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震放下烟斗,忽觉得有必要自己亲自督促,遂拿起了电话,待电话接通后,他沉声道:“徐司令,你的行动太谨慎了,再这样下去,一个月内解决山东的问题,我看恐怕来不及啊,叶主席多次来点催促,对目前的状况他非常担忧,苏俄那边顶着压力在为我们援助军备,他要我们务必速战速决,尽快完成统一大业!”
电话那头,徐昌平坦言不讳地道:“雷总司令,我们是按照原定计划进行推进,稳扎稳打嘛!”
“徐司令,主席可没这个耐心,他要是怪罪下来,我这个北伐军总司令,那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雷震加重了语气。
徐昌平把电话拿得远了些,雷震的声音仍从听筒里清晰地传了出来,这雷司令也真是的,名字里有震就算了,连说话也震得人家耳朵生疼,见他终于说完了,徐昌平又将电话拉回耳边,不缓不慢地道:“雷总司令,您这是要改变作战方案了吗?那我们得聚在一起开个会啊!”
雷震知道不能催得太急,这些军阀大佬个个心高气傲,只得耐着性子苦口婆心地道:“徐司令,再往前推一推嘛,你是全军的楷模,北伐的表率,我中央军的将士可都看着你呢,看着你们桂军呢,希望你们在德州战场,再有所突破,别的不说,光凭你打败张佐明军阀这一条,在最后这场大战中,老弟你那就是立了头功了,我也得改口叫你许总司令了!”
徐昌平见雷震抛出了重磅诱饵,连忙道:“是,是,雷总司令,昌平尊命,命令部队快速推进,好,就这样!”
放下电话后,他面色一变,冷哼道:“雷震这只老狐狸,说的好听,他中央军全体军官将士就看咱们桂军了,我看他分明是着急他那没过门的女婿,想拿我徐昌平当炮灰,好让我打光了部队再给个光杆总司令的名头,根本就是没安好心!”
“司令,那咱们怎么办?要不要去只会一声董司令?”军参谋在他身后道。
徐昌平转身道:“传我命令,各师原地待命,没我命令,任何人不许轻举妄动!”
军参谋疑惑地道:“可是司令,刚才在电话里。。。”
“让他等着吧,想让我徐昌平围着他的指挥棒转,做梦!”徐昌平又哼出一声。
军参谋恍然大悟道:“还是司令高明,雷震的命令我们照听不误,部队嘛,就是原地待命!”
徐昌平有些得意地道:“这个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见识见识,我徐昌平不是他手上的一枚棋子,随便的让他摆来摆去,就是要做表率,也得他中央军干败了凌啸川再说!”
繁星点点,明月初升,于宇轩敞开领口,呼吸均匀,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这样睡过了,迷蒙中,似有柔情环绕,芬香入鼻,下意识睁开了眼睛,他看见了什么?
那是一张深情的清丽容颜,她的嘴角边挂着盈盈笑意,此刻正在温柔地注视着他。
“姗儿。。。。。你怎么会来这里!”于宇轩一下子坐了起来。
凌珊儿收起了笑意,她轻轻喘息着,深深凝望着眼前的男子,再也忍耐不住这些天来的满腹相思和担心,流着泪扑到进了他怀里,这一刻,她只想就这么抱着他,在他怀里肆意的哭泣。
于宇轩看着怀中嘤嘤哭泣的凌珊儿,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许久之后,他才叹了一声,用手轻轻帮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声音里透着无限的温柔:
“傻丫头,我该拿你怎么办好呢!”
西土城中到处都是残垣断壁,而且多半都被风沙掩埋,士兵们躺在土墙边和衣而睡,一处行军帐篷里,烛火在黑暗中摇曳不定,微弱暗淡烛光仿佛一下就会熄灭。
凌珊儿依偎在于宇轩的怀里,聆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厚实的温暖,仿佛从未这般地接近过,她的柔得像水样:“宇轩,威廉洋鬼子对我说,在他们国家有一个美丽的梦幻湖,终日云雾飘渺,碧水映照蓝天,我很想去看一看。”
于宇轩的心绪被柔意包裹着,他当然知道凌姗儿这是在暗示两人私奔他国的约定,那个被自己辜负的约定,承载着乱世烽烟的承诺。
于宇轩紧紧拥抱着怀中的娇躯,轻声道:“就为了我这样一个自私的人,你岂敢以身涉险,万一出了什么差池,我要怎么活啊!”
“傻瓜,我是你的女人,我不跟着你,我还能跟着谁呢?”
凌姗儿静静地说着,忽然抬起头来,眸光闪烁着朦胧,盈盈道:“宇轩,你还不知道吧,我怀了你的骨肉,你快要当爹了!”
于宇轩愣愣地望着她,好久都没缓过神来,那是他生命中所能经历的,最最深切的感觉,自己真的长成了大人?成了人之慈父?
当爸爸对于他似乎很突然,他感到茫然,但茫然过后,这一刻的感动和温馨交错重叠,那是历史的赋予,那是上天的赐予,让他的心充满了立体感,温柔倾露之下,他扣住她的腰,搂地更紧,心有些乱,喃喃出声,目光尽显狂热地说出:“姗儿,我此生定不负你!”
凌珊儿泪水溢出,看着他的眼,她看见了大海,蓝天,更看到了美丽的未来,低头吻了下去,任柔情泛滥成洪,一滴一滴凝成热泪,在深吻中诠释了爱的真谛。
良久,双唇分开,两人喘息着凝眸而笑,幸福笑声肆虐着月夜的清凉,却在不经意间,吵醒了隔壁的悲伤。
段诗婕躺在檀木床上辗转难眠,批了件大衣,伫立在帐篷外,月光惨淡的洒在她身上,一如许多年前那般清冷又孤寂!
只见她从腰间拔出两把军刀,刀身呈棱状,每面都有一道深深的放血槽,在刀柄与刀身之间,一把刻着“布武”。
另一把刻着“天下”!
这两把军刀是段系军阀象征权力的信物,此刻它们正被段诗婕紧紧地握在手中,散发着森森寒光。
秦武悄然出现在她身后,语气淡然道:“天下,对你们真的这般重要吗!”
段诗婕缓缓收起手中的军刀,沉默了许久,当她转过身时,身后已经空无一人,她对着皎洁的月光幽幽地道:“很重要!不过是曾经!”
晚风吹愁如海lang,是谁强忍着思念,又是谁在黑暗中轻声叹息,对月凄伤!
敞篷内,烛光越发柔和,朦胧地摇曳着小小的幸福,梦呓般地声音飘忽不定,断断续续地响起——“宇轩,你听过阿修罗神覆手遮日的传说吗?据说十天后的十月一日,就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日环食!”
“十月一?好啊,我也想见识一下这百年奇观,还有我们的孩子!”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我喜欢女孩,男孩太淘气了!”
“恩!恩?女孩就女孩,只要你喜欢!”
“。。。”
风声,渐渐大了起来,凌姗儿从于宇轩怀中挣脱,一本正经,认认真真地道:“于宇轩我问你,都说英俊的男人最无情,那天你背弃承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凌姗儿见于宇轩笑容苦涩,又道:“上一次我可以既往不咎,但现在呢?你不再是一个人了,你要为我打算,为我们的孩子考虑将来,你有没有做好准备?”
于宇轩沉默下来,这一次,他用浅吻代替了回答,凌珊儿轻轻抚摸着他的手掌,与他十指相扣,两人偎在一起,轻声低语,耳鬓厮摩。
欣喜,深爱。。。
沙土飞扬的夜色彷佛被勾勒成抽象的轮廓,却不知在许多年后,是否还会有人记得,那镂刻在灵魂深处的蚀骨柔情和至死不渝的誓言,曾在这片被风沙侵蚀的废墟中,在废墟的角落里,它们肆意的生长过。。。
直至参天!
次日,出奇的风和日丽,距离西土城十里的地方有一条小溪,它是月牙泉的分流,滋润着方圆数百里的生命,此刻威廉斯派克正在溪边和一个穿着古怪的人争论着,那人下身穿一条碎花短裤,上身挂着件短小马甲,露出黝黑精壮的胸膛,额头上还绑着根红色布条,在他身后有五六只饮水的山羊,看样子是北方少数游牧民族的蛮人。
威廉斯派克对着手中玻璃瓶口望了一眼,那瓶壁中满是泥浆,隐约中能看到瓶子底部有个黑色油亮的东西,偶尔间会轻轻蠕动一下,他对蛮人道:“我确定这里面是条泥鳅!”
“俺说了,是蛤蟆!”蛮人用粗犷的嗓音反驳道。
“是泥鳅!”
“蛤蟆!”
就在他们为此争论不休的时候,秦武开着吉普车停在了溪边,威廉斯派克走到车前对秦武求证道:“这里有条泥鳅!”
“是蛤蟆!”蛮人纠正道。
秦武淡淡看了他们二人一眼,把他手中的瓶子扔了在地上,然后在两人目瞪口呆下掏出了手枪。
“啪!”地一声,瓶子应声而碎,一条浑身黝黑的小蛇从破碎的玻璃中爬了出来,很快钻进了水里,转眼间消失不见。
秦武也不管膛目结舌的两人,从车上取下了一个水桶向溪边走去。
“怎么会是蛇呢?这不科学啊!”威廉斯派克手托着下巴,万分疑惑。
蛮人也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似乎也陷入了费解中。
这时,西土城外围阵地上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枪声,秦武向枪响处望了一眼,顾不上盛水半满的水桶,迅捷地跳回了驾驶位上。
威廉斯派克也拉开后车门坐了进来,可奇怪的是,蛮人竟也跟着跳上了上来,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车门,眼中满是好奇神色,不时敲敲打打,大是喜爱的样子。
秦武也没理会他,踩下油门向着外围阵地驶去,威廉斯派克在颠簸的车座上对蛮人伸出手,微笑道:“我叫威廉斯派克!”
蛮人愣了一下,随即也伸出了手,他手中竟拿着一块肉干,憨厚地道:“俺叫阿苏!”
威廉斯派克原本想跟他握手示好,此刻见他递来了一块肉干,不禁有些纳闷,他只好先接过肉干,然后再次将手伸了过去,一厢情愿地握起他的手,大幅度摇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