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的教室内,尼郝正安静地看着书,一个女生坐在她的座位上,看了看练习册上的题,又抬头看着尼郝想了想,然后拿起练习册走到了尼郝身旁,看向尼郝说:“尼郝,可以帮我解一道题吗?”
“好的。”伸手接过练习册,尼郝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女生,印象中和她的接触很少,现在替她解题应该也是第一次。
“用红笔画出来的那道题。”她用手指了指。
“嗯。”尼郝扫了一眼那道题,发觉自己曾做过这道题,认真地读了一遍题目后,解题的思路便自然而然地浮现了。
拿出草稿,尼郝提笔就开始讲解。可一张嘴却发觉嘴巴不太听使唤,握笔的手指也不听使唤地颤抖着,尼郝只好用力地拉动嘴巴里的肌肉,费力地说着要说的话,用力地捏住指间的笔,费力地写着要写的字。尼郝终究将解决思路完整地说了出来,但也觉得无力了,仿佛刚刚冲刺了400米一样。
“谢谢。”说完,这个女生便回到了她的座位。
微微靠在椅背上,尼郝不禁想起了以前为杨涵解题时,因为害怕解不出而紧张的心理。
想不到那时居然将自己的位置摆得那么高,高到居然为了解不出一道题而感到丢脸。尼郝感到好笑地感慨着,又想了想现在的自己,面对女生常会不自主地感到害怕的自己,不禁在心里自问:“不知道是进步还是退步了呢?”
以前每次想起涵文姐,想起她居然会怕闪电雷声怕得颤抖,尼郝总会感到难以理解,现在觉得忽然有些理解了,或许她不是怕闪电雷声,而是闪电雷声下撕心的伤口在隐隐作痛。
想起涵文姐努力地治愈她的伤口,尼郝知道沉湎于过去的伤口而否认当下的一切是错的。尼郝努力地克服沉湎于过去的伤痛,但不着急,因为知道急不得,就像当年的爷爷一样,要花时间为荒芜的内心渐渐种下美好的稻谷。
“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尼郝捧起了书,又安静地看下去。
宿舍内,只穿着条内裤从浴室里出来的尼郝利索地穿上了衣服,拿起饭盒走了到阳台上。看向阳台外的风景,远处峰峦碧水相连的景色秀丽壮伟,近处宽阔的草坪令人心情舒畅,尼郝开始吃起了饭。
最近尼郝努力让自己变得如以前一样乐观开朗,但却乐观开朗不起来,只有面对沈娜时才能偶尔真正笑得出来。吃着饭的尼郝不禁又思考起了这事。
以前,自己几乎每天都快乐乐观得像个活宝,看到任何的人事物都感觉很亲切,总觉得世界充满了阳光,现在,自己眼中的世界是无趣肮脏的,自己几乎厌恶所有的存在,总是为这样那样的事愤怒不已,时常想将身边的物品踢爆泄恨,但该死的道德观又不让自己那么做,只好摊着脸应付着痛苦不堪的内心撕扯。
这究竟是怎么了?
忽然,咀嚼着的尼郝不动了,忘记了咀嚼,他想到了一个没想过的问题。
是啊,为什么快乐的我觉得世界是充满阳光的,而愤怒的我却认为世界无趣肮脏的呢?
是我变了还是世界变了?
直觉告诉尼郝,是他变了。
尼郝忽然想起了小时候那可怕的记忆。
爸爸在外面赌博,赌输很多钱,还欠了一大笔债,爸爸回到家后,妈妈无可奈何地骂了他几句,爸爸却突然愤怒起来,像疯狗般拿起东西就砸,妈妈去拦爸爸,爸爸一巴掌就抽了过来,而自己感觉整个世界都黑暗了,要塌了,躲在角落里又恨更怕。
想着想着,尼郝好像明白了,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对世界愤怒了,明白自己为什么曾想像疯狗般破坏掉这个世界了。
那不应该叫愤怒,对,那不应该叫愤怒,那是恐惧,恐惧到了自己已经完全接受不了的地步,却又对席卷了整颗心的恐惧感无可奈何,惶恐至极的心已经怕得要死,感觉真的承受不了精神的重压了,便想逃避、宣泄和麻痹,于是不顾一切地冲破了理智,将矛头指向了整个世界,愤怒地咆哮,咆哮着世界如此的丑陋,最终理直气壮地挣脱了恐惧,愤怒厌恶了整个世界。
恍惚间,尼郝仿佛看见了,一条颤抖不止的浑身是伤的披着老狼皮的小狗,躲在冰冷阴暗潮湿的洞穴里,对着洞口外的世界愤怒地吠,拼命地吠。
尼郝感到了阵阵的悲凉,苦涩地骂道:“这他妈的究竟算是哪一回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