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扳倒一个从四品的官员也一样……在没有确凿证据,皇帝又不能明面表现态度的前提下,必须得用捕风捉影的办法一点点的将局势引导向自己有利的方面。
“雷厉风行”和“慢工出细活”并没有什么绝对优劣,只是在于怎么用而已……显然对于此道,于梁是个中高手。
城中的流言还在继续着,几乎已经达到了官府都管不住的程度,这其中自然有本地衙门不敢多过问此事的缘故,但更多的,则是这背后“推手”迎合了长安城子民那充足的好奇心。
事实证明,即便相隔几千年,对于“叛徒”和“奸臣”这些反动的称谓,也是没有人能够容忍的……毕竟这已经涉及到了做人的底线不是?
于梁自然乐得瞧见城中流言越演越烈,反正事情闹大,急的人是宁王派系,对于他于梁而言,那是丝毫影响都没有。
而且这流言被炒热后,大理寺的人便越发不敢低调处理,已经向皇上发了申请,请求下诏将吕伯仟从边疆调回来述职,而皇帝则当堂准奏,效率到令人发指。
还是那句话,能站在金銮殿上的人都是人精,已经从这一系列的动作中嗅到了足够的暗示……他们纷纷与吕伯仟划清界限,表示应该严肃处理此案。
当然,大殿上并不是一种声音……对于宁王派系的大臣们,此时可正是卖力的时候。
他们深情并茂的为吕伯仟辩白,就像那哥们每一言每一行都在他们眼皮底下做的,绝对完美到堪称道德楷模。
不仅如此,他们甚至发出了要动用御林军来搜查散布流言的凶手的请求,仿佛那吕伯仟被人刨了祖坟似的……
朝廷并不是一团和气的地方,争执那是常有的,但是两派人如此截然相反的论调,那就比较罕见了……这两种声音背后的含义显而易见,大臣们担心的情况再一次发生了。
皇家内部不大太平啊……对于他们而言,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动荡,那不仅意味着乌纱帽,还有可能掉脑袋。
而此时对于于梁而言,他表演的机会却是到了!
这是七天后的一个清晨,太阳还没有升起时,睡得鼾声大作的于梁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打开门一看,上官琳神色又兴奋又焦急,拉着睡眼朦胧的于梁的胳膊,娇声嚷道,“醒醒,快醒醒,宫里面来人了。”
“又不是将公主嫁给我,你这么激动干什么?”,被她晃得头都晕了,于梁懒懒的舒展一下身肢,笑着打趣道。
“快洗漱吧,是内宫太监传令你进宫面圣。”,上官琳显然没有开玩笑的心思,依旧焦急的说道,自告奋勇的为他穿衣服侍,片刻后收拾整齐出门时,那传令太监已经等候多时了。
于梁瞧这太监品级不低,而且是个熟面孔,应该是皇帝身边得宠的那一种,嘴角微微一笑,对他来找自己所为何事已经有了计较。
“不用扯那些虚礼节了,我们走吧。”,见一干人还在急着摆香炉接旨,于梁干脆笑着将黄绢接过,随意看了两眼便收下。
这无礼的动作若是往大了说,那是要吃官司的,当然,对于这宣召太监而言,也只是深深看了于梁一眼便作罢,表无表情的请他坐上马车。
于梁要一干尉迟子弟随后跟来,在宫门外等他,自己则独自先行。
一个时辰后,他便穿过了宫门,这次待遇明显高得多,一路上马车不停,很快的便到了正殿外围。
于梁下马,再次爬了堪比登山一样的阶梯,走到正殿大门前,听到传声太监叫了自己的名字,便抖擞一下衣衫走了进去。
当他双脚踏入正殿那一刻起,于梁便立马感到无数道目光投了过来……几乎与上次的情形一样。
当然,若说上次自己以瓦勒族长的名义来面圣时,这些大臣的眼神中还带着几分好奇神色的话,那么这一次,他们每个人的神情都只剩下了一种。
不可思议!
显然他们从来没有想到于梁这种白身能以这样的姿态再一次走进这个地方……要知道,很多外放的官员们一辈子都没有这种荣耀。
于梁自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信步由缰的走到了朝臣队伍的最前方,立马看到了那个老熟人。
宁王!……这位大唐****也正在面无表情的打量着他,并没有露出丝毫情绪。
这当然不是说他不讨厌于梁,而是说,开始正视这个在他看来跟蝼蚁没什么区别的对手。
平心而论,宁王也算是一个人物,否则不可能在朝中掌控了这么多的力量,大有逼宫的趋势,于梁也知道以前让这人吃了几次小亏是因为对方轻敌的缘故。
而当宁王开始正视起他时,面对的威胁必定是以前的十倍不止!
不过于梁也仅仅是似笑非笑的咧咧嘴……就算宁王认真起来那又怎么样,难道他自己就是任人摆布的咸鱼么?
对手虽然强大,但是他自己的实力也正在快速成长,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陛下,臣来迟了,能再次目睹天可汗的尊容,是臣的荣幸。”,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于梁还是把该尽的礼节做到,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
那皇帝眼神中的笑意一闪而逝,似乎很满意于梁的乖觉,特别是知道这小子私下里是如何桀骜不驯,此时高高在上,更有俯视天下的感觉。
“今日找你来,是因为一桩流言,大理寺卿裴度禀告我,说你在大理寺状告吕伯仟,可有此事?”,皇帝淡淡出声问道,一句话便将话说得明明白白。
于梁已经从中得到了足够的提示,他看了看满朝大臣,已经从他们的站位和面容表情中大致分辨出了刚才的朝臣议事正是关于这个话题,而且显然也产生了争论。
证据便是这大殿的空气中都充满了各种口水的味道……以及那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火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