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升起第一缕曙光时,风雪也戛然停止。
拖拉机排在长长的车队中,一字型缓缓行驶在雪原上,顶头的是一辆超大型铲雪车,强劲的马力将厚厚的积雪分开,硬生生在雪原上开出一条路。
车队前面几辆车都是军队和救援队的物资车辆,剩下的都是附近城市里的志愿者们,开着私家车纷纷跟随救援队迁往重灾区。
昨夜凌晨,当救援队连夜奔赴灾区时,被大爷那一声清脆的枪声所吸引了过来,顺着篝火的亮光,发现了被困在风雪中的三个人。救援队中的随车医生赶紧把马猴儿抬进了车里,就地输液,简单询问过大爷和苏达的状况后,让两人开着拖拉机跟随大部队一起开进雪原深处。
拖拉机在车队中速度较慢,好在开路的铲雪车速度更加的慢。车斗后哪条饿狼的尸体吸引了很多私家车主的目光,车主们纷纷向开着拖拉机的大爷头来钦佩的目光。
大爷还是那副平淡的表情,似乎昨晚的惊心动魄不过是一段小小的插曲,手刃的那头饿狼也不在话下,何足挂齿。
苏达坐在大爷旁边一言不发,尽管一夜未眠,却也丝毫没有倦意,只是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
从北京出发到现在,不过刚刚一天的时间,可苏达却感觉像是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冰冻的双脚现在才有了知觉,背后出的汗浸湿了内衣,贴在背后,十分难受。苏达的目光始终游走在前面一辆车上,马猴儿正在车厢里输液,盖着雪白干净的棉被,估计已经安然入睡。
就在昨晚,苏达还在为马猴儿的生命安危感到担忧,这是他第一次感到生命如此脆弱,如此无情,好像碎石会从手缝中滑落的沙粒。苏达甚至都想到了自己将永远无法面对郭英,无法面对马猴儿远在东北的母亲,自己也将背负上一辈子的债,永远也无法还清的命债。
苏达手依然有些颤抖,不知是寒意未消,还是惊魂未定。
大爷侧过脸看了看苏达,从怀里掏出一个银酒壶,递了过去。
“孩子,来一口儿,暖暖身子,放松一下,你睡会吧,中午我们就能到了。”
苏达感激涕零,6与眼前这个萍水相逢的长者,一路走过了最为艰险的路程。
“大爷,谢谢您……”
大爷爽朗的一笑,“你谢我?那身后这些热心的城里人自发去救灾,谁谢他们?大难之前不言谢,都是一家人,一家人,等过两天咱们一道儿回来,还要去我的加油站取你的车……”
苏达看着这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老者,硬朗,坚毅,与你擦肩而过时,你不可能将他与昨晚那个果敢勇猛的杀狼猎人联系在一起,可这一切却像电影一样发生在自己的眼前。
苏达感到幸运,更感到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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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达走后的第三天,赵老爷子终于从内蒙打来了电话,灾区的通讯电缆被抢修过来。
赵老爷子第一句话就埋怨刘海娟,语气第一次有些生气,甚至愤怒,刘海娟云里雾里时,才从赵老爷子口中得知这场雪灾的威力有多大,灾情有多重,才知道苏达和马猴儿因为贸然动身来内蒙,差点因此送了命,刘海娟才知道自己的决定有多么冒失,多么的不合情理。
这三天,秦怡也像丢了魂似的,上班分神,吃饭没有胃口,就连睡觉也是翻来覆去,原因很简单,男朋友苏达失联,无法联络,拨打马猴儿的电话也是同样的问题。
这几天中,秦怡已经数不清多少次埋怨过母亲,说母亲做事欠考虑,不管他人死活。
刘海娟知道女儿的话重了,但自己的确也有不对,也默认了女儿的指责。
赵老爷子在电话里说,和苏达同来的另一个人得了风寒,正在家里调养身体,估计再有个两三天才能彻底恢复过来。这两天儿子巴特和苏达一道,忙着配合救援队正在牧场里除雪。
刘海娟问起牧场的损失时,赵老爷子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没多大损失,再过两年就能挣回来。”
就这一句话,刘海娟就大概清楚赵恺损失有多大。她知道赵恺的牧场一年利润在二十多万元,需要两年才能挣回来的话,这次损失至少超过四十万。
刘海娟不再多问牧场的情况,开始反复询问赵老爷子和巴特的人身安全。赵老爷子还是豁达地开着自己的玩笑,说在草原生活了大半辈子,再大的风雪也见识过,这次也一样,没啥了不起。
刘海娟深深感到如今的赵恺,已经不是脑海里那个瘦弱的北京知青,几十年的风霜雨雪,几十年的苦难挣扎,让自己的恋人成为了一个地地道道的草原汉子,一个风雨一肩挑的真汉子。
刘海娟不再说话,抱着话筒失声痛哭起来,电话那头的赵老爷子安慰了两句,静静地听着恋人的哭泣声,体会着温暖的关心。
秦怡将马猴儿和苏达在内蒙的情况告诉了郭英,但隐去了马猴儿生病的细节。
马猴儿匆匆忙忙和苏达出门后,郭英就再也联系不上马猴儿,这几天郭英同样过的人鬼不如。马猴儿临出门之前,让郭英准备起草《公司章程》,还开玩笑似的说,“等我回来,你就准备再当一次老板娘吧”。
第一次当老板娘的经历,郭英并不享受,因为那是马猴儿与苏达冷战的结果,而男朋友马猴儿也因此尝尽了自己酿下的一连串苦果。眼瞅着一个崭新的生活即将掀开序幕,郭英真的怕再有意外发生,不管是自己,还是男朋友。
“秦怡,谢谢你,告诉我他们的消息,我终于能安下心来了,这几天我快要疯掉了……”郭英。
“放心吧,苏达和马猴儿两个人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两个人一同经历了那么多,才走到今天,这是缘分,也是命中注定,从今以后,你和我,你们和我们,我们大家的命运将紧紧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