的墨商会因着从来比大京墨商会低一等,大京商会中人也惯是狗眼看人低,故而像这样征选贡墨的时候,很多外来商会爱聚在一起。
而碧水汀这次的品墨会。古绯刚才一到,就发现此楼中,二楼多为外来商会,三楼则是大京商会中人居多,两方势力泾渭分明。
古绯倒觉无所谓,总归到最后看的是各自本事。
品墨会还没开始,来参加的人颇多,可擅制墨的女子不多,除了只熟悉兆郡那边的人,古绯谁也不太认识。是以,她从二楼往外看,心头涌起的事往昔十年的过往点滴。
她终于又回来了,重新站在这块土地上。
不知墨家如何,也不知乐清泊怎样了,更不知墨卿歌是否做好承受她仇恨的准备……
“姑娘倒是难得,向来肯制墨的女子少之又少,姑娘面生,想来不是大京人士,最近有很多其他郡州制墨师父过来。姑娘能来,想必是制墨技艺了得。”左圣司嘴角笑如春风,他的目光从古绯双腿上一划而过,半点都没停留。
古绯似不好意思地翘小指。捻了捻耳鬓碎发,眼睑低垂道,“公子谬赞了,小女子不敢当,此次能来,全靠祖上余荫而已。”
这话左圣司明显不信。如今大殷叫的上名号的制墨师父,哪个不是祖祖辈辈传下的手艺,“在下左圣司,敢问姑娘芳名?”
长翘睫毛下的黑瞳之中,有暗芒闪了闪,古绯再抬眼之时,又是一派懵懂无知的模样,“小女子易州古家阿绯见过左公子。”
左圣司轻笑,他单手背在身后,再是彬彬有礼不过,“古姑娘初来咋到,不若左某带姑娘上三楼见识一番可好?”
说完,似乎担心古绯会拒绝,他又倾身低头凑到古绯面前小声的道,“左某不妨告诉姑娘,此次品墨会可不单单只是品墨会,姑娘若是有心,只怕便能一夜成名。”
闻言,古绯心头一动,她虽觉此次品墨会居然在碧水汀举办的,初初有所揣测,可毕竟未深想,这会经由左圣司这么一说,她就更为确定了。
碧水汀,向来都是望族世家住的地方,即便不在这住,好些人家在此也都是有庄子小院的。
素白面庞带起点薄粉的桃红,看在左圣司眼里,便是不好意思了。
“左公子说笑了,阿绯能见识一下,此次大京之行便足矣,”古绯手不自觉抓住膝盖上的裙裾,形成皱褶,语气带失落,“且,阿绯不良于行,怕是要辜负左公子美意了。”
“古姑娘,切不可妄自菲薄,”左圣司摆手道,“姑娘只需告诉在下,你是否想上三楼见识一番?”
古绯眸子亮若星辰,心头所想不言而喻。
左圣司笑了,他施施然走到古绯背后,手搭上轮椅,推着古绯就缓缓往三楼去,“此前姑娘一进门,在下就注意到,会制墨的女子少,而像姑娘这般貌美如花的就更少了。”
这种男子对女子赤|裸|裸的称赞,若换做寻常姑娘,指不定就霞飞满脸,羞到不能自己,日后再来点偶遇,如此,又有哪个女子能守住芳心。
好在古绯但凡任何事,都会比别人想的多,且从前尤湖那般俊美如仙的男子,在她面前说得比这露骨的话,她都能冷眼待之,更勿论左圣司这样的。
只不过她这会起了点好奇,左圣司刚才主动跟她搭话,目的绝不会像他这样说的简单。
三楼,和二楼的布置一样,四面敞亮的木窗,案几上摆满瓜果茗茶,穿梭而过的姿色艳丽的婢女,整个三楼花厅中,三三两两的制墨师父低语交谈,偶尔欢快的轻笑出声。
古绯一眼扫过,便知道这些人大多是大京墨商会的人,个个身穿绸缎锦袍,面带春风红光,哪里像是个一心求艺的匠人,倒像是从不缺银子的富态人家出来的。
古绯心里冷笑一声,由此可见,大京墨商会的日子比之其他郡州的,不知好过多少倍去。
有那眼尖的瞧着左圣司上来。且还带了个坐轮椅的女子,将心底微微的诧异掩下,面带笑意上前行礼道,“左公子。多日不见,公子越发俊了。”
其他人无一部应和。
左圣司脸上笑意不变,他下颌一抬,骨子里自傲不露自显,“各位客气了。”
说着。他站到古绯旁边,对众人介绍道,“这位是易州制墨大师父古绯古姑娘,左某见之技艺不凡,特邀过来与众位见见。”
一听是外来商会的,有那心眼不多的几人,当即露了心思,面上显出丝丝不屑来。
古绯权当没看见,她点头颔首,“往日多有耳闻各位。神交已久,今日能得见,实乃小女子之幸,左公子所言,小女子愧不敢当,只是蒙祖上余荫,靠先人之能才会微末伎俩,比不得各位前辈独创技艺,开创先河之举。”
这一番话,似乎都出乎了左圣司意料之外。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古绯一眼,嘴角笑意瞬间深邃。
其他人闻之,被古绯这般不显山不露水地讨好一记,心里瞬间舒畅了。瞧着古绯,也顺眼些,觉得是孺子可教。
这种微妙的氛围变化,左圣司瞧在眼里,他双手背剪身后,右手拇指不断摩挲着左手指甲盖。每每他陷入思量之际,就会习惯地做出这样的小动作。
古绯眼波一转,带点羞意地瞅着左圣司道,“左公子,可方便陪阿绯瞧瞧今日会展出的墨丸,阿绯对大京的墨丸可是向往已久。”
瞧着她这模样,大多数人瞬间恍悟,看向两人的目光带上丝丝戏谑。
他们就说嘛,从来就没听说过女子制墨能出名家的,这会左圣司将人带上来,这举止原本就奇怪的很,现在看两人神态,也不就是男女之事罢了。
也有人乐的讨好左圣司,自以为揣透了左圣司的心思,上前一步开口道,“古姑娘来的正是时候,这品墨会刚好开始,若是在二楼,怕是要等上一等了。”
说着,就有人轻笑出生,其中的讥诮再明显不过。
左圣司暗自摇头,原本他还以为自己找了个好摆布的小白兔,可这会,眼前的女子,分明就是收起了爪子的野猫。
不过他面上不显,仍然道,“如此,古姑娘随在下来。”
古绯敏锐地察觉左圣司言语中的冷淡,比之刚才,减了几分的热度。
她有点不明所以,不过不管左圣司有何心思,只要不碍着她想做的事,她也懒得理会,毕竟大京的御史大夫,还是不好招惹的。
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下来,古绯娥眉轻皱,这展示出的墨丸之中,十有四五都是从墨家出来的,即便不是,那制墨的风格也是在刻意的模仿墨家。
剩下的墨丸之中,极为难得才能见到一枚不错的。
左圣司将古绯神色尽收眼底,他心起疑惑,觉自己这随意搭上的女子制墨师,莫不是真还有几分本事不成,若是这样……
他心头一动,“古姑娘,以为这些墨丸如何?”
古绯回神,她勾唇点笑,杏眼笑弯如月地望着左圣司就道,“公子,想听阿绯说实话还是假话?”
左圣司只觉胸腔之中的心狂跳了几分,他又问,“实话如何?假话又如何?”
古绯嘴角笑意加深,如盛开在冰水之中的冰灵之花,带着点通透的飘渺,粉白的唇一动,“实……”
“公子,公子,”有小厮从楼下面带急色地冲上来,看见左圣司就道,“公子,墨家大姑娘指名点姓要您去门口。”
左圣司面色一霎就冷了下来,他自然就没注意到古绯同样变了变的神情。
墨家大姑娘,不是墨卿歌是谁!
粉白的唇线弧度越发加深,有碎发从额前划落,投下的暗影将古绯脸掩了大半,谁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左圣司深呼吸一口气,低头对古绯道,“古姑娘稍等片刻,在下去去就来。”
古绯连头都没抬,只点了点头,瞧着左圣司下了楼梯,整个三楼的人谁也没注意到她,她于是自个转着轮椅,从另外的方向悄然离开了三楼。
墨卿歌么,她可是早准备了大礼,这会就相见那可不行!(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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