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在大唐这个封建王朝,如何决定公主的命运,作为皇帝有着百分百的发言权。
“……那时,万淑妃还只是内宫的才人。”
或许是没有发现于梁古怪的表情,皇帝自顾自的说这话,像是在低声吟唱一般。
从他口中,于梁听到了一个还算凄美的爱情故事……简单来说,那万淑妃跟皇帝,也不完全是大士族和皇权的联姻的产物,两人曾经也是有过感情的。
皇帝说的并不快,不过于梁还是完全插不上嘴……也没有丝毫想插嘴的欲望。
哪怕是作为高高在上的君王,其实他也是个正常的男人,而宫中的妃子,也是正常的女人……抛开联姻因素,双方发生一些爱的火花再平常不过。
所以于梁只能专心听着,尽管那些花前月下的事私密到只能两个人分享……而显然于梁不属于两个人之一。
他知道皇帝要一定说这些事,就如同如鲠在喉那般不吐不快,这种心理他更加能理解……通常,在做某种重大决策之前,于梁自己也会出现如此絮叨的表现。
因为决策时,每个人都不可能化身成冷冰冰的计算工具,首先,他得是个人,那么就必然带着人情味。
“……所以这些年,万妃变了很多,我也一直没有责怪她。”
良久之后,皇帝终于给出了总结,于梁沉默的苦笑着,他能说什么,让皇帝本着大局为重,还是处置了万妃比较好?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了不是……
“……好吧,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下同样的决定,一日夫妻百日恩……咳咳,那个,当我没说好了。”
于梁有些语无伦次,他很想站在平常人的角度跟皇帝交谈,不过一想到两人身份地位的差距,却又明智的闭嘴了。
“……我已经拟好旨意,将万妃降格为嫔,移到怡和宫居住。”
只是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后,突然叹息一声,又开口说道。
于梁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同样叹息了一声,点头道,“这样也好,陛下对得起她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怡和宫在内宫中属于偏安一隅的角落……俗称冷宫!
以万妃的所作所为,打入冷宫完全理所当然,甚至要剥夺“妃”的称号,而皇帝仅仅是降格为“嫔”,严格来说,已经是极大的轻饶了。
“只怕万妃她不能理解陛下你的好意吧。”
当然,想到万家那飞扬跋扈的姿态,以及对万妃的了解,于梁不认为那个女人会聪明到蛰伏下来以图东山再起这个道理……毕竟武则天那种牛叉的女强人,百年难得一遇。
不过于梁并没有纠结这点,区区一个废物女人而已,他才没兴趣管对方的死活……他在意的是,皇帝处置了万妃,证明了他针对万家的处罚,远远还没有结束!
这无疑是一个大大的利好,于梁可是打定注意要一脚将万源势力全部踩死不是?
“……你不觉得我在徇私枉法么?”,皇帝突然开口问道,眼神中带着深意。
这问题并不好回答,不过对于于梁而言,答案却是现成的。
“那要看陛下遵循的事国法还是家法了。”,于梁笃定的笑着,解释道,“以国法论,对万妃的处罚轻了些,但是若执行家法,却无可厚非。”
“什么是家法?”,皇帝微微一愣,好奇的问道,国法他自然明白,但于梁口中的“家法”,却显然和他理解的家法并不一样。
“家法便是……我的女人,我做主,其他人没资格议论。”,于梁一本正经的昂首道,“哪怕她再错,只要我想保她,她就可以继续为所欲为……反过来说,就算她没错,但是我要处罚她,她就得乖乖接受。”
“这就是臣的家法!”
于梁斩钉截铁的说着,指着自己的鼻子,“何为夫,比天高一点者,方可为夫。”
天大地大,不如夫大……这便是于梁要表达的意思!
“夫君,夫君,呵呵……”,皇帝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垂首轻笑道,“朕为人君久已,已经忘了自己还有夫君这个称谓了……”
于梁看着他的笑容,嘴角露出了微笑,只是心里却并不愉快……他这话,无疑是支持皇帝低调处罚万妃的思路,这跟自己原本的想法背道而驰不是?
皇帝背负着手,闭目沉思了一分钟左右,突然起身回到了桌案前,将上面摊开的文书要涂改几笔,于梁眼尖瞧得真切,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陛下,这……”
他分明看到,皇帝将处置万妃的惩罚,又降格改为了……白绫赐死!
这怎么可能?他为何会突然改变了心意?
于梁背上冒出了一股莫名的寒意,倒不是害怕,而是对皇帝的行为没有半点预见……这对于善于揣摩人心的他,打击无疑是相当大的。
最难懂帝王心思啊……于梁暗暗咬紧了嘴唇,发现自己还嫩了些。
“……你说的对,我不但是人君,还是夫君。”
皇帝深吸一口气,搁笔道,“不但是万妃的夫君,也是其他妃子的夫君!”
此话一出,于梁倒是有些回味过来……后宫是个多事之地,今日皇帝如何处置万妃,对后宫的安宁有着深远的影响!
若说纵容外戚飞扬跋扈,屡犯宫中禁令还不以儆效尤的话,对其他妃子肯定是不公平的……他这夫君,当的就不算称职了。
皇帝跟万妃有情,跟其他妃子就生分了么?答案是否定的。
“……陛下决定了就好。”,于梁沉默,不想在这件事上再做任何评价,而皇帝显然也不愿意勾起心中的痛处,两人同时转移了话题。
“……现在和谈已经结束,你向我提出的要求,我可以回答你了。”
于梁听到这话后,立刻振奋起了精神,他知道,决定南岱乡命运的时刻,终于到了。
皇帝一直看着他的表情,似乎看于梁焦急很有乐趣一样,半响后才淡淡颔首,“我可以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