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被封的死死的,看不到外面,也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房间里没有钟或者表,时间在这里变成了未知数,这个房间的温度和湿度一直是相较平衡的,所以连季节都感受不到,念念觉得自己仿佛被扔进了另一个时空。
她唯一能够推算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的依据就是那个男人来的次数,他总共来了四次,虽然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可是人体有自带的生物钟,深夜里的那种困意是非常明显的,所以念念猜测,这个男人是每天早上来,一直到呆到下午才走,所以她应该在这个房间里呆了四天了。
可是她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要囚禁她,她也不敢问,耳朵上的伤还没好,她甚至都不敢跟他说话,而这个男人也不跟她说话,每天只是坐在那看看报纸,喝喝咖啡,好像这个房间里根本没有念念一样,念念不能理解他这样的行为有什么意义?关着她又把她当空气。
还好,这个男人只是不跟她说话,倒也没有虐待她,房间的冰箱里储备了新鲜的食物,饿了她就自己吃,衣柜也有干净的衣服,每次她换下的衣服都有人来收走,然后又给她放上新的干净的。时不时的也会有人来给她换药,她也尝试跟这些人沟通,可他们就跟木头人似的,别说说话了,连看都不看她一样,感觉上她就像是被养在这个房间里,除了自由,这个男人倒是给了她生活所有的需求。
这天他又坐在那看报纸,喝咖啡,念念实在是被憋的不行,报着必死的念头走过去,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看着他。
“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吗?”男人头也不抬,冷冷的说道。
念念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伸过头,指了指自己的另一只耳朵,“给你揪一下,让我问一个问题
。”
男人抬起头,有趣的打量着念念,“有些像了。”
“恩?像什么?”念念脱口而出。
“一个问题问完了。”男人说着把揪过念念的耳朵,疼的念念龇牙裂嘴,不停的拍着他的手,“放开,放开。”
这一次男人没有那么用力,至少没揪出血来,不过也够念念疼上好一会儿了。
念念揉着耳朵,可也不敢跟他理论说刚才那个不算,只好小心翼翼的说道:“可你并没有回答我啊。偿”
男人重新拿起报纸,冷冷道:“我只同意你问,没答应你要答。”
念念被他回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想来想去,又伸出头,道:“再被你揪一下,但这次你要回答我。”
“哼。”男人的嘴里发出轻蔑的笑声,“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只要我想,我随时可以割下你的耳朵。”
念念一下站起身,一脸誓死如归的表情,“好,就这么定了,我用耳朵换一个问题。”
男人冷笑着向后靠去,看着念念,“你到底想问什么,连耳朵都不要了。”
念念的眼睛红了,眼睛在眼框里打转,“我想问你,我的朋友真的死了吗?”
男人冷哼一声,“你很在意这个人吗?”
“是。”念念坚定的回答。
“有多在意?”
“为了他,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哪怕是我的命,所以,求求你,告诉我,他是不是真的死了,如果他没死,我愿意拿我的命换他,求你救他。”
男人一下站起身,掐住念念的脖子,“你凭什么拿你的命换他,你这条命是我救的,属于我,你拿我的东西跟我做交易,你觉得你有胜算吗?”
滚烫的泪水打湿了男人的手,他厌恶的一把将念念扔在地上,掏出手帕擦去泪渍。
“我求求你了,你关我一辈子都行,我求你救救他。”念念跪在地上哀求着。
男人看着她卑微的样子,一股怒火从心底蹭起,“你当真这么在乎他?”
“我没有家人,朋友,也没有过去,在我脑海一片空白的时候,是逸夫一直陪着我,照顾我,保护我,我才慢慢的活的像个人,在我的记忆里他就是我的全部,他比我的生命都重要,如果老天爷一定要一个人死,我愿意代替他,他是个那么善良的人,不应该这么早就死去。”
男人蹲下身,抬起她的下巴,阴笑的说道:“如果我一定要他死呢?”
念念颤抖着身体,道:“那我就陪他一起死。”
男人放开念念,愤愤的站起身,突然他又笑了,慢慢道:“如果有一天你的逸夫真的死了,而同时又有一个能让他起死回生的办法,你会选择救他吗?”
“我会
。”念念肯定的答道。
“可如果这个办法要死很多无辜的人作为代价呢?”
念念一时犹豫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啊,看来你所谓的在乎也没到很深的程度啊。”男人嘲笑着说道。
念念摇摇头,“不,我犹豫的不是我自己,而是逸夫,他不会允许我这么做的,他绝不会牺牲无辜的生命来换取自己的存活,如果我这么做,他这一辈子都会活在深深的自责中,那么这样的生命有什么意义呢?他绝不会让自己这样活着的。”
“说的倒是振振有词,但你的想法未必能代表他,人的本性是自私的,谁都不例外。”
念念笑笑,眼神中的坚定让面前的男人有些惊讶,“不会的,我的逸夫绝不会这么做的,我相信他,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死去了,我会陪着他一起去,我宁愿在黄泉路上陪他一起,也绝不会让他一个人背负着罪虐了此余生。”
“哼,我倒要看看,你怎么陪他一起去,你的下半辈子将由我掌控,我不准你死,你就死不了。”
念念突然兴奋道:“你刚才说如果他死了,所以,也就是说,逸夫真的没有死,他真的活着。”
“他活不活与你都无关系,你不需要这么兴奋。”
“只要他活着,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男人走上前从地上拎起念念,“你给我听好了,我不相信你,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相信,你绝不是这样的人,乖乖就范,束手就擒,不管你心里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我都不会让你得逞的,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余生了。”
男人说完将念念扔到床上,头也不回的就走了,虽然念念不明白他这段话到底什么意思,但是只要知道逸夫还活着,她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从那之后,这个男人就没有来过了,念念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被关了多久,唯一变化的就是她的头发,越来越长了。
……
秦诗遗体的寻找如同大海捞针一般让白玉堂束手无策,而另一边张逸夫的情况也十分不好,短短数日人都瘦了一圈,闻闻见他这样也不是办法,便劝他回国,至于金娘的消息,他们会一直派人盯着的。而白玉堂仿佛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也不再寻找,死者已矣,秦诗也早已投胎轮回去了,开始了一场新的生命旅程,也许这是天意。
白天林子里的阴气好多了,二少一行人在绿儿和沐沄的带领下来到那天晚上的地方,二少四周看了看,长叹了一口气,“这个世界,真是哪都没有清静之地啊。”
“二哥,你看出什么了吗?”
二少点点头,“我就说嘛,寺庙的附近怎么会有阴地呢?制造这地块地方的时候,应该还没有万龙寺,说来也巧,万龙寺属于特殊寺庙,虽说是庙宇但没有供奉任何佛陀,寺里上上下下都是龙像,所以这块地方才被保存下来了,不过也因佛寺的圣光之力,这块土地也就没有对附近的人产生恶劣的影响,总之就是处于平衡的状态,如果没有人作死的自己往里头跑,这里面的东西是害不了人的。”
绿儿点点头,“怪不得呢?你经常在河边打坐也没有碰到什么怪异的事。”
二少摇摇手,“那不同,他是佛门中人自然不会沾染这些的,躲都来不及了,谁还往他身上扑啊
。”
“可是这样的话,这个地方跟阿坤有什么关系呢?”绿儿不明。
二少扭了扭闻闻的鼻子,“都是你暴露了我们的行踪,他就是在这知道了你的存在,所以才找到万龙寺来了。既然他们来过这里,我自然就能找到珠丝马迹。”说着便拉过闻闻四处查看去了。
绿儿走到沐沄身边,“你脸色看起来不好,昨天晚上是不是没有休息好?”
沐沄无力摇摇头,突然看到绿儿手上缠的纱布,便问道:“你受伤了?要紧吗?”
绿儿笑笑,“没事,一点小伤,不用放在心上,过几天就好了。”
“那你自己多注意,不要让伤口沾了水。”
“放心吧,我有个举世无双的神医在身边,这点小伤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两人说话间,二少从林子里钻了出来,笑道:“既然对方对我们没有恶意,我也就不深入追究了,他日总会相见的。”
“你找到什么线索了?”绿儿兴奋的问道。
“你不要管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绿儿一脸失落,“啊,你到底发现什么了,你告诉我一声啊,不然我心里多痒痒啊。”
“你也没时间痒痒了,回去收拾东西,我们明天就走,北京出事了。”
青姨打来电话,有三个赏金猎人身负重伤,求助于长明斋,让二少即刻回去。
……
晚上,绿儿坐在床边,久久不能入眠,她的脑海里总是回放着这些天的点点滴滴,平静的聊天,淡淡的笑容,深夜温暖的相拥,和那个早晨众人尴尬的误会,一起开心,紧张,恐惧,愤怒,怜惜,两个人究竟要有多大的缘份才能尝尽一个人所有的情绪,可是绿儿在心底一遍一遍的否认着,否认着自己不舍的人,否认着自己不该有的感情。
她突然想到了父亲,母亲还有金娘,他们这三个人,这一生的情感纠结,终究还是因为父亲的懦弱,母亲的执念,错的时间遇上对的人,谁都放不开那份执着,才换来这一生的分分合合。如果当初父亲勇敢一些,牵起金娘的手,如果当初母亲想通了,放开父亲不属于她的怀抱,也就没有后来这痛苦的种种了。
想到这里绿儿觉得心烦意乱,在这个地方,这种感情是一种罪孽,是一种亵渎,她终于有些明白,梅吉的那种绝望和无奈了。
夜色很深了,绿儿始终还是按耐不住自己的心情,来到沐沄的房前,可她徘徊着,也不知道该不该进去,进去之后又说什么呢?如果她就这么说了,沐沄会不会生气,会不会从今往后就与她断绝来往呢?想着想着,绿儿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就在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后的门开了,沐沄淡笑道:“为什么不进来呢?”
这么晚了,他果然没睡,绿儿苦笑,低着头走了进去,“我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明天我就要回国了,所以想过来跟你道别。”
沐沄递上茶水,笑道:“山水有相逢,今日离别,他日还会相见的,无需道别
。”
绿儿听着他的话盯着茶杯,不知怎的鼻子一酸,竟流下了眼泪,滴落到杯中泛起波纹,就像她此刻的心一样,莫明的有了涟漪,早在那一天清晨她醒来时,心湖就不那么平静了。
“你为何要难过?是遇到什么伤心的事了吗?”沐沄担忧的问道。
绿儿擦去眼泪,长呼一口气,一饮而尽手中的茶水,带着眼泪的苦涩,“临走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沐沄说着又为绿儿倒上了新茶。
“我走了以后,你会再想见到我吗?”绿儿说完紧紧的盯着沐沄的脸,她不想错过的任何一个表情。
沐沄淡淡笑着,“我方才说了,我们总还会再见面的,你为何又这样问?”
绿儿摇摇头,“再见面那是缘份,是佛祖给的,我问的是你的心里,你自己可还想再见我?”
沐沄放下手中的茶杯,眼睛却并不忘着绿儿,这一切都被绿儿看在眼里,突然他低低的笑了,“绿儿姑娘,我是个出家人,我相信你会有更好的未来。”
昨天二少拿刀割她的手时,她都不觉得刀有多快,可现在她却觉得沐沄的这句话比刀子还要锋厉,割的她的心都在滴血,虽然这是自己早已想到的结果,但女人有的时候就是不到黄河不死心,非要亲耳听到才肯罢休。
绿儿自嘲道:“哎,早该料到了,谁让我的情敌这么强大呢,论身份,论背景我都比不过人家,人家的粉丝也比我多,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你和佛祖相亲相爱了。”
沐沄笑道:“绿儿姑娘,你人这么好,佛祖一定会给你安排一个好姻缘的。”
绿儿强装笑容,“那你怎么知道,你就不是好姻缘呢?说不定佛祖安排我们相遇,就是缘份呢,你看,咱俩连名子都一样,这缘份还不够深的啊。”
沐沄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绿儿姑娘别说笑了,佛门之地不宜谈男女之情,还请你自重。”
绿儿一听心里有些酸意,“什么叫不自重啊,六世达.赖仓央嘉措修行够深了吧,可他心中也有一名深爱的女子啊,所以才写下了为世人所传诵的那首经典名诗,‘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照你的意思,难道他也不自重喽。”
沐沄无奈,“佛法博大精深,怎么,你就专注看这一点呢?”
“因为其它的与我都没有关系啊?再说了,如果你真的一心向佛,毫无杂念,那么无论我对你说什么,做什么,你应该都不会受到干扰,如果你这么轻易就动怒了,只能说明你自己定力不够,所以啊,你应该反醒自己,而不是反过来怪我不自重。”
绿儿说的话倒是让沐沄无法反驳,只得低头不语,免得又说错什么又被她抓住把柄。
“我现在就是老和尚背上的那位姑娘,放不放的下呢在于小和尚的修为和顿悟,而不在于那位姑娘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说是不是?”
沐沄看着绿儿,语重心长,“你说的有理,我不反对,你想说什么,做什么,是你的自由,我不能干涉,但你的言论和行为不会影响到我,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我怕你受到伤害
。”
绿儿站起身走至沐沄跟前,俯下身看着他,脸跟脸之间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了,绿儿眼神带有笑意道:“前两天没事,翻了翻经堂里的佛经看看,我觉得有几句话说的非常好。”
沐沄并没有回避绿儿炽热的目光,只是淡淡的回道:“洗耳恭听。”
绿儿笑笑,慢慢道:“心平何劳持戒,行正何用修禅,恩则孝养父母,义则上下相怜。”
沐沄听完会心一笑,“绿儿姑娘的意思我明白了,是我刚才说话无礼了,我向你道歉。”
绿儿直起身子,叹口气,“我也不需你的道歉,我只是告诉你我心里真实的想法,让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亲近你。从小到大,我见证过爱情的错过,让人如何一生追悔莫及。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如果有缘,佛祖恩泽,那我定不会辜负这段缘份,如果你无心无缘,我也不会暗自神伤,我会珍惜,哪怕与你相伴,恩情一生,只做知己,不做红颜。”
绿儿的话在沐沄的脑海里重重的回荡,这是一个让人感动的真心真意,许久他没有说话,绿儿也识相的没有再多说什么,喝完杯中的茶,大步离开了,如若有缘还会再见,如若无缘,此生保重。
绿儿从沐沄的房间出来却意外的碰到了闻闻,看样子她好像在那等她很久了,“你怎么在这?这么晚了还不睡?”绿儿走过去。
闻闻看着她,无奈的叹口气,“就看你最近不对劲,没想到真有事,孩子,不是我说你,你也挑个难度小一点的啊,一下子搞这么高的水准,你这不是难为自己吗?”
“感情这种事情轮的到自己挑吗?缘份来了挡都挡不住。”
“你这是缘份吗,你这是虐缘啊,将来吃苦的必然是你自己,你何苦为难自己呢?”绿儿不高兴了,转身就走,闻闻追了上去,“两个在一起重要的是心意相通,情投意合,你也看到了,你母亲和三爷之间这一生是怎么过的,难道你想重复你母亲的路吗?”
“我就是不想才这么做的。”绿儿激动的说道:“我不想稀里糊涂的去爱一个人,然后就跟谁过一辈子,我喜欢谁我就说出来,对方如果爱我,我们就好好过,如果不爱我,我也绝不勉强,我爱上沐沄这是老天爷的意思,是它给了我机遇和缘份,但我不会强求的,如果他真的一心向佛,心如止水,我是不可能干扰到他的。”
“傻瓜,我说了半天,不是怕你干扰他,我是怕你受伤害,沐沄一心向佛,这是不可能改变的事实,况且据我这段时间的观察,万龙寺里属他修行最高,他又是一灯大师的首徒,不久的将来他必然是这万龙寺的新任主持,你和他没可能的,别浪费时间,别糟蹋自己了。”
“也许在你眼里我是自讨苦吃,可我乐得自在,这就是爱情的魅力,痛并快乐着,就算他将来当了主持,又怎样,大不了我陪他一起修行,这世上的情感也不是只有男女之情一种,商六哥和金娘您不是也看到了吗?”
“那是因为,商六和金娘都是没有心的,你不能跟她们比。”
“我觉得都一样,行了,你也别说我了,话我已经跟沐沄说清楚了,他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您操什么心啊,你呀,只要乖乖的跟我二哥相亲相爱就好了,我的事您就别管了。”说完,绿儿一溜烟的就跑了。
闻闻见她那样,是一头栽进去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以后有她哭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