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贵妃娘娘还带来了圣旨。”
贾全站定呐呐的道。
“圣旨?是给我的?”听到圣旨两字贾似道微一挑眉,随后似乎想起来,这偌大的宅院除了一些小厮和丫鬟外似乎也就只有自己了。
“那就瞧瞧去吧。”
看着丢下一句话就健步如飞快步离去的贾似道,贾全茫然的伸出手:“唉,公子……接圣旨要沐浴更衣啊。”
幽怨的轻轻话语随春风飘散。
……
盏茶时间后,贾府门外。
贾似道和前来传旨的董宋臣相谈正欢依依惜别,不经意间却是将沉甸甸的一封礼仪塞到了董宋臣怀中。
同一时刻贾府正堂,端坐在上首的贾贵妃柳眉微蹙。
“贾全儿,二郎这几日伤势如何?那…失忆之症…可有好转?”
“回娘娘话,公子的伤倒是好的极快,前两日已经可以出房喂鱼了。只是…大夫说公子的失忆之症怕是……”
“二郎连本宫这个姐姐都还没有记起么?”贾贵妃微愣,眼眶又红了起来,旁边的侍女连忙送上锦帕,贾贵妃接过轻拭眼角,“罢了罢了,只要人没事就好。”
贾全看到贾贵妃如此也连忙拼命挤出两滴泪花,却是不敢接话。自家公子被人打下水险些丢了性命,如今落个失忆,他这个贴身小厮再怎样也是难辞其咎的。
“圣旨上的话你刚刚可曾听到?”
贾贵妃自怨自艾了片刻,又恢复了贵妃娘娘该有的高贵冷艳,看着贾全淡淡的道。
在刚刚过去的戊戌科科举中,周坦高中状元,蒙荫添做籍田令四年之久的贾似道虽然没有高中榜眼探花,却也是一等进士及第的十甲之列。
宋一朝科举,大体同唐代一样,有常科、制科和武举。进士科仍然最受重视,进士一等多数可官至宰相,所以宋人以进士科为宰相科。
宋朝进士科分为三等:一等称进士及等;二等称进士出身;三等赐同进士出身。二十五岁的贾似道中的恰恰是一等。
常科、制科和武举,统称为科举,除此外还有所谓的恩荫。未中进士之前的贾似道就是靠着父亲贾涉的功劳恩荫为籍田令的。
贾似道如此争气,自贾涉死后一直将同父异母的弟弟贾似道当作小半个儿子看待的贾贵妃,自然心有荣荣焉。所以虽然贾似道还在养伤中,就已经开始对着理宗赵昀吹枕头风,希望为做了四年籍田令的弟弟谋个好差事。
不过这一次的圣旨却不是授官的事情。
圣旨除了赏赐大批的宫廷珍稀药材给小舅子贾似道补身体外,主要还是为了今天晚上在琼苑内由当今皇帝赵昀举行的宣布登科进士名次的典礼以及赐琼林宴的事情。
做为一等进士及第的十甲,同样也是最为宠爱的贾贵妃的亲弟弟,理宗赵昀才专门下了道圣旨来召贾似道参加琼林宴,其余人哪怕是戊戌科的状元周坦,也是没有这一份殊荣的。
贾似道身体到底如何,赵昀自然是有各种渠道了解的。
“回娘娘,小的都记下了。”
“这几****若再敢怂恿二郎前往烟花之地寻花问柳,本宫定不饶你。”
一般情况下,琼林宴之后三天内,一干进士都会陆陆续续进行授官。
“小的遵命!”
贾贵妃冷冰冰的话让贾全禁不住一颤,苦着脸慌忙应道。
果然还是没有忘记我的过错啊。只是我们家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儿您老人家难道不知道吗?您老人家自己都挡不住的人,那是我能拦得住的么。
瞥了一眼贾全,贾贵妃继续道:“本宫已经着人去将弟妹若曦接回府中。想来有若曦在,二郎也不会太让你为难就是。”
“娘娘千岁,小的谢娘娘体恤!”
贾全大喜过望,感动的痛哭流涕。
好吧,夫人要回来了。虽然夫人一向同公子形同路人,连带着对自己也从来没有好颜色,甚至一个弄不好还会打人,但是有夫人在前面顶着,也总比自己这个小厮直面公子的怒火要强啊。
万一真是拦不下公子,这罪责也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不是?
……
看着坐着小轿晃悠悠离去的董宋臣,贾似道淡淡一笑,摇摇头转身回府。
阎王好惹小鬼难缠的道理在任何时代都是通用的。这正如“宁惹君子莫惹小人一样”。后世经历无数的他比谁都清楚这个道理,更何况这董宋臣还是一个比小鬼大上不知道多少的大鬼了。
这些天在府里养伤没有出门,却也借着失忆的名头从傻愣愣的贾全那里套出了不少有用的信息。当然,这些信息除了跟自己有关的外,其余大多都是贾全听来的八卦之语了。
譬如自己已经成亲,只是在成亲当天自己就跟着一帮所谓的朋友出去喝花酒甚至连洞房都没入,直接导致那从未见过面的娘子在这成亲的大半年时间里,大多数时候都是住在丈人家;譬如自己同自己的老丈人似乎也不怎么对味;
还譬如这刚刚送走的太监便是自己那便宜姐夫理宗赵昀最为信任的两个宦官之一。
自己虽然有做贵妃并且极为受宠的便宜姐姐照拂,不过,宦官这个职业,尤其是有能力在皇帝耳边说上几句话的宦官,又有几个是好相与的货色?能维持良好的关系那是最好了。毕竟,就算自己的姐姐再受宠,怕是也受不了小人谗言。
更莫说在赵昀上面还有太后。而听说太后还在世的时候一向是比较喜欢谢皇后,若不是太后,那么自己那便宜姐姐就不应该是贾贵妃而是贾皇后了。
如今杨太后虽然已经不在,但是不是还有谢皇后在么?
另一边。
坐在小轿中的董宋臣摸出怀里那沉甸甸的礼仪,在手上掂量了一番,眯着眼睛笑道道:“嘿嘿,这贾二郎被砸失了记忆,却同换了个人一般,不过却是比之前好相与多了。只是不要将脑中学识也忘干净了才好,这琼林宴上……罢了……罢了……”
话到最后已经是微不可闻。
……
回到大堂就看到侯在门外的贾全。
贾全看到贾似道眼前一亮,凑近几步正欲说话。
“可是二郎回来了?”
大堂内坐着的贾贵妃耳目极其聪灵,却是先开口道。
听到贾贵妃的话,贾似道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贾全,迈步走进大堂。
“微臣贾似道拜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
看着一揖到地的弟弟,贾贵妃愕然。过了半响才回过神来,红唇微微颤抖:“都退下吧,本宫有事于二郎讲。”
“奴婢告退。”
十余个侍候贾贵妃的宫女纷纷倒退而出。
待到所有人都出去了,贾贵妃才慌忙起身扶起贾似道,哽咽道:“二郎,你…你跟姐姐就这样生分了吗?”
即便以贾似道在后世阅尽无数美女的眼光来看,自己这个便宜姐姐也是上上之姿。也难怪赵昀会如此宠爱她了。
只是她此刻明显比自己睁开眼初见的时候要消瘦了许多。虽说这被砸下湖的是贾似道,但是贾贵妃似乎要比贾似道自己还要心力交瘁。
不管贾贵妃在宫内如何,至少对贾似道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确实是真心实意,甚至宠溺的有些过分了。
感觉到心中的暖流,贾似道不知道为何却是有些不适应,有点期待,更多的却是有些害怕这样的感觉。在他过去的数十年岁月里,没完没了的忙碌,及至子欲养的时候,亲却也不在。
这是他最大的遗憾。
即便对着心爱的女人,彼此间似乎除了肉体以及那份常年在一起工作生活所养成的应该被称之为习惯的东西外,似乎真的很少体验过所谓爱情的东西,至于那份最为珍贵的亲情,在他的记忆中更是不敢触摸的存在。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但是数十年的沉浮告诉他,当一个人心乱的时候对事物的判断必然会出现一些偏差,这同他一直秉承的冷静相悖。更何况他有多少年没有体验过惶恐之感了?
轻轻挣脱贾贵妃捉着自己双臂的动作,借此来掩饰自己的不自然以及那份从来未曾出现过的惶恐,贾似道转身朝着左首的座椅上走去,边走边轻声道:“大姐身为贵妃,身边闲杂人等太多,在人前我还是应该谨守本分的好。”
本来因为贾似道挣脱自己手掌的动作而心伤的贾贵妃听到贾似道的话,一双美目瞬间泛出了异彩。
二郎不仅叫自己大姐了,而且听话里的意思完全是为了自己才这样的。只是,二郎病好了之后好像变了许多,这样的话以前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的,而且刚刚好似在恐惧什么呢。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在贾贵妃的脑中一闪而过。对她来说,自己的弟弟身体好起来,和自己跟以前一样亲近,比什么都重要。
“二郎说的对,都听二郎的。”
心情大好的贾贵妃亲热的坐到贾似道身边,宠溺的看着说完一句话就沉默不语的贾似道道。
贾贵妃那宠溺的眼神让贾似道极为的不适应,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说话,自己这个便宜姐姐一定会就这样一直看下去。这样的事情在之前还躺在床上养病的时候他就领教过了。
“大姐,跟我说说这琼林宴的事情吧。”
琼林宴是什么,他却是知道。只是自家事情自己清楚,如今他这个冒牌货显然是不会什么四书五经吟诗颂词的。
圣旨已经下了,今天晚上的琼林宴那是非去不可了。对他来说怯场肯定是不会的,过往的阅历虽不至于让他看轻这古人,但是却也没有太过紧张。
不过既然是一定要去,对四书五经吟诗颂词根本没有任何涉猎的他来说,能少丢些脸那是再好不过了。
所以有关琼林宴的一些具体事宜或者说规矩,能多了解点那自然准备的更周全不是?虽说临时抱佛脚不可取,不过这个时候也没有别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