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达知道贾小涛离开怡达快餐后,并没有吵他,只是派人把他接到了在桃花峪的项目组,先安排了一间员工宿舍住下。
说是员工宿舍,其实就是工地上临时搭建起来的蓝色板房吗,苏达和杜斌都住在这里,由于王律师年岁较大,便在恩慈养老院找了间房子住下。
贾小涛倒是不挑,嘴里只是说着“你去哪儿,我就跟你到哪儿!”满心欢喜拎着行李搬了进去。
安顿好贾小涛后,苏达给马猴儿通了电话,简单介绍了贾小涛的现状,说自己会尽力给他安排新的工作。
谁知马猴儿好像并不在意小涛的离去,轻描淡写的一句“你是他大哥,他当然得去投奔你”,让苏达听出了这话中的别样味道。
“你也是他的大哥啊,在我的印象中,小涛可没对你有过任何的不敬。”
苏达竭力想证明贾小涛的单纯和无辜,怎奈马猴儿托辞还有事忙,便匆匆挂掉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忙音,苏达到现在依然还没有习惯,曾经无话不谈,无酒不欢的好友,竟然到了今天这种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地步。
苏达有些心塞,只能靠工作转移这痛苦,顺手抄起一顶安全帽去了工地。
项目组行动迅速,上百名工人已经陆续进场,开始着手对部分村民的住宅进行改造和翻建,建筑设计风格参考明清民宅。杜斌和几个工程师,由村主任带着进了桃花峪的山里,进行观光线路的勘测和规划。
苏达从村子里转了一圈出来,看见王律师正和几个农科所的研究员站在田间地头上交谈。
王律师大老远看见苏达,挥手示意,苏达摆摆手,让他们继续谈,自己则沿着田埂,往更辽阔的田间走去。
盛夏的桃花峪,幽明,安静,空谷里时时回荡着清脆的鸟啼声,鸡鸣声,犬吠声。这里的空气没有了市区里的汽油味儿,没有了人群中的汗臭味儿,有的只是雨后泥土的芬芳,和沁人心脾的空气。
自从搬来项目组,苏达甚至连烟都抽的很少了,因为这里的空气比香烟更让他上瘾。
面对空旷寂静的田野,苏达停住脚步,深深地,贪婪地呼吸着,让这微凉而清新的空气充斥着自己的肺部神经,以缓解这些天来阴郁的心情。
秦怡离去时那失望的眼神,仍时不时的浮现在苏达眼前。
来北京两年多了,自从生命中有了这个女人,苏达觉得自己变了许多,变得有承担有责任,也变得更加坚强执着,:可为何感觉幸福近在咫尺,却总是难以企及。每当彼此的感情想更进一步时,总会有节外生枝的事情发生,弄得不欢而散。
这辈子自己的第一次“求婚”,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下场,现在想起来,苏达还在埋怨和责怪自己,秦怡说的没有错,是自己没有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也没有把身边的朋友关系处理好。
可让苏达感到迷惘的是,为什么好朋友,好兄弟,在最苦难最贫穷的时候,可以挤一张床,可以分享一桶泡面,可以合抽一支香烟,甚至连下个月的房租水电都要算计半天,但为何钱越来越多,日子也越来越轻松之后,兄弟之间的情义就走了样儿,变得不人不鬼,四不像。
马猴儿,现在究竟是自己的合作伙伴,还是最要好的朋友,这个问题放在以前的苏达,他想都不会想,便会脱口而出,“既是兄弟,也是伙伴。”
可今天的苏达,已经无法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因为马猴儿的突然背离,除无法接受外,还有更深的孤独和挫败感围绕着他自己。
女朋友拂面而去,好朋友突然翻脸,苏达想不起来偌大的北京城里,还会有谁肯倾听自己的苦闷和心声。
当然,孙晨和王丽芳是自己的朋友,但眼下更是自己的老板,角色既然已经转换,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晨哥芳姐的无遮无拦了。
母亲在山西老家时常发信息来,询问自己和秦怡的事儿,依旧老生常谈,时机合适就赶紧娶了那丫头,而苏达总是四个字,一定,快了……
突然一声手机提示音,一条来自秦怡的短讯息:
我那天态度不好,我向你道歉。你对马猴儿够情够义,但一味放任自流也并不是为他好,反而会害了你们双方。还有,下次你想个更有创意的求婚方式吧,别总应付我。
“Yes!就知道你会原谅我的……”苏达兴奋的冲着空中一挥拳头,心情顿时一扫阴霾,大放异彩,转身向工地小跑。昨晚刚下过雨的的田埂有些湿滑,苏达右脚突然一崴,连人带马一起栽进田地里,摔了个仰面朝天,雨水混着田土,糊了苏达慢慢一脸。
苏达躺在泥土中,脸和双手沾满泥巴,屁股和后背还隐隐作痛。
苏达突然笑了,手舞足蹈的放声大笑,那笑声更像是欢呼和宣泄,那声音穿透山谷,四处飘荡。
“我要重新开始……!”
又是一年毕业季,秦风的学校里组织了连续两天校园专场招聘会。
秦怡所在的韩资公司也参加了这次招聘会,由于是弟弟的学校,恰巧也有财务岗位的招聘名额,在征求主管的同意后,秦怡和人力资源部的同事一同前往。
能够来这所大学招聘的单位,不是高待遇的外企,就是长治久安的国企,刚毕业的各专业学子,拿着厚厚的一摞简历,跃跃欲试。
秦怡事先告知了弟弟秦风,让他有空来招聘会见见自己。
一上午,秦怡和同事收了几十封简历,忙的秦怡头晕眼花,同事结伴出去吃午饭,秦怡独自在展位上准备下午的招聘材料。
“姐!”
秦怡扭回头,看见秦风穿着硕大的体恤衫,背着书包正笑嘻嘻站在自己身后,身边还站着一个穿牛仔连衣裙的女同学,面目娇媚,长相可人。
“这是我姐!姐,这是徐丽丽,我的……同学。”
秦风介绍到。
徐丽丽上前礼貌的打招呼,“姐姐好!”
秦怡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个女生,第一直觉告诉自己,这一定是弟弟的女朋友,而且是新女朋友!
秦怡心头掠过一丝不快,淡淡的点点头示意,“你好。”
秦风觉察出姐姐的不快,赶忙打岔,“姐,走吧,我请你去我们第四食堂吃大餐,那的红烧肉可好吃了。快点,再晚就没了……”
徐丽丽也附和着,“是啊姐姐,秦风可爱吃那的红烧肉了。”
秦怡虽然听这话有点不太舒服,但还是停下手中的工作,稍稍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
第四食堂里已经挤满了来吃饭的学生,几个窗口前已经排起了长龙。
秦风拿着饭卡准备排队,被徐丽丽拦下。
“我去打饭,你和咱姐去占个座位等我吧!”
秦风温柔的一笑,徐丽丽翩然而去。
秦风带着姐姐找到一张空桌,赶忙把自己的背包放在椅子上,示意他人,此桌已有主人。
“咱姐?小姑娘喊的还挺甜,新交的女朋友是么,那黄玲呢?”
秦怡拉下脸,表情严肃。
“就知道你要提她。不是我不理她,是人家又和别人好上了,我有什么办法?”
秦风噘着嘴,一脸委屈受害者的样子。
“她和别人好,这种屁话我会信么?你都让人家做了人流了,你就忍心这样对人家黄玲?秦风,你为什么每次的选择都让姐很失望呢,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我上次给你说过的话,你都抛在后脑勺了是么!”
姐姐的话很重,秦风听的有些面红耳赤,但又不能发作,知得愁眉苦脸的继续辩解。
“我是你亲弟弟,你咋就不信我呢,你可以去问问我们高中同学,看大伙儿都是怎么说黄玲的!又不是我始乱终弃,是她先甩了我好吗!”
秦怡见弟弟说的真切,也缓和了自己的语气。
“好好,秦风,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你这找女朋友的速度也太快了吧?你是不是上大学没别的事儿可做了,就是谈女朋友了是吧?你高中和黄玲早恋,既然已经有两年了,我也就不说啥了。那既然黄玲不和你谈了,你就该踏实的学习,完成学业后再考虑恋爱,你可倒好,真是一刻一秒都没闲着……”
秦怡话锋虽柔和了不少,可话里却连讽刺带挖苦,杀伤力不比刚才的小。
“姐,徐丽丽是个好女孩儿,况且……况且又不是我追的她……”
“什么……”秦怡眼睛划过一丝光亮,重复了一遍,“你是说,是她主动追的你?”
秦风无辜的点点头,“嗯!”。
秦怡笑了,笑的有些无奈。
“秦风,你告诉姐,这女孩看上你什么了?你是长得帅啊,是富二代啊,你还是学习出类拔萃呢?你能说出来一条值得你炫耀的资本么?”
“姐,哪有你这样挖苦人的啊……”秦风。
秦怡回头看了看,见徐丽丽还在排队,凑近了弟弟。
“告诉你,我刚才第一眼看见那女生,我的第六感就告诉我,这个徐丽丽不简单,她考虑的事情可远比你想的要多很多。秦风,就你这猪脑子,你根本降不住她!”
“那我姐夫苏达能降得住你么?还不是你总欺负他!”
秦风恰到好处的搬出了论据,苏达。
秦怡被弟弟的反问将了一军,马上反驳道,“你拿我和这个徐丽丽相比么?你姐能和她相提并论?再说了,你也没有苏达那两下子啊,你有苏达那份吃苦耐劳的劲儿么?他一个外地人在北京短短两年时间,你看看现在人家的成绩……诶,对了?”
秦怡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不是北京的吧?”
“昂,是外地的。咋啦?”秦风。
秦怡不说话了,心里隐约有种不好的感觉,却难以表达出来。
“红烧肉来喽!”
徐丽丽端着满满一餐盘饭菜,放在了桌上。
秦风赶忙给姐姐分碗筷,徐丽丽细心的给秦怡倒了杯白水,恭敬的摆在碗边。
“姐,赶紧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徐丽丽。
“哦好的,谢谢。哎徐丽丽,你老家是哪儿的啊?”
徐丽丽刚要张口吃饭,被秦怡突然的提问又停下了筷子,微笑着说到:“眉州,四川眉州,姐姐去过那儿么?”
“川妹子啊,”秦怡笑笑,接着说,“我挺好奇的,你长这么漂亮,咋喜欢上我家秦风了呢?秦风他学习一般,又没钱,又不帅,高富帅和他一点边儿都不沾……”
徐丽丽的脸瞬间一红,看了一眼秦风,那意思是像是质问,“你把咱俩的事告诉你姐了?”
“姐,哪有你这么直接的呢……”
秦风刚想插嘴,却被秦怡硬生生给堵了回去,“我又没问你!”
徐丽丽放下筷子,端坐着说到,“其实感情这回事儿我也不太懂,反正……反正我就觉得秦风这人挺实在的,挺真诚的……”
秦怡看着徐丽丽的双眼,接着问:“那说明你的感情经历还挺少,难道以前没有谈过恋爱吗?”
这话正戳在徐丽丽和秦风的痛处。
徐丽丽在班级乃至全系都“小有名气”,只是这名气有些负面,秦怡这话虽出自无心,但在徐丽丽听来,更像是一个有心人在对自己问责和调查。
而秦风内心也不好受,毕竟女友的从前有些不堪,或者相当不堪。
徐丽丽看了一眼秦风,秦风却躲过她的眼神。
“姐,我谈过恋爱,但那时还不懂什么叫爱情。经过那次失败的感情经历后,我明白了很多道理,也看透了很多事情……”
秦怡观察着徐丽丽说话的表情,怎么看,怎么也想象不出这才是个刚上大二的女生。
眼前这个叫徐丽丽女生,她的眼神,表情,坐姿和谈吐,相比同龄女生要成熟稳重许多,自己刚才那么多略带讥讽的问题,都被这个看似若不经风的小女生,给轻易化解掉。
最重要的是那双眼睛,眼睛是从来不会说谎的,当秦怡直视那双眼睛的时候,徐丽丽却有意无意的想逃避着什么,些细节都在提醒着秦怡自己,这个小女生绝对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