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阿奴坐在床边,将一帖涂了漆黑膏药的药帖啪地盖在眼前微红着脸的女子心口,然后拍了拍手,转头朝华以沫道:“好了,主人。”
“嗯。”华以沫点点头,缓步走到女子面前,开口道,“这两天你应该不会有什么事,若有些小疼小痛也是正常,忍着便过去。待百晓生取了寒夜草回来,便为你清毒。”
立在窗旁的苏尘儿闻言一怔,惊讶地回过头来,正瞧见床上女子陡然惨白的脸色。
“姑娘方才说的可是寒夜草?”
强自镇定的语气从病人泛白的唇中吐露。华以沫不以为然地点点头:“你中了火灼丹的丹火之毒,毒性太强,我只能拔掉大半部分,还有些余毒都被压制在了你右手腕上,只能辅以药物来清理。寒夜草性寒,刚好克你的火毒。”
采儿急得一把扯住了华以沫的衣袂:“寒夜草……晓生去了噬血楼?”
华以沫轻轻抹下了采儿的手,整了整衣服,很干脆地点下了头:“难道还有第二个地方有寒夜草吗?”
“不行,这太危险了!”采儿翻身下床,撑着身子欲站起来。
苏尘儿皱了皱眉,不明白为什么华以沫要告诉对方这个消息,见采儿这般,连忙上前按住了她,缓声道:“采儿姑娘,别担心,百晓生不会有事的。”
采儿身子虚弱,被苏尘儿按在床上起不来,抬头望向她,眼神带着恳求:“苏姑娘,你不知道……我不能让晓生为我冒险了。他从鬼判使者那里把我救出来,已经受了内伤了。此行凶险,晓生万一有事,我……”说到这,采儿话语里已带上了一丝哽咽。
“采儿姑娘,百晓生熟知噬血楼的格局安排,不会硬来的,放心罢。”苏尘儿劝道。
“不行……不行……”采儿摇着头,喃喃道。
“现在说什么也迟了,百晓生估计已经到噬血楼了。”华以沫瞥了一眼采儿抓着苏尘儿的手,冷冷道,“莫不成你想去?去做什么,送死?”
采儿脸色一暗,缓缓松开了自己的手。
苏尘儿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华以沫,拍了拍采儿的肩膀,道:“纵是为了你,百晓生也一定会让自己安全归来的。”
“真是两个自讨苦吃的人。”华以沫哼了一声,开口问道,“你既是荣雪宫的红叶使者,出入在你们宫主左右,为何会叛出荣雪宫?”
采儿神色安静下来,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半刻后方才开口缓缓道:“因为我……动了私情。我在一次出使任务时,爱上了晓生,还为了他,拒绝了任务……并失手杀了鬼判使者手下的黑无常。”
“拒绝任务?任务与……百晓楼有关?”苏尘儿听出了些端倪。
“任务是……杀了百晓楼四大护卫之一的天一护卫。”采儿苦笑着抬起头,望向两人,“其实我也知道……我和晓生,不会有结果……我又会一次次带给他麻烦。”
苏尘儿一时沉默下来,眼中带了抹同情。
“既然没有结果,何必死死纠缠?不过是越深越伤而已。”华以沫冷淡地开了口,“这般拖延下去,又能有什么好结果不成?”
采儿怔怔地点点头,唇边苦涩更重:“华姑娘……说得对。”
“嗯,主人的话很有道理啊,阿奴也觉得这样纠缠,还不如早日分开得好。”阿奴在一旁咧开一个笑容,没心没肺道。
苏尘儿望着阿奴轻轻叹了口气,突然有种无力的感觉。
“乒乒,乒乒。”楼下忽然传来隐隐约约的打斗声,引得几人的注意力从方才的谈话中回了过来。
“咦,有打架么?”阿奴说话的语气丝毫不见忧虑,反而带着一股兴奋道。
华以沫侧耳倾听了一番,唇角扬起一抹笑意:“听声音,人太挺多的,这百晓楼很热闹嘛。”
采儿的脸却瞬间刷白。
苏尘儿注意道采儿的情况,似乎有些明白过来,皱着眉问道:“采儿姑娘,这是……”
采儿苦笑地点了点头,撑着自己的身子缓缓站了起来:“嗯,是荣雪宫的人。她们……还是来了。”
“荣雪宫?”华以沫听到采儿的,话脸上笑意消失了,一字一句缓缓道,“来得正好。”
“你们百晓楼为何介入我们荣雪宫之事!赶紧将红叶使者交出来!”带头的一个白衣女子边与天一交着手边呵道。
天一沉着脸接着白衣女子的攻势,并不说话。
“听风,何必和他多话!他们不交人,便不要怪我们不客气!”另一边与玄三战在一处的白衣女子沉着脸道。
一时间,打斗声愈发激烈,几个人影在楼内盘旋飞挪,纵是百晓楼再大,也还是不断传来砰砰的装饰破碎声与木质开裂声。
突然,地二闷哼一声,被身前一直沉默的女子一掌拍在胸前,顿时蹭蹭蹭倒退几步,一张嘴,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那冷着脸的女子丝毫不放过任何一丝机会,见地二吐血,倾身而上,又跟着一掌拍过去,手心间隐隐有亮光一闪而过。
地二见眼前女子攻势犀利,有条不紊,又似乎是抱着必杀的决心一般,招招果断干脆,伤及要害,实在防不胜防。此刻见女子紧跟而来,连忙脚一点,反身跃过楼梯扶栏,落在楼梯之上。
女子手一挥,一根丝带直直而来,瞬间穿过方才拉长的距离。地二后力不继,只勉强身子一偏,那丝带便打在他左肩上。地二往后撞去,正撞在墙壁之上,又吐出一口血来。
“咳咳,咳咳。”地儿连续咳嗽了好几声,耳旁传来其余几人的惊叫声,却已没空理会,那女子已然身子飞了过来。
就在地二以为自己要中掌的那一瞬,一根针忽然朝女子伸出的手臂飞过来。白衣女子瞳孔一紧,连忙收了手,身子一翻,方稳住了身形。银针落空,没入了墙中。
“怎么半个时辰未见,百晓楼就被拆了?”阿奴的声音惊讶地响起。
而华以沫,一步一步地款款朝楼下走来,身后跟着同样一身白衣的苏尘儿。
“真热闹啊。”华以沫淡淡地开了口,扫了一圈周围,最后眼神落在仔细打量自己的女子身上。
“你不是百晓楼的。”与地二交手的那位女子望着华以沫,皱着眉道,“这是我们荣雪宫与百晓楼的事,还望姑娘不要插手。”
“我本来是懒得插手。”华以沫缓缓道,“只是……荣雪宫,就不一样了。我有事想要问你们宫主。”
女子眉皱的更深:“你以为宫主是你相见便能见的?想要见宫主,先过了我们这关再说!”话音方落,便朝华以沫飞了过去。
华以沫低声在阿奴耳边道了句“保护好人”便脚一点迎了上去。
一时间,两个白衣飘飘战在一处,动作快到让人目不暇接。
片刻后。只听“砰”的一声,华以沫与对方双掌交接,同时往后退了开来。华以沫落回阿奴身前,那女子也落回原处。
却见女子脸上忽然闪过一道黑色,她似乎意识过来,猛地翻开手心瞧,果然看到手心一滴血缓缓沁出来。身子一软,脚步便趔趄了下。
女子震惊地抬起头来,从齿缝里咬出三个字来:“你卑鄙!”
华以沫捋了捋并不脏的衣服,朝女子灿然一笑:“那又如何?”
女子气一急,气血上涌,哇地也吐出一口血来,身子一软,便滑倒在地。
“鬼判!”
几个声音同时响起,与玄三在争斗的落奎使者手一甩,将玄三甩了开去,然后迅速奔到对方面前,蹲下身去扶住了鬼判使者。
“可恶!你下毒!”落奎转头瞪向站着的华以沫。
“嗯,所以你要解药么?”华以沫悠闲地道。
“你!解药呢!”落奎微微红了眼,大声道。
华以沫正经了神色,望着对方缓缓道:“我要见你们宫主。解药,到时自会奉上。”
落奎闻言倒是一怔,没想到对方的要求竟是见宫主,一时有些迟疑。
“我劝你最好快些做决定,你怀里的姑娘可等不了这么久。”华以沫淡淡道。
落奎咬了咬唇,转头望向已经停下来的姐妹身上。
“不要……”鬼判使者甫一开口,唇角便涌出血来。
落奎感到手上一阵湿滑,回过头来,便瞧见鬼判吐血的画面,顿时紧张起来,咬了咬牙,点下了头,“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进了荣雪宫,是生是死,便看你造化了!”
苏尘儿望着华以沫坚定的侧脸,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