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红长枪如笔直红蛇,出刺一瞬间卷起空中那层缥缈珠帘。红烛娇身朝前一低一跨,一手顺着枪身从中游放至尾端,另一手侧成掌式在枪尾重重一击,被细雨打至银光透亮的枪头直击骆欧阳下盘。
看着无比潦倒的书生眉宇间终究不再有任何起伏,冷漠得犹如漫漫凉夜之下的结冻冰湖。一把心酸纸扇搭落在身侧,雨水猖獗,却是纹丝未动。
红蛇刺地激起一震巨响,骆欧阳眨眼间却是不见了踪影。红烛微微抬头,眉目上的冷凝更深一分。
书生冷面出现在离着入地枪头三步距离之外,冷冷盯着红烛,却是依旧未有任何行动的迹象。
秦墨在兀自轻声说完那句话后,见到此番情景,面色稍稍一凝,随即便下马朝着高崖缓踱了两步。
一枪落空的红烛心中杀意更甚,尾端手掌重重一拍枪身,枪头便从土中激挑而起,泥石飞溅,残雨盛烈,青衣粉鞋踏驰而起,枪头在空中急烈回旋颤抖一阵,便随着红烛一声略带愤怒的闷哼再次朝骆欧阳迅猛刺去。
这一枪却是再次落了空,此时红烛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和骇意。
身后有纸扇扑雨的微异响动,红烛心中一紧,一声怒喝便混入雨幕,随即便是藕臂一撩,朝着身后刺出一记回马枪来。
骆欧阳脚尖在枪身之上轻轻一点,手中纸扇突然泛起一层浓郁的褐色灵力,一支食指大小的短小细箭却是默不作声从灵光之中冷射而出,直击红烛眉心之处。
红烛下意识的身子一侧,那箭便带着刺雨微锐的呼啸从耳边飞过,低身递枪回头望月姿态的丫鬟看着反应极快,其实心中已经凉了半截。
然而骆欧阳这看着隐蔽却不乏杀机的一箭却只是一个引子,他身形在空稍稍掠后,在落地之刹那,那面沾雨纸扇飞至空中却是突然摇身一变,一把褐如古石雕琢的六尺长弓赫然显现在身前!
雨水在空骤然停滞一瞬,骆欧阳将长弓横在胸前,只见他右手食中二指并拢微微一拉弓弦,几道灵箭便突然射出,竟是一丝预兆也没有。
红烛惶恐,红枪一缩,脚下一急,修长身形便急速向后退去。只是灵箭射来速度快到无法形容,嗖嗖两声,红烛鬓角一丝凝雨青丝便被射落肩头。红烛当下怒骇,厉喝一声便将长枪提至身前,素手握中腰,抖腕便舞出一阵枪花来。
空中灵箭被红枪抵挡,却也不落地不消失,反而如活物一般飞绕在红烛周身伺机破防。
红花银光绕,绕箭却寒而不落,底下周暮看得瞠目结舌。
秦墨突然大喝一声:“快点下崖!”
被身边飞箭绕得心中窝火的红烛突闻秦墨这一喊,心头陡然一冷,瞬间便知晓自己已经身在极度危险的境遇之内。清秀眉目在抵御间隙朝前一掠,便瞧见那书生竟是抬手举弓朝天拉弦。
与先前那几箭很不同,这一次却是将附着褐色灵力的韧弦拉弯至一个弧度。红烛大骇,这书生看着弱不禁风,这一拉看着竟是足足有十石之力,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样的臂力已然不能用简单的神力二字来形容,完全是天人所为。而骆欧阳此刻看着神情自若,仰头任由雨水冲打他略显苍冷的面庞,明显这样的功力对他来说不过只是皮毛罢了。
红烛不敢再犹豫半分,身形骤然压低,长枪在旋停之际不做分毫调整便朝前长刺而去,金莲小脚猛然一蹬,绣鞋之下的雨土便塌陷晕溅!
与此同时,骆欧阳松开了弓弦,空气中隐约能投听闻一声低沉仿若阴沉窃笑的弦音,一道强大灵力冲天射出,以极度不可思议的速度瞬间掠至半空,随即碎裂成无数光芒!那些光芒似是被人抽丝剥茧,又在刹那化成无数道灵箭凝聚而成的箭雨,密密麻麻径直百米,朝着红烛轻啸直落!
手中若无合适的伞,自然是挡不下着绵绵箭雨。一旦落入其中,即便不死也定然会遭受重创。红烛庆幸自己听取了秦墨的意见,虽然平常对其心存厚难击破的芥蒂,但此刻战局情势迫在眉睫,旁观者清,自己自然没有他那般惊人的洞察力。
“当心身后!”
红烛一脚已然跨出崖岸,秦墨一声惊急呼喊却是忽而传来。身后箭雨砸落,灵力炸裂迸发,红烛还未来得及回身观望,背上便被一支溅地而气的残箭击中。
悬崖之上发出一声轰然巨响,偌大山崖瞬间便被轰炸得支离破碎,无数大小石块滚落飞散,身中重箭的红烛因吃痛失衡飘荡在空中,仿若折翅青鸟,眼看便要陨落飞石之中。
周暮吓得脸色苍白,身前一道身影却是笔直斜起,朝红烛飞掠而去。
秦墨手握辟尘,易容过后的面容依旧可见其清冷,周身剑意烈而不嚣,所过之处,大小石块俱被劈刺成碎末。
秦墨以最快的速度来至红烛身旁,将其抱入怀中,随后顺势一个转身,双脚正巧踏于一块坠落岩石之上,双膝微屈,便如离弦长箭弹射而出。
着地之时,秦墨立刻蹲身将红烛扶坐于地,周暮撑伞跑来,身上灵气已然全力发动,刺眼亮光照在红烛身上,回灵虽无法用于治疗,却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上太多。
咬牙闭眼强忍痛苦的青衫丫鬟嘴唇苍白,背部一片血红狼藉,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赫然出现在左肩靠下地方,血肉模糊。雨水乘机侵进伤口之内,红烛痛得低声**,手中却依旧紧紧握着红枪,颤抖不放。
秦墨在伤口周围一阵点抚,眉头稍稍一松,轻声道:“还好还好,只是皮外伤而已。”
红烛缓缓睁开眼,却是虚弱地瞪了他一眼。明明痛得要死,什么还好还好,这人真是太可恨了!
一时不知怒意从何而起的小丫鬟咬了咬如雪嘴唇,艰难地说了一句:“我杀了你...”
只是一想到自己整个人倒在他怀中,两人均已经被雨水浇透,贴身之处便是一片湿热滚烫,明显可以感受到这个可恶之人身上那股让人心头兵荒马乱的气息。这与肌肤之亲有甚区别?
红烛心中羞怒,想要挣扎起身,一动便扯到背部伤口,立刻痛得小脸苍白全身无力,竟是忍不住低声轻吟了一声,身子便不由自主往那片温暖里缩了一缩。瞧着像是一个生了病的婴孩一般,惹人又爱又怜。
秦墨看着怀里这张倔强素美容颜,只是轻淡地笑了一笑。
雨水很快便将浓烟粉尘冲刷干净,高峭山崖崩塌了一大半,碎石凌乱堆在远处。骆欧阳立在乱石堆上,湿发帖身,衣衫破褴,那把长弓笔直插在身前,双手交叠着抵在弓臂上头,望着远处秦墨等人嘲讽一笑。
“当年震响全大陆的堂堂灵师竞会头名,能让城主陛下不惜动用‘阴骨’来剿杀之人,怎么现在只会躲在一个小丫鬟身后了?这要是传出去了,那还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骆欧阳开口讥讽,秦墨闻言却是抬头眯眼看着他,学着先前红烛的语气回骂了一句:“关你屁事!”
怀中丫鬟睁眼看了他一眼,这一下却是没有了冷漠寒意,只有一丝嗔怪味道。
对面屡遭羞辱的书生气得嘴皮子直哆嗦。
秦墨将受伤的红烛交给了周暮,撑着伞一直脸色哀愁的二小姐担忧地看了他一眼,秦墨轻轻抚了抚她有些冰凉的脸颊,轻声笑道:“放心吧,这种货色我一人能打一百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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