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董青城典着大肚子正和他的参谋长在下象棋,手下一划,马跳将格,吃掉了一个士。
“报告,北津城汤司令来电!”百战堂夹着一份电报走了过来。
董青城一手捏着象棋子,一手轻锊着嘴上的八字胡,抬手道:“念!”
百战堂照着电报念了起来:“请你部迅速向北津城靠拢,务必于明天到达北津城外围防线!”
“将军!”董青城摆出了连环马!
百战堂在旁提醒道:“司令,北津城那边等着回电呢!”
董青城伸出了两根手指,轻描淡写道:“两个字,遵命!”
参谋长曹恒见部队就要开拔了,丢下手中棋子道:“司令,我也该走了!”
董青城急忙道:“棋还没下完呢,你去哪啊!来来来接着下,接着下!”
曹恒困惑道:“司令!部队不是要开拔了吗?”
董青城怪眼一翻,拨乱了棋盘道:“开拔个屁,等两天再说!”
曹恒不解道:“可是,中央政府已经把军费拨下来了,我们怎么也要出把力啊!”
“我说不出力了吗?他叶轩辕只给了我两千万财政拨款,老子又不是西北军,他以为打发叫花子呢!”董青城想坐地起价,这么好的机会,他当然得敲上一竿子,不然他就不是董青城了。
百战堂原文照发,离开府邸后又去了那间茶楼,燕舞早已经等在那里了,姿态娇媚地把玩着几块大洋,在她的脚边,高跟鞋轻轻摩挲的黑色手提箱里,大把大把的全是现大洋。
百战堂摘下军帽扣在桌上,神色警惕道:“姑奶奶,你能不能别这么张扬,我可是担着脑袋来见你的!”
燕舞瞪了他一眼,“哗啦啦”把手里的大洋洒在桌上,伸出了漂亮的手掌道:“我要的东西呢!”
百战堂只淡淡看了眼桌下的手提箱,似乎分量不轻的样子,他却没有太多欢喜,随手丢过去一个信封道:“你要的情报都在里面了,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燕舞无趣地撅了撅嘴,把信封从领口塞进了贴身处,心想这位百副官还真是另类,钱都不能让他动心,他想要什么?
就在燕舞转身离开之际,百战堂却冷冷地说了句:“把这些钱也拿走吧!”
燕舞皱了皱眉,回身道:“时局动荡,人心不古,留点钱也好给自己留条后路,全当饯别之礼!”
“等等,我们还会再见吗?”百战堂又一次唤住了娉婷离去的燕舞。
燕舞佯装思考,侧了侧头道:“你刚才还说不想见到我了,怎么?是想要更多的钱吗?那简单,只要你提供更多有价值的情报....”
“你什么都会给我吗?”百战堂截声打断道。
燕舞满意地点了点头,钱,权,色,是中统局收买男人最有效的三样东西,也是男人最无法抗拒的诱惑。
“那我要你呢?你会给我吗!”
百战堂话一出口,引得燕舞收起了玩味的心态,她盯着百战堂瞧了很久,忽地巧笑嫣然道:“还以为你和别的男人不一样呢,没想到你比他们还要俗,俗不可耐,你真的想要我?”
百战堂不说话,但那透着莹光的眼神,却没有丝毫退避,他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这个女子,但他确实已经动心了。
燕舞走到他身前,踢了踢脚下的钱箱,提醒道:“你可想清楚,这些钱足够你睡一百个姿色上等的佳丽,一会可别后悔了!”
见百战堂仍不为所动,好吧,燕舞也没放在心上,反正她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勾了勾手指:“跟我来吧!”
蝶舞直接走进了茶楼的内厅,百战堂毫不犹豫地跟了进去,两人走后,茶楼伙计将钱箱妥善收了起来,而这间茶楼,其实就是中统局在沧州的情报站点。
燕舞引领着百战堂一直上到五楼,把所有的窗户都关了起来,姿态撩人地坐在床边,媚声道:“你是要我自己脱,还是你来帮我?”
百战堂静静地凝视着她,缓缓转了身去,燕舞以为他羞于床事,自顾地一笑,娇声道:“好吧,我自己来!”
身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百战堂苦涩而低沉地道:“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些!”
燕舞闻言停止了脱衣服的动作,半露着雪背,不耐烦地道:“你这人真有意思,你到底想要什么啊?姑奶奶可告诉你,别一张口就要些个没谱的东西,你要四大皆空得去和尚庙,别在这消遣我!”
百战堂蓦地转过身来,斩钉截铁地,而又坚定道:“我就是想要你,我要你的一辈子!”
燕舞微怔了片刻,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曾经不知有多少人像他这般望着自己,信誓旦旦地许下了无数至死不渝的承诺。
但那些誓言又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她早已经不信了,可那双轻狂的眸子,带着些许天真的深情不悔,却是她未曾见过的执着。
燕舞重新穿好了衣服,缓步向前,轻轻勾住了百战堂的脖子,在他耳边呵气如兰道:“想跟姑奶奶玩深情?可以啊,等你兵权在手,什么时候成为一方诸侯了,你再来找我,到那时我一定嫁你!”
轻轻的话语,淡淡的清香,百战堂推开了一扇窗户,燕舞已经走了,临走时只留给他一抹戏谑的艳然,和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约定,可他却是认真的,虽然他只是个小小的副官。
多年以后,在中日战争的西北战场上,将有一个新的川军领袖率领着他的山城大军,在日军的钢甲师团面前,用血肉铸造了一座鬼斧长城,使得日军铁蹄始终未能进入西安城。
百战堂就是日后的那名将领,为了一份特殊的聘礼,曾经小小的副官,站在茶楼最顶端,从一个文官秀才,直至一方诸侯,血战之川军!
黑夜正笼罩着一座伤城,残缺的玄武门城墙上,清晰可见数月前的枪痕弹坑,那是历史的印记,无声诉说着一支犹如猛虎的军队,曾在这座北方重城之中,创造了一个传奇的革命里程碑。
“兄弟,你说关北军是怎么守住北津城的,据说当时面对的可是上官长虹的六十万大军啊,以六万对六十万,真让人难以相信!”机枪手扶着机枪,看着手边缺了一块的城墙一脸唏嘘。
副机枪手检查着弹链,夸张道:“听说这次进攻我们的共军指挥官,就是当时守城的关北军副司令,神一样的男人!”
这时,一名旅长走了过来,附近的士兵全都站起身体敬礼:“立正!”
“都坐下吧!”旅长举起望远镜向前方看了一会,可惜夜色太深,只能看到几点星火,那里就是**军的营地了。
“长官,我们能守得住这座城吗?”机枪手担忧地问了一句。
“是啊是啊,弟兄们都提心吊胆的!”其他几人附和道。
旅长沉默了半响,扶着城墙道:“有什么好怕的,他又不是三头六臂,跟我们一样都是凡人,只要我们坚守三天,等川军的兄弟一到,他们想跑都来不及!”
士兵们沮丧情绪一扫而空,传闻中的可怕事物多半是因为未曾亲眼见到,所以才会心生恐惧,如果无人加以遏制,任由恐惧蔓延的话,将导致军心不稳,士气崩溃。
那名旅长虽然安慰了士兵,他自己却遏制不住胆颤,他永远忘不了盐水城破的前一天,他曾是那名少年军官手下的俘虏。
漆黑的街道上,不时有成队的军警经过,此时的北津城已全面戒严,市民们都躲在家里,备足了三天的日常用水,唉,又要革命了,又要打仗了,又不让人过日子了,老百姓苦不堪言啊。
一名军装少女独自走在街头,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一栋旧楼前,此楼早已不复昔日的庄严肃穆,台阶上还留有一块遍布弹孔的铭匾,静静地侧立在地上——“中华宣政府保安局!”
少女似乎想起什么,缓缓伸出了右手,低头向指甲看去,在那五根纤细修长的手指上,竟有一根手指是没有指甲的,那是革命的洗礼,是长大的代价。
唐嫣月,学生运动领袖,北津城起义成功后,受到了青联党党委小组代表的接见,不久前刚刚加入青联党,任华北地区青联党政治宣传科科长。
她是一名忠诚的青联党党员,她从没有怀疑过自己的革命信仰,只是走到这里,她忽然感到一阵迷茫,曾经最绝望的时候,有一份盈盈的笑意承载着她的绝望,让她从最黑暗飞向了光明。
可是,当她站在一片耀目的革命光辉中蓦然回首时,那拥有美丽笑魇的女子,却已经沉入了黑暗中的最黑暗。
就在唐嫣月微微出神的时候,突然间,一只手臂从后面勒住了她的脖子,将她生生往保安局被废弃的大楼拖去,她奋力挣扎,慌乱中打落了那人的帽子,一个温柔而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别喊,我不会伤害你!”
唐嫣月心下一震,便不再继续反抗,就连到了嘴边的呼救,也无法喊出,任由那人将自己拖进了黑暗之中,即使那黑暗吞噬过她,深邃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