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听着。”,林霩没有废话,沉声点着头,他的额角处微微发红,明显是揉捏过狠的结果,看来他的确很头疼,否则也不会这么晚了还径直来找自己。
“关于王之敬的消息,封锁得如何?”
于梁淡然笑笑,开口问道,见对方点头,这才又咧嘴道,“那么我们现在要做的,便是针对宁王麾下那只假扮成商贾的队伍……一劳永逸。”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中的狠辣异常明显,林霩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宁王是什么人,林霩清楚得很,动了对方的人,要承受什么代价,他是不愿意去想的。
于梁并不逼迫他,给予对方充分的思考时间……事实上,林霩对于胡人“叛乱”的事,并不是一无所知,甚至还早就或多或少的透析了其中的内幕。
这也是他一直隐忍着没有着手处理此事的原因,他既然察觉到这可能是宁王的举动,那么在没有危急自己利益的前提下,装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何妨?若不是今日被于梁逼得图穷匕首见,也不至于这么急着撕破脸。
“你有多少把握?那些人应该很狡猾……”
顿了半响后,林霩终于下定了决心,慢慢说道,“他们远在玉门关,行动如风,一旦势头稍有不对,便会隐遁入西域诸国,咱们可没法子跨过国境去抓人。”
“十成!事实上,我根本不用去玉门关,他们会自己到这附近来找我的……你觉得,双刀集这地方如何?”
于梁晒然笑笑,将自己的计划详细说了一遍,林霩脸色数遍,显然这巧妙的布局超乎了他意料之外,同时心里也生出一股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从于梁的话中不难听出,他林霩也是作为一枚棋子而已,这让生平颇为自负的林霩有些难以接受。
“好吧,我知道你心里不爽,要不这场仗让你来指挥?”,于梁敏锐的看穿了他的心事,微微一笑提议道。
林霩却果断的摇了摇头,“计划是你安排的,你来主导……”
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都知道对方存在各让一步的念头……严格来说,他们的合作关系仅仅在几个时辰前才建立起来,彼此之间的猜忌和试探简直多如牛毛,只有让时间来慢慢磨合了。
“好吧,我来收拾那只尾巴,不过需要你的配合……”,于梁也不再推辞,轻轻敲着桌子道,“我需要你的帮忙,共同演一场戏。”
林霩点头表示理解,主动提议道,“你既然有兵符,那么凉州各州县的官兵,皆可以调遣。”
“不用那么麻烦……”,于梁微微摇头,轻笑道,“我若真动用兵符,那才是脑子进水了……”
他的潜台词非常明白,皇帝交给自己这东西,可以算作一种信任,但自己随便用,那道理上便说不过去……上位者的心思本来就很微妙,一个不留神便被人惦记上了。
所以兵符这种烫手的山芋,于梁还没出长安城就想扔到水沟里去,除了用来装模作样外,根本没有动用一二的念头。
“可是你手中无人,怎么对付那些私兵?”,林霩有些好奇的问道。
于梁神秘的笑笑,指了指城外龙门峡谷的方向,“用他们,从隐蔽性来说,效果比官军好得多……”
林霩神色古怪的瞪了他一眼,似乎对马贼耿耿于怀,半响后才调整了心态,颔首道,“就依你的安排吧。”
两人又具体商量了一些细节,足足一个多时辰才作罢,此时天色已经黑透,当林霩带领随从消失在夜幕中时,于梁也没有闲着,吩咐尉迟子弟严装整备,在子夜时分,悄悄的从客栈出发,溜出城去。
在塞外的夜晚中赶路是一件很蠢的事,这里的温差大到让人发指,白天还炙烤如火炉的戈壁滩,到了晚上冰冷能将整个世界冻僵。
好在于梁不是第一次干这种蠢事,有了上次跟小吉祥在雁门关的经历,他这次可谓是全副武装,浑身上下包裹着厚重的毯子,头脸全部遮住,只留下两只眼睛看路,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特大号的粽子,惹得尉迟子弟想笑都不敢笑。
于梁又不是瞎子,哪能瞧不见一干大小舅哥的脸色,只是他实在没有发作的理由……毕竟除了自己以外,包括张小六都只穿着棉袄,半点不占“臃肿”二字的边。
有些郁闷的轻哼一声,于梁明智的岔开话题,瓮声瓮气的吩咐道,“我们得提前赶去双刀集。”
“大哥,马贼的速度没那么快……”
尉迟子弟多少理解他的心思,好心提醒道,他们胯下都是上好的汗血种,人数又少,行动起来异常方便,比马贼的大部队行动可要灵活得多,再说那齐鸿依也是白天时分出发,算上整合队伍的时间,怕是进度还落在了自己一干人的后面。
“若等到他们到那儿时才布置,黄花菜都凉了……而且你们真的认为,那些马贼很听话么?”
于梁头也不转,一边专心看路,一边顺口回道,他骑术可不比尉迟子弟,在这黑灯瞎火的戈壁滩上,马蹄下去根本不知深浅,被抖下来只能自认倒霉。
尉迟子弟面面相觑,纷纷掂量着于梁话中的意思,没人敢再聒噪。
一夜疾行后,等到第二天太阳出来时,于梁感受到自己浑身都像是冰雕一样,冻僵了。
哪怕包裹得严严实实也没有挡住这塞外的苦寒天气,于梁现在酸痛得连胳膊都不想抬,只盼望有一碰火驱驱寒就行。
当然,这可不是他矫情,就连壮硕的尉迟子弟都感觉到了疲惫,每个人都没有精力废话,一行人默不作声,只听见各人胯下的汗血种呼哧呼哧的打着响鼻。
“大人,前面还有五里路就是双刀集了,咱们是不是休息一会儿?”
张小六犹豫了片刻,上前提议道,倒不是说他想偷懒,而是那双刀集本来就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他们这一行人风尘仆仆的过去,实在是太扎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