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老了,不中用了,一把骨头都埋在黄土里的人了,哪有什么威风,能看到族中子弟扬名立万才是正事。”,尉迟威摸着胡须叹道,“朝中有宁王的人作梗,我尉迟家想要重振声威,非常艰难。”
于梁晒然笑了笑,并没有否认他的看法,点头道,“宁王势力很强,想要扳倒他并不容易,最好的法子便是一点点的剿除他的羽翼,然后再一击致命。”
说到这里时,于梁的眼睛猛然闪过一丝阴霾,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尉迟威的眼睛,这位沙场老将好奇的问道,“怎么,你还有什么顾虑?”
于梁抬了抬眼皮,微不可查的颔首道,“其实这事最终还是在于皇上的态度……宁王再飞扬跋扈,也始终是他的儿子,同时也是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人。”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估计除了宁王真刀真枪的准备篡位,否则皇帝也下不定决心杀他,没有了皇帝的支持,想要扳倒宁王更是天方夜谭。
“所以我们只能寄希望于宁王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最终与皇上决裂。”,于梁无奈的皱着眉头道,“不过这种极端情况非常渺茫,且不说那宁王人并不笨,就算他犯糊涂,他手下那些参谋可不会犯糊涂。”
“你的意思是,他最终会服软?”,对于政治谋划,尉迟威并不在行,但是这不妨碍理解于梁的画外音。
“他现在实力很强,所以有底气,一旦被打压下去后,会明智的选择偃旗息鼓暗中积蓄力量。”,于梁重重点头道,“这才是我最不想看到的情况。”
有一句话于梁并不想对尉迟威交代清楚,那便是皇帝之所以给自己这么大的权利让他放开手脚做事,很大程度上就是用来牵制宁王,一旦这个目的达成,自己的作用便不那么重要了。
而“狡兔死、狐狗烹”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到时候皇帝会调转枪头收拾自己那是很有可能的。
“不过,咱们也不必杞人忧天,先干好自己的事情吧。”,潜在的顾虑在脑海中只是一闪即逝,于梁知道,任何博弈的结果最终都是由实力对比决定的,有足够多筹码的话,不要说宁王,就算是皇帝也不敢轻易动自己。
“行,我听你的便是。”,尉迟威重重点头,随即又好奇的问道,“对了,我看你派人将那么多的物资往阿史那赫利那小子的队伍中运送,那是什么意思?”
见他谈到这事,于梁晒然一笑,神秘的眨眼道,“问的正好……我这个计划还需要老将军你的配合呢。”
两人在屋子里足足谈了两个时辰,期间甚至还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当然,尽管尉迟威出门时板着苦瓜一般的老脸,但是第二天一早还是调来了尉迟家族最精锐的好手。
然而于梁只从中挑选了十几个人……他是去当外交使节的,又不是去打架的不是?
几天后,敲定的启程日子终于到来,于梁与一干尉迟子弟全部改作突厥人的打扮,混在阿史那赫利的队伍中,悄悄的渡河,一路朝着草原深处走去。
严格来说,这还是于梁第一次深入到草原腹地……后世他倒是去过内蒙旅游,但是那开着越野车,吹着空调一路奔驰与骑在马背上,顶着寒风和颠簸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草原上并没有路,有的只是忽高忽低的茫茫野草和望不到边的砂石。尽管不像是沙漠那般缺水,但是一连两三天找不到水源那是常有的事。
也直到此时,于梁才多少理解了游牧人的艰辛……不是这些人想要迁徙,而是环境逼迫他们不得不迁徙。
一个部落必须在大草原上苦苦寻找最优质的水源和草场,而长伴随着的,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以当时的测量技术,就算是最老练的牧民都不一定能完全摸清楚草原上各个地区的地形地貌,有时能寻找到什么样的栖息地,完全看天意。
当然,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与寻找赖以生存的草场相比,如何守住它才是部落的头等大事……游牧人可不讲什么先来后到的规矩,看上了哪块地皮,最直接的谈判法子便是用刀子说话。
突厥的部落那么多,而堪称优质的栖息地其实就那么几片区域,为了部落的发展,相互吞并是最频繁的行为,非常符合丛林法则。
于梁不大清楚每年因为争夺草场而消失的突厥部落到底有多少,不过从阿史那赫利那阴霾的表情来看,这应该是个相当惊人的数字。
最重要的是,这哥们的部落便是栽在这件事上,若不是争夺草场失败的话,以他们突厥王族的血脉,也不至于跑到南岱乡那种边境上来打秋风。
整支队伍执行着严格的作息规律,每日走的距离几乎是固定的,这种行动方式是最省力的,足以支撑长距离的行军,看得出来,在常年的迁徙中,这些突厥人已经锻炼得老辣无比。
难怪人家能在草原上神出鬼没的骚扰大唐边境呢,这种来去如风又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行动方式绝对能给大唐的游骑侦查带来重重困难。
要打败对手的最好办法便是找出他的弱点,既然于梁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迟早要与突厥人兵戎相见,那他怎么可能不借此机会了解自己的对手不是?
从出发开始,他便吩咐尉迟子弟留意这只队伍的各种细节,相信这些从小接触军事的将门后裔比自己这个半调子要专业得多。
一连行了七八天后,队伍的行进规律终于被打乱了,倒不是说路况和队伍本身出现了问题,而是……他们已经来到了突厥人活动最频繁的区域。
在刚刚进入草原的时候,一整天都不一定能碰到另一只突厥部落,天地间仿佛就他们一只孤旅,而现在则是差不多每过一个时辰,便有其他的游牧人靠近队伍,大多数打招呼问好,而少部分则明显带着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