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这些士子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蜷缩在地上完全不省人事,那张硕之最惨,伤上加伤,完全是气若游丝、命悬一线的样子。
这些衙役奔过来看到如此的景象后,纷纷怒目视着于梁,断喝道,“你敢纵容手下当街打人?”
“有何不敢?大不了跟你们去公堂呗……”,于梁无所谓的摸摸鼻子,笑道,“咱们现在就走?”
这些衙役顿时愣住,他们完全搞不清于梁为何这般淡定,几个人面面相觑后,还是决定采取最稳妥的做法,分成了两队,一队带着于梁等人去衙门,另一队则带着张硕之等士子去疗伤。
被一行人簇拥着,一路上的百姓都对于梁发出了仇视的目光……毕竟打的那些士子是大唐人,往大了说,是突厥使节在欺负大唐人不是?
于梁自然不在乎,他直接无视了群众的目光,在衙役的带领下,施施然来到了这长安县城的衙门。
由于长安城很大,便以朱雀大街为界,分为了东城与西城,各设置了一个衙门,于梁等人此时本着就近原则,到的是东城,说来也巧,这东城的县令正好便是那日观察到于梁等人“朝拜”礼节的那人,此时被属下通报了事情的由头后,可不敢怠慢,当即穿上官服升堂断案。
此时衙门前已经围了不少群众,这光天化日之下在鸿胪寺外面打架可是头一遭,自然不乏看热闹的群众,于梁让手下人在外面候着,自己带了十七八个人便进了衙门的公堂上。
“于梁,你可知罪?”,这县令已经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他自己便是科班出身,自然对读书人有好感,听闻于梁的暴行,差点没气得一佛升天,拍着惊堂木断喝道,“还不跪下?”
于梁无语的摸摸鼻子,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道,“你算什么东西?我见了皇上都不跪,你比皇上还大?”
这县令顿时气结,当即便摔下了几根竹签,冲着衙役道,“打,给我打!”
“你敢!”,于梁看到衙役冲上来,立刻让挥下的突厥人迎了上来,这些突厥人虽然赤手空拳,比不得拿着杀威棒的衙役,但人数摆在那儿,一时间双方都奈何不了对方,竟然僵持住。
“你,你!”,这县令决计没有想到于梁敢大闹公堂,气得脸色都白了,嘴唇嚅嗫着,话都说不出来。
“行了,瞧你那得行,我帮你说了……你想说,你敢造反不成?”,于梁讥笑着摇摇头道,“哼,区区一个县令,摆这么大的官威给谁看呢?你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要我认罪,你这官就是这么当的?”
“事实确凿,你还敢狡辩!”,这县令被倒打一耙,立刻大声喝道,而于梁则继续冷笑,朗声说道,“让我告诉你什么叫做事实……事实便是,那些士子污蔑皇上!”
他这话一出,整个公堂上顿时安静下来……
这县令整个人都石化了,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于梁居然说,士子在污蔑皇上?
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事实上,在律法中,公然诽谤皇上那是要被杖刑的!
“于梁,你敢歪曲事实?”,这县令怒不可遏,又要拍惊堂木,而于梁则放声大笑,“你凭什么说我歪曲事实,我有证据!”
他这话音落下,整个大堂内又是鸦雀无声,那县令眼神中露出了一丝惊吓的神色,口气不自觉的软了几分道,“你可不要乱说!”
“你又凭什么说我是乱说?你这县令断案,本来应该公平公正,你屁股坐的这么歪,不外乎是因为本身就是士人出身,对那些被打的士子同气连枝而已,若换了是其他百姓,你今日便作威作福的骑在他们头上拉屎,反正你们读书人有一张利嘴不是?”
于梁抄着手淡淡说道,“只可惜我这人最看不起的就是你这种手头有一点点小权就要用到极致的人,若你断不来案不要紧,乖乖承认能力不足便是,我自然会去大理寺那里,不过到时候会好好将你这庸官的作为说上一说。”
他深知官场规矩,事情闹得越大,当官的便越不敢草率行事,自己只需要吓一吓这县令,保管让他屁股跟火烧的似的。
“你!哼,本官自有清正在心,岂容你这人诋毁!”,这县令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依旧鸭子嘴硬。
于梁嘴角又露出嘲讽的笑容,反问道,“哦?是吗?那我问你,开堂之前,是不是应该先听听双方的证人证词么?你一没有问我的话,二没有另一方人在场便断我的罪,这断案的流程都吃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这县令顿时语塞,完全没想到于梁对大唐办案律法这么通透,当下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强词夺理道,“事实证据确凿,你如何狡辩!”
“……行了,你省省力气吧,你那点芝麻大的官威吓不住我的,我已经给你说了,那些士子在污蔑皇上,你若不想听,随你便,反正这事情肯定不会就这么了了,到时候我自会去更上一级的官衙说。”
完全难得再搭理他,于梁掏了掏耳朵,闭着眼睛养神起来。
这县令被气得脸红一片,恨不得将桌子上的竹签全部扔下去,把于梁打得半死……当然,这仅仅是想而已,事实上,他的手抖得相当厉害。
这小子哪里是傻缺突厥人,分明是天底下最精明的讼棍……在这县令的办案生涯中,还从未遇到过上了公堂还敢这么嚣张的人。
但问题是,他说的的确没错,自己在急火攻心之下,并没有按照办案流程行事,想打这突厥蛮子一顿杀威棒再说,只是没想到对方这么硬气,居然敢与衙役对峙……而且他还信誓旦旦的说那些士子侮辱皇上,难道是确有其事?
县令绝对不相信这些士子有那么大的胆量,但是他更加不敢拿头上的乌纱帽来做赌注……万一那些士子当真在气头上说了什么不该说这话,自己今日偏颇的举动不正是给人留下把柄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