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木在屋里坐不住了,现在也只能靠自己来打破这样尴尬诡异的气氛了。
杨木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走到屋门口:“那是,我姐姐最大的理想就是变成老奶奶的时候,能开家小吃铺。”
沈策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失态,赶紧也笑呵呵地接上杨木的话:“我看行,就你姐的水平,绝对没有问题。”
杨麦跟着笑笑,自己知道的,沈策怎么可能那么快释怀。
屋里的气氛好像又恢复如初,大家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沈策在姐弟俩相互调侃和斗嘴声中吃完了饺子,就好像在自己家一样,小时候,自己和姐姐也是这样。
“吃好了吗?”杨麦问,又顺便递去了一杯温水。
“当然好,吃得很舒服。”沈策含着笑意说,又看她将碗拿去洗。
“你最近工作都很忙吗?”杨麦一边洗碗一边探头问道,“晚上还是总加班?”
“嗯,还好。”沈策不慌不忙地喝口水应道。
“要不我早上做点吃的,让杨木给你带给去,免得你总吃不上饭。”杨麦很认真地问。
“会不会太麻烦了,其实我自己也可以做的。”
“行了,你还要和我这么客气吗?”杨麦打断他的话,“等着明天的茶点吧。”
“好。”沈策应声,笑得开心。其实,就算只是这样,自己也已经很满足了。
杨麦洗完手,又在客厅坐好。
沈策看看杨麦,面色有一点担忧,“你啊,是不是什么事情都想自己一个人扛着?”
“你说什么?”杨麦不解,刚刚还有说有笑的,怎么就开始忧国忧民了。
“我们回来的时候,看见了一个人。”沈策这话说得波澜不惊,平静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点笑意,就那么直接地看着杨麦。
“唐安北?”杨麦问,时间上说不过去啊。
沈策点点头,看看在一旁也同样疑惑的杨木:“杨木不认识他,而我装作没有看见他。”
“他在哪?”
“楼下他自己的车子里。”
“那……他还在楼下?”
沈策摇头:“我们进到楼里后,他就开车走了。”
杨木在一边插话:“唐安北是谁?”
“反正不是好人!”杨麦撇撇嘴说。
“那你怎么认识那种人的?”杨木饶头,“你该不会欠了高利贷吧!”
“欠个鬼!”杨麦飞去一个白眼球,“我有可能欠高利贷吗?”
沈策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但是仍然没有放过这个话题:“他来找你了?”从刚才杨麦的反应,沈策可以确定,杨麦知道唐安北来了,而且很可能见过面。
“嗯,打手机我没有接,”杨麦淡淡说,“就来敲门。我也只能接电话了。”
沈策有些放心了:“你没有和他见面?”
“我觉得他其实只是想让我接电话,然后跟我说一些不怎么好的话。”
“比如说?”
杨麦看着沈策:“比如说,我现在所受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杨麦还是斟酌了一下,捡了最无关紧要的话来说。她不想和沈策说自己关于洛承书的担忧和焦虑。
“胡扯!”沈策低低抛出一句,神色复杂。
杨麦看了杨木一眼,杨木知道她有事要单独和沈策说,很识趣直接缩回身子,顺手也关上了房门。
“沈策,我想问你个问题,你怎么发觉唐安北的实际目标是我而不是洛承书的?”杨麦看着沈策的眼睛,满是探究。
沈策好看地笑笑,伸出手摸摸杨麦的头顶:“你知道吗,我最喜欢你的地方,就是你永远都是这样,不管你懂得多少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受到多少伤害,都像个孩子。”
杨麦坐直身子:“你真得确定你是在夸奖我吗?”
“当然是。”沈策笑着,神色却很认真。
“你跑题了!”杨麦纠偏来了。
可是沈策却摇摇头,“没有,我没有跑题,跑题的是你!”
“啊?”杨麦用手支着头,“我跑题了?”
“我话没说完,你就打岔。”沈策故作无奈地说着。
“好好你说,你说!”
“我说你像个孩子,是因为你想问题的方式。”沈策看着杨麦微微皱眉的样子,还是和以前一样,“洛承书会忽略,是因为被唐安北纠缠惯了,任谁被一个疯子缠了那么多年,理智上都会告诉自己无视。但是我不一样,对我来说,他是一个陌生人。”
“当你们所有人都在见怪不怪地觉得你是被牵连进来的无辜者的时候,我却看到他所做的和我之前所听到出现了不一致的地方。所以我怀疑,然后告诉叶安然,因为她出于对你的担心,一定会和洛承书确认,这也是洛承书默许我和叶安然合作,却完全不参与的原因。”
“可是,洛承书不是因为……”杨麦有点茫然,沈策说得话已经超出了自己之前的认知。
“不是的,”沈策摇头,“洛承书不是应为合作对象是诺菲、是白洛寒才不参与的。”
杨麦吃惊地合不上嘴巴:“不是吗?”
“当然不是,”沈策苦笑,“你以为做生意的人,会因为所谓的感情就一再让步吗?商场里没有什么友情、亲情,一切都是以手里的金钱和权利说话。你有朋友和帮助,不是因为感情好,而是你有能力。这种感情只是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
沈策看着杨麦脸上的一丝失落和不可置信,有些心疼,终究还要教会她这些吗?!
“所以,所以……”杨麦不知该如何说下面的话。
沈策点头:“你明白的,孩子和成人的区别就在于此。孩子的眼里,看的是对错,看的好与不好,看的是等价交换,你给我一块糖,我还你一个苹果。”
“可是成人的眼里不是这样的,成人的眼里,看的是利益,是价值,是一个举动背后带来效果,成人的世界不是等价交换,从来都是权衡利弊再去牵制克制自己的、放任能给自己带来利益的。”
杨麦看着沈策,似乎发现,自己之前认识的那个人,和现在的沈策不一样了。不,准确地说,是自己之前从来不知道沈策的模样,他只是不想让自己看到这些让人成长却很残忍的事实罢了。
“洛承书不参与,不是像你想的那样,单纯因为你、因为交情而让步。是因为他知道,这里唯一能够让唐安北有疏漏而且不被他迷惑的人,就只有我。他也需要有人帮着他找到唐安北弱点和漏洞的人。而我,恰恰符合了他所有的期望,所以,他才愿意把这个利益让出去,他知道,有我,你就更安全一点。”沈策笑着说,但是眼睛里的苦涩也是明显的。
杨麦看得清楚:“所以,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吗?”
“没错,唐安北把你当成找到洛承书弱点的他山之石,洛承书想要有所动作,就只有我最合适。”而且,我也愿意。沈策没有说,杨麦也明白了。
一直以来,沈策知道洛承书的动机,却不去戳穿,反而认真配合着,因为洛承书和他都清楚,他们都不想让杨麦受到伤害。就算知道洛承书的心机,沈策也无法无埋怨。
谁让自己心甘情愿?
杨麦看着沈策,竟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自己好像很努力,却才发现,原来真的一直以来自己都是被保护的那个人。
自己以为可以学着更多的商场知识、锻炼各种能力,就可以成长,可是,这一切是多么可笑啊!自己并没有长大。
也是的,周围的每个人都在尽力给自己建一个花园,这里鸟语花香,偶尔下点雨,自己就以为这就是磨炼,然而对于他们来时这什么都不算。
叶安然也好、沈策也好、洛承书也罢,就连林晗、伊茗轩、陈语墨都是在尽可能保护着自己。现在,她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么天真。
在这个无烟的战场上,不是有知识能力就够的,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的名校精英却只能打工。商场上一切都是要拼杀、要算计,处处是人心,时时有陷阱。自己当初那么幼稚的想法,他们也不反驳,只是自己自己无忧无虑就好。
不看尽最丑恶的人心、最奸猾的算计,他们怎么能走得远?!
杨麦微微苦笑。
沈策看得心疼,他要说出刚刚的话,要多大的勇气,如果可以,他希望杨麦永远是个孩子,也希望自己在她心里,永远是曾经的翩翩少年。然而,不能。
“麦麦?”沈策有些担心地叫着她的名字。
杨麦看看沈策眼里的担忧,摇头笑笑,“没关系,谢谢你。”
“麦麦……”
“如果不是你今天坦诚告诉我,我还会继续天真、幼稚的自以为是,还真当自己是能改变一切的英雄。”杨麦盯着面前的水杯慢慢说,“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尤其是你。其实回头想想,我这一辈根本没有吃过什么苦,也谈不上看过什么人心险恶,所以遇见什么事情都觉很大。”
“可是现在,我才明白,你们不仅要面对,还要护着我,不是护着我不受委屈,是护着我不变成一个长大的人。”杨麦说着就伤感起来,沈策也能感受到她的情绪,但是,沈策却只得承认,杨麦说得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