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相信了程家的说辞,今日又何必询问娘子。”
云璐终究是微笑着释放了善意。
“虽则我与娘子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也没有深切的交谈,但我还相信我这一双眼睛,道德败坏的人是不会有娘子这样清澈干净的眼神的。”
李安然低头致意:“多谢大小姐的信任。”
纪师师也松了一口气:“大小姐慧眼识人,自然不会叫小人蒙蔽。不过程家着实可恶,当年便是程彦博背信弃义,将我安然妹子抛弃在花堂之上,还气得程老夫人一病不起。三年来安然对程家算得上尽心尽力,先是日夜侍候程老夫人于病榻前,程老夫人病逝之后,程彦博这个亲孙子沉迷于京都繁华,都不曾回来送终,是安然为程老夫人操办了身后事。程老夫人去后,又是安然一肩挑起程家家业,不至于令程家内外失去主心骨。程家在她的操持之下,就算不是蒸蒸日上,也是井井有条,程家的生意也是稳步上升。可那程彦博,不仅没有感恩,反而忘恩负义。他不顾程老夫人的遗愿,也不管安然是明媒正娶的程家夫人,便带了姚舒蓉回来强占她的位子,还指责安然牝鸡司晨霸占程家,又污蔑她偷情生子,说李墨来历不明,寒冬腊月将安然休出程家,几乎冻死路旁。这样狼心狗肺之人,大小姐认为,他们的话可有半分的可信!”
纪师师越说越激动,脸都涨得通红,语气也变得十分激烈。
李安然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道:“师师姐。”
云璐道:“程彦博所作所为,的确是令人不齿。只是李娘子,虽说程家是污蔑,但李墨的身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安然叹息一声,道:“墨儿的确不是我亲生,当年程老夫人病倒,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被遗弃在程家门口,我怜惜孤儿,将他收养在程家,认作义子,取名李墨。”
云璐微微思索:“这么说李墨是在程老夫人刚病倒的时候收养的,那就是永和元年的春天?”
“是,我记得很清楚,正是春分那日。”
云璐道:“原来墨儿竟是你收养的义子,那么程家人也是清楚他来历的,怎么程彦博还如此颠倒黑白?”
纪师师冷哼道:“程彦博和姚舒蓉都是一丘之貉,尤其姚舒蓉,她的程夫人之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自然要诋毁安然。安然的名声搞臭了,她这个程夫人的位子自然就坐稳了。”
云璐摇头叹息道:“人心险恶,真是可怕。”
她顿了一顿,话锋一转道:“既然李墨是被遗弃在程家门外的,李娘子可曾查过他的身世,难道找不到他的亲生父母么?”
李安然摇头道:“当时我们也曾搜过墨儿的襁褓,没找到任何线索,询问了左邻右舍,也没有人知道是什么人什么时候将他遗弃在程家门外。”
云璐追问道:“那墨儿身上呢?我曾听说,有的父母虽然迫不得已遗弃孩子,但又怕从此终身不得相认,便在婴儿留个什么记号,以便日后分辨。”
李安然还是摇头:“墨儿身上除了自带的胎记,并没有任何记号。”
“胎记?”云璐感兴趣道,“什么胎记?”
纪师师笑道:“大小姐对墨儿也太过关心,连他身上的胎记都要问呀。”
云璐脸上有片刻的不自然,转而便笑了一下,抚着自己的小腹道:“许是也快要做母亲了,对小孩子的事情便格外感兴趣。”
李安然跟纪师师对视一眼,都觉得这话略显勉强。
云璐叹了一声,道:“墨儿如此可爱,他的父母却忍心遗弃他,真是叫人心寒。”
纪师师道:“这世上狠心的父母何其多,大小姐出身在富贵人家,不必体会民间疾苦。像我和安然,不也从小便是孤儿么。”
她自小沦落风尘,自然也是身世可怜的。李安然也是被程老夫人收养的孤儿,和李墨同病相怜。
云璐见话题有些伤感,便道:“是我的不是,勾起两位的伤心事了。”
她左手微抬,从腕子上褪下一个红珊瑚手串,递给李安然道:“当初第一次见面,我心情不佳,疏忽了礼节。便算今日才跟娘子正式认识吧,这手串作为我的见面礼。”
李安然忙推辞道:“使不得,这手串珍贵,况且我……也没有能配得上大小姐的礼物。”
云璐笑道:“不过是个玩物,李娘子不必回礼,就当这是我送给墨儿把玩的。”
李安然还是推辞。
纪师师心中一动,道:“大小姐一番心意,你便收下吧。你今日仓促,自然没准备相称的礼物,不如改日送一瓶香水给大小姐,也是正好。”
“香水?”云璐果然对这个词感到新鲜。
“师师姐提醒了我,这香水原是我自家酿制的小物件,用于女子妆扮的,大小姐若不嫌弃,改日我送来府上。”
云璐便只当是普通的胭脂水粉一类物件,随意地答应了。
如此,李安然才收下了珊瑚手串。
话题已经转了这么远,云璐自然不方便再回头追问李墨的事情,与李安然、纪师师再闲聊片刻,脸上便露出了疲态。
红歌适时进言:“大小姐如今是双身子,不可累着。”
李安然和纪师师便起身道:“如此我们便告辞了,请大小姐好好歇息。”
云璐不再挽留,吩咐红歌安排马车送她们出去。
等李安然和纪师师离开后,云璐脸上的疲态也消失了。
“哥哥在何处?”
丫鬟回答:“侯爷在书房。”
云璐点头:“我这便过去。”
便有小丫鬟先行一步去书房通知,云璐带着其他丫鬟们在后面缓缓而行。
不多时到了书房外头,孟小童、刘高、李虎在门外等候,见了云璐都称一声大小姐。
云璐点点头,走进屋去。
云臻正坐在书案后面看信笺,听到脚步声,也不抬头,直接问道:“如何,问出了什么?”
云璐不忙回答,先找了椅子坐下来,然后才笑容古怪地道:“我原以为哥哥对李娘子有特殊的关心,原来竟猜错了。哥哥这次可要跟我说实话,那李墨到底与你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