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没有保住。
当医生说出这句话后，小妖陷入了深深的悲痛自责当中。她想自己当时要是早点出手，黎娜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像个死人。
小赵夫妻听到事情后赶来了，对黎娜没有一点关怀之意，更是好奇小妖怎么也在这里。和医生说了一些寒暄的话后，夫妻两人像没事人一样离开了。
黎娜被抛弃在了医院里，没有一个人肯搭理看她一眼。要不是赵德奇死的太突然，没有写好遗嘱，小赵夫妻都懒得来看她一眼。
毕竟这是一个出轨的女人，涉及害死自己的丈夫，还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
可是黎娜该受这种白眼痛苦吗？她只是在错的时候爱上错的人，注定爱得荒唐，错得离谱。
老刘来过，找小妖谈了几句后，说案子已经完结。赵德奇的确死于心脏病，和她没一点关系。至于更深层次的细节，却被几句外话带过。只是老刘走的时候，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小妖，欲言又止。
她一个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右手和左脚缠着绷带，双眼死灰，一脸惨淡。
一个人坐了很久，来往的人都好奇的看她一眼，她却只是低着头，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想顾白的伤势，想黎娜接下来的出路，想李祈沐的疯狂行径。
这时一个护士走了过来，看了眼她，犹豫了一下问道：“请问你是小妖小姐吗？”
她抬头茫然的看着护士，许久后点点头。
“313房的病人要见您。”
“313？黎娜？！”
她不知道黎娜为什么要见自己，经过这次事情后，她最恨的人应该是自己。
也没有细想，在护士的带领下一瘸一拐的往313走去。送她进去后护士离开了，独留一间空白和相对的她和她。
白色的窗帘拉开一个小口，外面是黑色的天。黎娜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似乎在看外面的黑夜。她艰难的支撑身体站在原地，安静的自责着。
很久之后，黎娜虚弱的声音响起：“外界都说乐正爱雪儿很聪明，聪明到是人都害怕。我有很多解不开的问题，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问题，你能帮我解答吗？”
“我不聪明，但我乐意听你的疑问。”
她走了过去，坐在床边看着黎娜。黎娜的脸色很差，也许是刚刚失去肚子里的孩子，也许是对李祈沐疯狂行为的痛心。她的眼眶一直温热着，眼皮眨也不眨，毫无生气。
“对不起。”
开口的是小妖，苦笑的却是黎娜。
黎娜正色看着她，这个让她羡慕到死，看着脸却恨不起来的女人。是什么魔法让她能做到这一步，似乎只要看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就完全生不起气来。
“李小忍很好，我没虐待他。”
她点点头，感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黎娜又停顿了一会儿，苦笑着开口问道：“我很羡慕你，也很恨你，甚至想害李小忍。但是你的儿子真的很可爱，就像你一样，只要看着他的脸，就舍不得做出伤害他的事情。被我带走后，他没哭也没闹，只是一直问我你怎么样了？说你的脚还有伤，不能跑着来找他。当时我在想，我和他的孩子将来出生后也会不会这么懂事可爱——”
泪水划出眼眶无声落下，黎娜苦笑着舔舐干涩的嘴唇，使劲皱了皱眉，不想让自己在外人面前哭得那么狼狈。
小妖伸手擦着她脸上的泪水，浅笑着安慰。她却突然抓住她的手，用尽所有的力气，一口狠狠咬了下去。
痛，是必然的。钻心的，却是黎娜眼里的绝望和怨恨。
咸腥的鲜血弥漫口腔，黎娜难以置信的看着没有反抗的小妖，她在承受不该属于她的惩罚，再痛也忍住了。
突然间心头一酸，黎娜放开小妖的手，放声大哭了起来。忘记在外人面前应该有的坚强和姿态，嚎啕大哭的像个失去所有的孩子。
小妖还是伸手擦着她脸上的泪水，脸上的浅笑让人释怀。
“对不起——我知道错的不是你，但是我怪不了他，恨不了他，我只能怪你恨你——”
“没事，怪吧，恨吧，这种小事我还能承受。”
她抱住了她，忘记了自身的痛，在她耳边轻声安慰。直到黎娜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去厕所拧了块湿毛巾过来，小心的擦拭她的脸。
“我没什么女性朋友，从小时候开始，男性都当我是糖衣，女性都无一例外的当我是炮弹。虽然我们做不了朋友，但我也不想成为你的敌人。你可以怪我恨我，我已经习惯了承担这种小事。你怪不了他恨不了他，因为你还爱着他。但是这种爱已经变成痛了，你这样执迷不悟只是伤害自己，他看不见，也不会想看见。”
黎娜感悟的点点头，哭过之后也好很多了，至少看着小妖的时候，不会还想同归于尽。
“医生说你的伤势没什么，只是身体太虚弱。只要好好休养半个月，你就还和以前一样生龙活虎。到时候蓝天还是蓝天，白云还是白云，你还是那个风姿妖冶，漂亮美丽的黎娜。你饿了吧，我让护士去买点饭。”
黎娜拉住小妖的手，看见她手上的咬痕，深到骨头，血肉模糊。怔怔的看着看着，再次情不自禁的哭了出来。
她浅笑着再次为她擦着泪水，为了防止伤口碍眼，拿过纸巾随意包上。帮黎娜拉好被子，一瘸一拐的往门口走去。
“李小忍在我加仑大道234号我朋友家里，他很好，他没事。”
小妖停住脚步，转身冲着她颔首浅浅一笑：“我知道他很好不会有事。你也要快点好起来，不要再做这种伤害他人，又伤害自己的事情。”
说着伸手握住门把。
黎娜奋不顾身的大叫：“乐正爱雪儿！”
她还是浅浅一笑，眼神却黯淡了几分：“我已经不习惯别人这么叫我，还是小妖比较好听。”
“你是不是听见我和李祈沐的对话了，其实事情不是我……”
“病人需要的是放空和休息，不要再去想其他的事情。”
黎娜浅笑抹着眼角的泪水，试探的问道：“你是不是还爱着李佑无，无法忘记他？”
她微微抬起头，想了很久很久，嘴角绽放出一丝涅槃的笑靥。
“我忘了谁是李佑无，但是我记得我曾经很深很深的爱过一个人。这种深刻会烙印到骨头里面，痛的挠不到，也只能忍受这种疼痛。”
黎娜似懂非懂的听着，看着她出门时的瘦弱身形，忽然间懂了。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乐正爱雪儿很爱很爱李佑无，爱得忘记了姓名，却忘不掉那个人的身影……
有没有一种爱千年不败，有。乐正爱雪儿爱李佑无。
但是眼前这个男人是几个意思，从醒来后抱着自己的手臂碎碎念了一个小时。要是没有外人在还在，就连医生和护士都认为他不只手臂受伤，脑袋也被撞傻了。
全身检查结束后，小妖看着病历表松了口气。顾白的伤势没什么大碍，手臂骨折加挫伤，一个月内会行动不便。
医生离开的时候特意喊了她一声，她以为医生有其他事情交代，随他出门交谈。
没想到医生开口的第一句话是：“李夫人，您的手臂伤的不重，但左脚踝拖得有点久，必须好好养伤。这段时间请您好好住在这里，我们会安排好一切。”
小妖暼了他一眼，试探的反问：“李夫人？”
医生一愣，急忙谦笑改口：“乐正小姐，乐正小姐才对。”
她突然间想起，这座城市里主要的私家医院酒店，甚至餐饮店，都是李家名下。虽然李佑无已经死了，但有些事务落到了李云天，就是李祈沐身上。
“李祈沐人呢？”
“董事长来了，把董事带走了。不过董事离开前特意对我交代过，一定要好好照顾乐正小姐。”
“哦？你还是李夫人吧，李佑无的夫人，李夫人。”
她着重了‘李佑无’三个字，引得医生一脸窘迫，只能干笑着点头。
进病房前转身问了句医生：“李祈沐有交代过你，要特意照顾313病房的病人吗？”
“313的病人？那是——”
从医生一脸莫名迷茫中已经得出答案，她冷笑着进去关门，刻意对着门深呼吸了几口气，免得一脸黑气吓到顾白。
转身就是一声咔嚓，顾白一脸奸诈的收起宝贝相机，对着她傻傻一笑。
“你想要另一只手也不能自理吗？”
顾白急忙摇头，特意腾出一个位置拍了拍，示意她坐下。
这次她也很听话，走过去很不客气的坐了下来，却始终背对着他。
“你也有伤，不要老跑来跑去的。不过你一直拿我当猴子玩吗，这么大的事情不说清楚明白，骗我说这是你新接的任务，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呀——”
她扭头看着他，俏皮的回了一句：“不是三岁小孩还相信了？”
他顿时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巴，后卖萌的挑着眉头，想博她一笑。可惜她的心情实在有点糟，无论他卖萌逗比的道行有多深，顶多扯了扯嘴角。
“那个叫黎娜的女人——”
“一切都过去了，你能捡回一条小命很万幸，以后不要再管再问了。”
执拗不过她的执意，他点点头，却执拗不过自己内心的疑惑，盯着她惨淡的脸，眼睛睁得老大。
她无趣的努了努嘴唇，知道他的好奇会害死猫，却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说。想了一会儿，淡淡说道：“黎娜是李祈沐的情人，一个深爱，一个不爱，造成了这出闹剧，也是悲剧。我只是被擦边球打到，而你一个走路不看路的，差点成了藏獒的口粮。这个事情告诉你一个道理，该走时就走，别装听不懂人话。”
顾白傻笑着点头，对于她的一切照单全收。虽然两人的关系没有进一步进展，可是他记得昏倒前那一刻，她哭了，为自己哭了。
也许是怜悯，也许是内疚连累自己受伤，但好歹她哭了。
虽然他很舍不得她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