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又偷偷瞥了正翻阅资料的关哲一眼,那饶有兴趣的表情让乌悠眉有些忍俊不禁,像这样探究不解的目光这个上午已经出现多次。
这倒怪不得秘书好奇八卦,表哥关哲的神态举止的确颇为反常,尤其是对于对面梳着马尾、带着黑框眼镜的秘书这样,在表哥身边已工作多年的老员工来说。整日冷漠严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关总,突然有天竟如孩子般时不时发呆,偶尔还会傻笑,自然会让人困惑地不知所措。
乌悠眉忙不迭用手捂了下嘴,以免笑出声来。对面的秘书是昨天刚从旧城总部调来,暂代嫂子江若琳的助理职务的。得知嫂子怀孕的消息后,一向成熟稳重的表哥激动得竟告知老爷子一声后,就连夜赶回这临海小镇来。要不是近来公司事务实在繁忙,无法走开,表哥说不定就要以医院为家,安营扎寨了。
至于嫂子这个称呼,虽然家中除了自己以及别有想法的关睿,对江若琳都并不抱有好感,尤其是舅舅舅妈更是反对得厉害,但既然老爷子已然拍板,再多的反对也是无用。乌悠眉自然也就心安理得地称呼起嫂子来。
想到这她不由吐了吐舌头,说起那俩人,一起经历过那么多复杂曲折,那么多坎坷风雨,如今终于就快修成正果,想想也着实不易,无怪乎表哥关哲会一反常态,忙碌间还不忘发呆傻笑了。
乌悠眉余光瞅了眼关哲那上扬的嘴角,小女孩不由自主羡慕地皱起鼻子来。那种轰轰烈烈的爱情想来应该是每个女孩子心中都曾有过的浪漫吧,不过若是真要爱情小能手来体验一番那撕心裂肺的轰轰烈烈,得,还是敬谢不敏吧,乌悠眉只是想想就会不自觉地打寒颤。
关哲简直就要被幸福淹没了,心中满是若琳那柔美的眼睛和曼妙的身姿,他甚至开始琢磨起孩子的名字来。男孩该取何名,女孩又该选何字,不过无论是弄璋弄瓦,无疑的是,他都将视之如珍宝,因为那小生命是他和若琳爱情的结晶,会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成就。
关哲翻了一页文件,抬眼扫了一下办公室。乌悠眉和秘书那不时的小动作,或探询或调侃的眼神,并未曾逃过他的眼睛。关哲只是无意追究罢了。不仅如此,一上午公司下属的探究和诧异,他都视而不见,最多暗中翻个白眼。虽然爷爷一言定了乾坤,但请期、婚礼那些仪式毕竟还需要走下过场。因此江若琳有孕的喜讯,除了乌悠眉那个古灵精怪的丫头晓得外,公司内并未流传开来。
这些日子,关哲感觉经历了冰火两重天。自从登门那天,若琳被老妈一句婚姻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情,更是关乎两个家庭的事情打动,虽然表面很是平静,他却因此极度不安。江若琳这傻丫头,一向喜欢胡思乱想,更别提温柔可爱下隐藏的那股倔强和脆弱,若是被辣妈的话打动,说不准就可能推出什么匪夷所思的逻辑。
不出所料,旧城这边公司事情还没忙完,江若琳就以想家为借口执意要回临海小镇。口干舌燥的劝说全然无效,无奈自己只好随她心意。哪知一回家便发起烧了,还偏偏倔强地不肯去医院。
想到这,关哲就不禁一阵后怕。幸好,幸好江叔叔,要改口称岳父了,当机立断做主带若琳去医院,还不知道若琳的身体会如何,孩子又会如何。万一,万一……他实在无法再次承受若琳离去的痛。
关哲长长舒了口气,签了字随手合上文件。江若琳这丫头真是该好好教育一番了,发烧反复居然还让岳父岳母瞒着他,要不是因为怀孕这事,岳父他老人家考虑好久还是觉得不能不通知自己,不然……说起来,那还未出世的小生命真是自己的福星,要不然老妈的施压还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自己和若琳的婚礼更不知会等到猴年马月。
多想看到若琳披上洁白婚纱的美丽,多想看到摇摇车里小小宝宝的可爱,想到这,那种胸中洋溢地满满幸福,让关哲不自觉地轻笑出来。然后他才陡然意识到还是在公司里。关哲迅速扫视一下办公室,果不其然,映入眼帘的便是秘书那诧异的目光,还有乌悠眉那臭丫头那扭曲的表情。
关哲尴尬的咳嗽,皱起的眉头,让乌悠眉实在忍不住爆笑出来,明媚的笑声映衬着梳着马尾的秘书那一脸的不明所以,和关哲满头黑线的郁闷。
回这临海小镇前,每次都进病房,关哲都不可避免地会回忆起上次江若琳重病时那难以忍受的煎熬,那麻木中的锥心之痛。他着实无法想象如果失去那白衣飘飘的女孩会是何种情形。从那以后,他对医院就避之如蛇蝎,一旦有病可躲则躲,能抗就抗,因为医院中那洁白的床单、浓烈的苏打水味总让他有种强烈的窒息感。
直至这次他接到电话,连夜冲进临海小镇的医院,看到躺在病床上江若琳那熟睡的甜美面容,他才发现那种窒息早已消散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腔的柔情和幸福。他只想握着若琳的手,这个自己深爱着的女孩的手,静静地陪着她,陪着他们的孩子。乌悠眉那丫头打趣的没错,若不是若琳皱着眉头催促,他又担心那皱起的眉头影响若琳的康复和未出生的宝宝,他才不愿回到那繁杂的文件堆里呢。
关哲踏进病房时,发现乌悠眉那古灵精怪的丫头已然坐在若琳床边的椅子上,眉飞色舞,不知正说着什么使得若琳满面绯红。怪不得下午就没怎么见到她,估计是翘班过来的。
“你来啦。”脸颊绯红的女孩,一眼便看到了他,连忙岔开话题,躲避着乌悠眉那丫头的打趣和调侃。
关哲微微笑着,点点头。然后转过脸严肃起来,对着乌悠眉沉声说道,“翘班了吧,那么多事情不做跑来躲清闲。有你这么实习的吗?”
乌悠眉挑衅地吐吐舌头,做出一副忧虑的表情,“没办法,老婆和孩子一起到手后,我们老总不知得了什么痴病,无心工作,要么发呆,要么傻笑。身为秘书,实在忧心,好不容易探听得某位仙子这里有仙药,恰治得这痴病,想着舍身前来求药。不想反被误解训斥,哎,忧伤!”
接着不住叹气起来。
关哲翻翻白眼,一脸黑线,却又哑口无言。事实如此,实在无法巧舌如簧。只是在那一袭白衣的女孩面前,自己向来沉稳成熟,何曾失态尴尬过?
躺着病床上的江若琳,正好笑地看着古灵精怪的乌悠眉和她表哥斗嘴,见关哲陷入窘境,心软地连忙岔开话来:“好啦,好啦,悠眉担心我爸爸妈妈太累,过来替他们陪我呢,就别再说她了。”
关哲吁了一口气,若不是若琳帮腔,他还要继续尴尬下去。
“哎呦,果然人家是两口子呀。”乌悠眉忧郁地摇摇头,“哎……这屋里已经够亮了,我就再做电灯泡打扰人家二位啦!回家啦,您二位尽情尽兴吧。”然后朝两个人促狭地眨眨眼,起身娇笑着跑出病房。
关哲尴尬地揉揉鼻子,抬头看了看被乌悠眉的话打趣得涨红脸的江若琳。江若琳也正凝视着他,“坐吧。”
关哲坐到椅子上,握住女孩的手,柔声问道:“岳父岳母回去休息了?”
“嗯,我怕他们太累,让他们回去了。”江若琳轻轻点头,然后才意识到关哲话里的变化,“什么岳父岳母,我们还没结婚呢?”
“早晚的事情,老爷子都拍板了呀。”关哲好笑地看着江若琳娇嗔的模样。”更何况我们都有孩子了,想跑也不行。”说着话,关哲将手放在江若琳肚子上,掀开被子轻轻地抚摸起来,然后将耳朵靠在上面用心倾听起来。
江若琳不由无奈地好笑起来,“这才几个月,怎么能听见动静。”她没好气地拍拍他的手,反而被关哲牢牢反握住,已经用心倾听着。江若琳深深凝视着面前的男人,回临海小镇后的关哲越发不像关哲了。少了冷漠稳重,多了偶尔的柔情、孩子气,当然还是那么霸道,那么让她深爱着的霸道。
“若琳。”关哲轻柔的声音。
江若琳疑惑着望着仍趴在她腹部上的关哲,“嗯?”
“快些痊愈吧,好好养病,我的新娘。”不知是不是错觉,江若琳只觉得关哲的声音越发轻柔起来,那弥漫胸中的柔情让她几乎泪流。
“别再离开我。”关哲抬起头,深深注视着她。
江若琳忍者泪点点头,然后只感觉一个温暖的怀抱把她包围,娇嫩的樱唇被沉重的气息压住,一怔之后,双臂不由自主地环绕着面前的温暖,迷失在那熟悉的气息中。泪水终于不可抑制地留下来。
只是,如此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