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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承景请客吃饭的地点在青澜附近，苍蝇选的原则是环境雅致，味道可口，但宋清卿关心的就只有一个，吃饱。
皓皓和宋承景不算太熟，更是没有见过艾夏，所以孙季延带他下车时，小家伙脸上不见活泼，倒是板着脸，像一个小孙季延蠹。
“你就是皓皓啊。”这是艾夏看到他说的第一句话，眸子里情绪藏得很深，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孙季延，然后大大方方伸出手：“你好啊，小皓皓，我是艾夏……阿姨。”
“阿姨好。”很礼貌，很客气，可是不亲近。
然后看向宋承景，甜甜一笑：“小外公好。髹”
小外公……宋承景转眼瞪宋清卿：“谁教的？”
“我怎么知道。”宋清卿说，然后看向孙季延，对方当做没看见，直接带着皓皓进了餐厅，宋承景和宋清卿落在最后。
他今天看起来状态很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他居然答应你会过来，我以为你没戏了呢。”宋承景笑：“感觉你要熬出头了啊。”
“嘁。”
落座的时候是宋清卿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对面是宋承景和艾夏，六个人的位置，他们之间隔了一个空位没坐，看起来总有些生疏。
“你们这次回来是打算住多久？”服务员上了茶水，宋清卿一边帮忙一边问。
宋承景替艾夏端了一杯，说：“一段时间吧，到时候再说，医院最近挺忙的，估计抽不开身，对了清卿，你抽个时间到医院来一趟，有些问题我想请教一下。”
“哦。”
两个人说着话，孙季延倒是一副淡淡的样子，话也不说，等上了菜就替皓皓布菜，全程都是宋清卿和宋承景在说话，艾夏撘几句不痛不痒的，一顿饭下来，吃得不算如意。
宋清卿关注的点却不在这里，自己吃得开心了才是开心，本来想和艾夏多聊几句，奈何她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让她彻底没了耐心。
谁稀罕啊。
见其他人都放下了筷子，宋清卿瘪瘪嘴，极不情愿的放下筷子：“我吃好了。”
“有没有别的安排？”宋承景问。
没等她回答，孙季延倒是抢了先：“等会儿有事，就不能继续陪你们了，宋宋还有公司里的事情需要处理，这个项目比较着急，不能耽误了。”
“……”宋清卿在吃糖，呆呆的转头去看他，什么鬼啊这是，她哪里来的事情要做了，孙季延这又唱的哪一出。
“大老板果然是事情多，”艾夏在一旁笑，眼底很凉，根本就没有温度一样：“承景你可得好好学人家了。”
宋承景淡淡一笑：“侄女婿是大老板，我怎么能和他比，还是我们这种闲人比较自由，想上班就上班，不想上班就休息。”
“呃……”关于这一点，宋清卿不同意得更多。
她看了一眼孙季延，见他脸上淡淡，在外人面前她一般不拆台，附和着说：“嗯，我最近有一个项目在手上，一直忙着那边的事情，最近比较赶，晚上还得加班。”
话一说完，宋清卿脸上忍俊不禁，但又憋住不笑，随即说道：“既然这样，那你们先回去加班，有时间再一起玩。”
“好。”宋清卿说，一直没有去看艾夏，总觉得她这个人性情未免太冷淡了一些，和跳脱的宋承景不怎么搭，但又要尊重他的选择，所以比较为难。
艾夏也没说什么，一直站在车边，目送着两个人上车，嘴唇抿得很紧，目光薄凉。
华灯初上，空气里有一种夏夜的宁静，三个人一前一后上了车，皓皓在后面自己玩，宋清卿在副驾上坐，和孙季延说话。
她问：“你觉得艾夏怎么样，我老是觉得她和小叔气场不太对啊。”
怕他误会，自己又加了一句：“不是我八卦，我就老有这种感觉而已，总是觉得她冷冷淡淡的，对什么东西都提不起来劲儿一样。”
“嗯，有一些。”孙季延这次倒是没有说她无聊，手撘在方向盘上，却是看着前方的：“既然小叔喜欢，你作为侄女就应该尊重他的选择。”
“我哪里又不尊重了……”宋清卿白他一眼，肘子撘在扶手上撑头，说：“我又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发表一下我的意见，哪有你这样上纲上线的。”
孙季延好看的眉微微挑起一梢：“嗯，我又上纲上线了，宋清卿你这脑袋瓜子怎么长的，长成了瓜子是吧、”
“大家就事论事，别人身攻击。”宋清卿正色。
皓皓从后面伸出来一个脑袋：“什么叫上纲上线？”
宋清卿说：“小题大做。”
“什么是小题大做？”
“闭嘴。”
“……”
这样教孩子好像不太好，宋清卿转头，有些歉意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激动了点，上纲上线就是把一件很小的事情当做一件很大的事情去对待，没有必要。”
“哦。”可是小鬼头根本就没有很在意的样子，用宋清卿的话来说，就是没事找抽的。
想起刚才孙季延面不改色心不跳扯的谎，宋清卿又有几分好奇：“对了，老板，我想问你个事儿，为什么刚才你要骗宋承景说我们要加班？”
难道有什么事情？
“我骗他了么？”孙季延反问。
我靠，宋清卿难以置信的看他，声音都抖了抖：“难道……真加班？”
孙季延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笑意就从那深深的眼眸中溢了出来：“骗你的。”
“……”憋了半天，宋清卿只憋出一句话：“下次打雷你别出门……”
活该遭雷劈。
“其实也不是，”孙季延专注开车，忽然来了一句：“连你那么奇葩的性格都喜欢不来那个艾夏，我自然也是不待见她的。”
“我是奇葩你就是变态。”她的关注点不太一样，听了一整句话就只这个记得要回嘴了，缓了一会儿才有些惊讶：“你也不喜欢她？”
“不喜欢。”他轻笑，语气似乎也有些异样：“宋宋，无关紧要的人从来和喜欢二字沾不上边，就算加了一个否定前缀。”
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倒是把她给震惊得不行。
窗外一片一片灯光掠过，不知为何，宋清卿忽然就想起了宋远风来，那个名义上的父亲，带给她无比灾难的父亲。
“孙季延。”忽然开口，能感觉到他转来的目光，她凄凉的笑了一下：“突然觉得我们两个人都挺可怜的，一样被自己的父亲所抛弃，一样被家里所不承认……嗬。”
他不接话，但是宋清卿能感觉到他偶尔看过来的目光，再过一条街就到家了。
“你说，”她轻笑，直直的看着前方，不知道视线落在哪一处，说：“你说，是不是因为我们太像了，所以当初我才会那么喜欢你。”
“不是。”回答得一点都不犹豫：“宋宋，那时候你还没那么高的觉悟。”
“……”
说她肤浅是吧，就是肤浅又怎么样，长得那么好看还不让人喜欢啊。
本来极其煽情的情绪一下子被孙季延给气没了，进小区的时候年轻的保安朝他们挥挥手，憨憨的笑，宋清卿也朝他摇摇手。
“宋清卿，你还真是……那么招人呢。”孙季延说，唇边泛着淡淡的笑意。
解了安全带，宋清卿和孙承皓走在前面，不知道怎么着忽然就开始跑了起来，两个人气喘吁吁的在门口蹲着，没找到钥匙。
孙季延上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们两个人靠在一起，可怜兮兮的等他开门，活脱脱的像一只被丢弃的小狗。
“怎么了，进去啊。”他手里拿着钥匙靠在门上，眼底有一点笑，像只老狐狸。
绝对是故意的。
“老板。”
“爸爸。”
两人异口同声：“开门。”
“求我啊。”孙季延目光微微闪了一下，唇上笑意更加明显，宋清卿说：“皓皓，做人要有骨气，不为五斗米折腰。”
皓皓正气凛然的点头：“嗯。”
顺便握握拳，以表决心，孙季延扬了扬手中的钥匙，使了一个眼色，有人立刻狗腿：“老板，你说怎么求，说吧。”
“嗬……你的骨气呢？”
宋清卿惆怅的往天花板望，说：“你知道的，这种东西都和脸皮一样，该不要的时候就要坚决丢弃……哎哎哎，听我说完再走啊。”
孙季延开门带着孙承皓进去了，宋清卿得意的翘起嘴角，和她比不要脸，再出去丢几圈人先吧。
*
人闲下来的时候容易胡思乱想，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想，宋清卿好几天都没有见到唐聿了，这样也好，免得大家纠缠不清的，彼此耽误。
倒是赵程萦，那件事情之后也一直不见人，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可是她自己心里明白，自己和赵程萦的关系就像包在纸里的火，总有一天会被烧破，她不怕赵程萦各种各样的手段，就怕有一天自己累了，会认输。
七年，倒是没给自己养出什么新的性子出来，一样的爱恨分明，眼里容不下沙子，也就是那几颗沙子而已，
还有半个月就是中秋了，超市里到处都能见到精致小巧的月饼在卖，她买了一些回去，在冰箱里放了好几天都没人吃，只能拿出去送罗伊了。
没办法，贵啊，把小姑娘乐呵得给她泡了好几天的咖啡。
知恩图报，这是罗伊说的。
“宋姐，你真的要在公司中秋晚会上惊艳亮相？”中午得闲，罗伊拉着自己的椅子往她身边凑，宋清卿年轻漂亮还不端着，就凭这一点，公司里很多人都喜欢她。
宋清卿盯着电脑在看，sci上的一些论文，罗伊自然是看得懂，但是见她浏览的是医学部分的科技论文，微微感到意外，但也没放在心上。
“怎么，又不希望我上去了？”宋清卿只是笑，可是眼睛没有离开电脑，时不时的敲着键盘，
只见她十指修长而灵活，指法漂亮。
居然是全英文，这一点，罗伊又小小吃惊了一下，医术上的专英她只能看懂一点点。
“宋姐……你是哪里毕业的。”罗伊盯着看了一会儿，觉得什么也看不懂。
宋清卿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说着：“中秋快到了，以往公司里都会有些什么节目，有什么传统的保留节目啊什么的。”
眼睛依旧盯着键盘盲打。
“当然有，”罗伊说：“到时候你就会看到徐助理带领着大家唱《难忘今宵》。”
宋清卿的手指抖了一下，然后飞快的删除掉一个句子，转头有些难以置信的：“徐铭带领你们唱难忘今宵？”
罗伊点点头：“嗯，宋姐看过春晚吧，保留节目，多年不变。”
孙季延怎么会允许的，宋清卿觉得自己心中简直要决堤了，真没看出来徐铭才是那个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男人。
“对了，还有赵小姐。”罗伊绝对也是鄙视白富美的代表，语气酸溜溜的：“去年她说什么，这首歌是专门为你唱的，感谢你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嘁……”
居然又是唱歌，宋清卿心中冒出了一个十分邪恶的想法，托着下巴笑得贼兮兮的。
“宋姐，你这表情……真像一只狐狸。”罗伊咽了一口唾沫，一直觉得她的眼睛生得很美，此刻这样一笑，更添几分精灵古怪。
宋清卿抚掌一笑：“就是这样。”
这样……哪样，罗伊一头雾水，根本就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下班的时候她先走了，孙季延自己开车回去，刚出了公司不远就在路上被一辆车子拦住了，挡风玻璃后同样是一张淡漠的脸。
“我们谈谈。”宋城说。
孙季延微微蹙眉，但还是开车跟了上去。
地点在小区不远的一家咖啡厅，二十小时不打烊，门口挂有一串风铃，撞柱是用竹子削成的，铃也是竹子做成的，推门的时候声音有些低沉，但依旧悦耳。
两人坐定，有一个小姑娘眉开眼笑的迎上来，柜台后面还有几个小姑娘朝着他们的方向偷笑，六点半不到，咖啡店里没几个人。
点了两杯咖啡，孙季延等他开口，十分有耐心，如果不是和宋清卿有关的事情，宋城决计是不会找上他的。
果然，也不出他的意料，宋城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为大小姐而来。”
他点点头，算是明白。
“我才知道，前段时间她失踪了好几天。”宋城说，见他微微蹙眉，语气也有些冷淡：“是沈遥无意中说出来的。”
“嗯，是。”倒是一点都没有否认。
宋城似乎有些挣扎，像是之前做过很强烈的心理斗争一样，纠结了许久才说：“她那时候被老爷叫回过宋家一趟。”
宋远风叫她做什么？
见他脸色变了一变，宋城忽然松了一口气，就像心中放下了一块石头，语气依旧平缓：“既然你能跟我来这里，我相信你还是有一些在意她的，有些事情，我想我必须要告诉你。”
宋城说：“你身边的赵程萦和小姐关系不简单，上次小姐查老爷的事情被他知道了，后来也查出了一些不为人道的东西出来，赵东军和老爷的关系我就不和你多说了，简单来说就是，赵程萦是小姐同父异母的妹妹。”
孙季延一怔，但很快也就恢复过来，又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大老板。
“你似乎不太惊讶。”宋城倒是皱起眉，语气也有些寒。
孙季延淡淡一笑：“那你希望我作何反应？”
“至少不是现在这样。”心中隐隐有些不愉快，但是也不能说些什么。
“宋城，我们关心她的方式虽然不一样，但是本质却是一样的。”孙季延唇角微微一弯，眸子眯了眯：“至于赵程萦的事情，我想宋宋会有自己的办法去解决的。”
宋城没有说什么，显然是默认了。
“宋城，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店员的咖啡姗姗来迟，孙季延笑了一下，见小姑娘的脸都红了。
他说：“谢谢你。”
桌子上的咖啡只喝了几口，他不喜欢放糖，也不太喜欢甜食，指尖在杯沿上打转，修剪整齐的指甲秀气而好看，骨指分明。
“说什么谢谢。”宋城轻嘲一般：“你幸运，我希望你珍惜你的幸运。”
说完，自己啜饮一口，苦涩在嘴巴里蔓延开来，只一会儿就充满整个口腔，舌尖都是那种苦涩的味道。
“如果你对不起她，我倾尽所有也会让你不得安宁。”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抬眼看他，一双眸子只有冰冷的寒意。
孙季延笑笑，无话可说。
所有的承诺都是因人而异，既不是与人乱许，也不是自己随口胡诌。
咖啡喝了一半，孙季延就走了，宋城坚持把自己的咖啡喝完，一群年轻的小姑娘还在柜台后面悄悄的议论什么，他没兴趣知道。
玻璃墙外面一盏一盏的灯亮起，都是人间烟火的味道。
有家才有烟火啊。
*
孙季延回到家的时候，一大一小两个人都没吃饭，窝在沙发里打游戏，等他回来喂食。
他一进门，就见宋清卿伸脚去踹孙承皓：“去看看，是不是你爸爸回来了。”
“好像是。”皓皓手里拿着平板，被她从沙发上给蹭了下来，一骨碌又爬回去了，一直都是这样自力更生。
孙季延觉得自己好好的一个儿子硬是给宋清卿养成了不一样的。
“把游戏关了，两个人一起去厨房帮忙。”孙季延说，两个人立刻把手中的平板往抱枕下藏，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老板（爸爸）回来了啊。”
又是异口同声。
这默契程度都要赶上亲生的了。
“洗菜。”宋清卿手长脚长的，自然先跑进厨房，袋子里的白菜先往水盆里放，孙承皓进来的时候她已经开始折菜了。
皓皓嘴巴翘起来，能挂上一个油瓶了。
“阿姨，我帮你好不好。”他把袖子给撸起来，跃跃欲试，宋清卿给他让了一个位置，开始手把手的教他洗菜。
虽然她也是个半桶水，总比空桶强啊。
在两个助手的帮助下，孙季延这个半桶水也烧好了一顿饭，宋清卿竖起大拇指：“老板，不愧是个跨专业的天才，这跨行业也做得十分之好啊。”
再也不用担心自己要吃泡面和快餐了。
在家请人吃饭还要叫外卖这种丢人的事情，一次就好。
吃完饭，总觉得胃里有些不舒服，宋清卿在窗口吹了一会儿风，正要回去，身后忽然有人拥住她，咬着她的耳垂说：“宋宋。”
心里咯噔一下，宋清卿一张老脸也不争气的飞红。
“我还欠你一场婚礼。”他说，声音醇若美酒让人沉醉，而宋清卿被迷得七晕八素的：“嘿嘿，说什么话，婚礼就不用了，折现……”
“等等……”幡然醒悟：“什么婚礼？”
我靠，差点跳坑里了。
宋清卿捂着心口夸自己机智，孙季延太阴险了，居然使出美男计，她差点就中招了。
想要挣脱，又被他搂紧了几分，孙季延只是低笑着：“怎么，不喜欢？”
他说过，无关紧要的人不涉及喜欢这个词，那它宋清卿又是怎样的有关紧要呢。
“不是不喜欢，而是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宋清卿说，强硬的掰开他的手，退了几步，眼中是近乎残忍的淡漠：“我们说过，各取所需。”
而后，就是他良久的沉默。
“唐聿……”刚从他口中吐出这个名字就被她打断：“孙季延，这和唐聿没什么关系，这六年以来我十分感谢他，但是感激始终是感激。”
她说得十分认真，孙季延一直盯着她的眼睛在看，似乎是在辨认真伪，可是宋清卿想错了，一个在孙家那样的环境里生活了那么久的少爷，怎么会轻易去相信别人呢。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就自己走掉了。
宋清卿又回到窗口吹冷风，这次是真的觉得冷了，从身上一直冷到心里，孙季延刚才的眼神她瞧得很清楚，那种质疑般的，她见过太多次了。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呢。
忽然就很想大喊一下，可是又怕被对面楼的人扔鸡蛋，所以也就是想想而已。
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破事在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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