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时,擂场外,那饱受岁月侵蚀,却依旧坚实难摧的墙壁之上,挂出了下一轮的对战表。巨大的锦纸薄如蝉翼,其上却附着着浓厚的灵气,看上去不易撕毁。
锦纸之前围满了人。大部分都是普通民众和已经被淘汰的人,而从第一轮混战中晋级的人站在最里面,虽说都是沉默不语,但表情却是各有各异,精彩无比。
有人面色红润,嘴角笑意荡荡,显然这对战抽签的结果很是满意。比如沈易。
有人则是面如死灰,双目空洞,一声叹息之后便也只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比如唐三藏。
而有些人却是不以为然,对自己下一轮的对手显得有些无所谓,比如紫月和紫阳。
更有些人则是来都未来,比如那顾闲和独孤泣。
白靖仇看着锦纸上面的墨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微微有些出神,直到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才反应过来。
“在想什么?”紫阳问道,先前一直待在他身边的紫月却早已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白靖仇摇摇头未做回答,反而朝四周环顾了一圈,问道:“小墨呢?”
“不知,方才看了一眼对战表就离开了。”紫阳说道,然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瞟了一眼锦纸。
白靖仇微微一笑,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味道,说道:“先离开吧,回客栈再说。”
......
千阴城郊外,春色有些荡漾,浓浓春花泛着香味,总是有些恍若梦境的错感。
秦墨和周暮坐在花丛之间的一块巨大岩石之上,背对着背,隔着一段距离。
其实两个人都很难说清楚,为什么彼此会以这种方式进行交流说话。
“你刚刚去看了对战表了?”秦墨问道,指尖粘着一朵野花。
“嗯。”周暮轻声应道,柔柔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让她有些难安。
“还真是巧啊...”秦墨干笑两声,企图化解一些尴尬。
周暮又是轻嗯一声,说道:“也算是运气好吧...没事的,下一轮我本来就打算放弃,如今这样再好不过了。”
秦墨沉默不语,良久才开口:“那晚...对不起。”说话间,手中的花瓣却洒落一地。
周暮身子微颤,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却显然忘记了两人此刻正背对着背,摇了摇头说道:“已经过去的事情,便不要再提了...”
随后便是一阵谜样的沉默。
离着两人远处,有一片树林。三人躲在一颗大树后,风声沙沙,很好地掩盖了她们的动静。
“在说什么呀,听不清楚...”萧七七探着脑袋愁着眉头说道,想着要起身再靠近一些,却立马被身后的沐婉儿拉了回来。
“你是不是忘了小暮的灵力了,要是被她发现,我们就死定了!”沐婉儿急道。
一旁的紫月瞪着大眼睛,有些迷惘:“我们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萧七七看着她噗嗤一笑,道:“阿月妹妹不清楚男女之事么?”
紫月脸一红,轻轻跺脚娇怒道:“这种事情我怎么会知晓啦!”她看着周暮和秦墨的方向,又道:“这两人就不会好好说话吗,干嘛非要背对着背啊?”
沐婉儿在一旁抿嘴忍笑,小声道:“若是面对面,就更不会说话了。初探红尘,本就是如此,两人现在一定是动心且莫名的啊。”
紫月脑袋一歪,水灵的眼睛明亮透彻,说道:“婉儿姐姐好像很懂的样子。”
沐婉儿听了,却也是难得脸红了一把。
“可是,小暮心中不是一直有个叫陈笑的人吗?”紫月又说道。
沐婉儿回答道:“这事你就要问小暮自己了,虽然我也不确定她是否能够理清自己的情绪。”
紫月听得有些迷惘。
“不过那日在妙仙居内,那个陈笑倒是出现过一次。”沐婉儿又说道,看着紫月和萧七七两人转瞬惊愕的面容,她又补充道:“是小暮亲口告诉我的。”
“妙仙居?”萧七七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包括那日在妙仙居外所见秦墨的面容以及他当时的反应。她脸色一变,竟是情不自禁地惊呼一声:“啊——”
这声呼喊尖锐,一下子便可穿透很远的距离。尽管沐婉儿以最快的速度捂住了萧七七的嘴巴,但还是免不了被周暮听闻。
“什么人?”秦墨一下子站了起来,想必也是吓了一跳。
而周暮虽然也已经站起身子,却依旧背对着,脸色烫红显得极为不自在。
“是七七的声音...”她嘴上轻声念叨,心中已是慌乱不安。等到体内灵力涌起,想要探查什么时,却发现已经无人在附近了。
“我...我还有事情,先走了。”
还未等秦墨反应过来,周暮便已经匆匆离开。秦墨看着她,觉得有些奇怪,而方才那声音分明听着有些耳熟,却也一下子想不起来,无奈之下,便也只能摇头缓步离开。
......
在方才沐婉儿三人躲藏过的林中深处,有一座亭子。因为较为偏远,无人修葺打扫,整座亭子较为破败,地上的腐叶烂枝堆了厚厚一叠,踩上去甚是泥泞。
“那日比试的情况我已经听人说了...罢了,运气好也算是实力,能进入对战就是好的。你两位伯伯担心你的身体,特意熬了两副药来给你...三藏,你有没有在听啊?”唐进愁眉沉声,显得极不乐意。
唐三藏这才顿然惊醒,他坐在亭中,指尖有些发白,似是用力过胜,虚弱说道:“爹,我没事...只是...”
“你在担心你爷爷?”唐进会错了意,叹声问道。
唐三藏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抬起头说道:“爹,唐门的连环椎,您可带在身上?”
唐进闻言一愣,说道:“这等毒物我怎可能会带出唐门?你问这个做什么?”
唐三藏又急忙问道:“唐门除了您之外,真的没人可以接触到连环椎么?”
唐进奇怪地看着唐三藏,说道:“唐门的规矩你又不是不懂,连环椎这等足以覆灭一个门派的毒物,别说是其他人,就连我也不是那么容易可以见到。”
此言隐隐有着其他的一层含义,但是唐三藏此时却也未听出什么,他的目光始终暗淡,想了很久才说道:“既然这东西这么可怕,连唐门都控制不了,那为何当初要制造出来呢...”
唐进觉得自己的儿子今日有些奇怪,似乎突然之间多愁善感起来,他踱步过去,坐在唐三藏的身边,双腿叉开,跨坐的姿势格外豪迈,说道:“唐门成立已有百年。这百年里,从来没有其他门派敢轻易得罪我们,就连皇城也需要畏惧三分。你可知道为什么?”
唐三藏点点头。
“所以唐门强盛如此,连环椎这般毒功不可没。”见唐三藏心中知晓,唐进也没有说很多,只是淡淡笑了笑。
“可是,这东西太可怕,若是落入居心叵测之人手中,那还得了?”唐三藏紧眉说道。
唐进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这便是我的责任。以后,也是你的责任。”
唐三藏闻言抬头,看着父亲眉间流动的气息,心中突然敞亮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