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姐和小柳也都过来,大家围着一张桌子吃饭。菜多味道也香,大家说说笑笑吃得开心。正吃着饭,几个小家伙却在一块叽叽咕咕的,还不时鬼鬼祟祟地瞟我一眼,我看出是关乎我的,就问,“你们几个鬼头鬼脑的叽咕什么?”其中一个故作神秘地说,“我们问你事,你不许生气,不许逃避,要说真话,行吗?”我猜不透几个家伙要捣什么鬼,就说,“只管问。”“你是不是个‘贪官’?”他们的问题实在唐突,我哪有这种思想准备,竟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说真话,是不是贪官?”他们进一步逼上来。我也回过神来了,反问他们,“怎么想到问这个?”“不要罗嗦,只要回答你是不是贪官?”他们紧逼不放。“不是。”我回答。“哪你为什么跑出来打工?”他们又问。“我就不能打工吗?”我也反问。“哪有正县级领导位置不坐跑出来当打工仔的?”他们这样问题真是很难回答。“你出来打工,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见我不能回答,他们越发得意起来。我还是得反问他们,“哪你们打工也是有问题的了?”“我们是学生,毕业了就得来打工,不打工怎么活?”“我和你们一样,不打工也没办法活。”“瞎扯吧,你当了这么多年企业领导,谁知弄了多少钱呢,不要在我们面前装穷,我们又不要你的。”在这群人里,只有杨姐能理解我为什么出来打工,在招聘面试时,我曾详细向她和老赵说了自己从单位辞职的原因。我眼睛望向杨姐,指望她给我解个围,“杨姐,我的情况你都知道,你给我说个话吧?”杨姐见小家伙为是否是贪官紧盯着我不放,笑得嘴里饭都要喷出来了。她见我向她求援,就故意地说,“他们找的是你这个贪官,不要把我也扯进去。”杨姐玩笑话,更让小家伙们来了劲,“杨姐都认了你是贪官,你还不承认?”我只得打着哈哈说,“你们说我是我就是了,行了吧?”“你弄了钱干什么,看你连七元钱快餐都舍不得吃,是舍不得花呢,还是不敢花?”“两样都算吧,不舍得花也不敢花。”“小心埋在地下的钱发霉噢,那可就白弄了啊。”面上看好像是他们只是拿我开心,也不排除他们心里就真是这么想的。社会媒体总是在一些干部腐败的事上津津乐道竭力渲染,以致使社会上普遍认为,凡当官的就是贪官,没有一个不贪的官。更不要说这些刚走出校门的“愤青”了,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正处在最偏激的生理阶段,一说腐败,在他们眼里更是“天下乌鸦一片黑”,只要一听说是当过官的,就认为必定就是贪官了(其实他们的父母可能也是大小“官”的)。在他们这种思维定势下,我既然当过“官”,必定就是贪官了,而且还可能是逃出来的贪官。在这复杂的社会中,面对这几个“愤青”,我自知是无力与他们辩驳的(文化大革命时期,我也曾是那个年代的“愤青”,对当时年青人的疯狂仍记忆犹新),对他们对我的猜疑只能用打哈哈过了,是不能较真的。我不可能把自己走到打工这一步的漫长经历说给他们听。随他们怎么去想吧,反正并不关乎各自的痛痒。
自那天午餐后,我再也没去过七楼吃饭。原因很简单,我不可能天天领着公司的小家伙到婕的餐厅里去蹭饭吃。第二天中午还没到吃饭时间,我就早早的溜走了,小家伙也都是明白人,说是想老板娘照顾一点,也不过是半真半假的玩笑,都并不当真的。不过,那天中午小家伙下去打饭,婕还是让他们给我带上一份饭菜来,但那天下午我一直没再回办公室去,那份饭菜到第二天早上还摆在我的桌面上,隔了一夜都变味了。只得丢进垃圾桶里了。之后,婕没再让小家伙带饭上来(不久,我就被派到下面县城工地上去了,正好了去了在公司吃午餐的尴尬)。
我自上月(8月)初进入这家公司,转眼一个月过去了。这一个月里并没有什么重要事可做,偶然有点事,也都是与房地产开发联不到的杂事。除了头来时,华总出过一次远差后,后半个月他也没有出远门。他不按作息时间来办公室,就是来了办公室,也不与我们这些手下人多说话,独自关在他的小办公室里面,不停地讲电话。是谈哪里的业务大家都一无所知。他可以一连几个小时的讲电话,有时甚至是一整天不见他从办公室出来。午餐时,他会开门叫一个小家伙去帮他买一份快餐,买快餐的钱都是当时就给那去办的人的。快餐买回来推开门递给他,他又将门关了。就这样一日又一日地过。
说我是他的副手,他也不找我商量事情,但我看出他是被沉重的压力压着,他却从不和我说他的压力是什么。每天,我也只是坐在他外面的这间大办公室里,暗暗琢磨他在里面想啥。只要华来办公室,他的小舅子就不知从哪儿也来了,他的小舅子一来,也进华的办公室里去了,马上就把门又关了,两人在里面小声说话,在门外面是听不清的,不知两人在嘀咕什么事。
发工资的日了到了。杨姐造好工资表拿来让我核对(华对杨姐打过招呼,工资表由我核对),我一看工资表上有十六人的名字,包括华总和我在内,办公室里共有八人,那就是还有八个人是在外面的。表上一个月工资总额也就是一万元上下,华每月是一千二百元,我和杨姐,沙等三人都是八百元,其他人是五百到六百不等。我在工资表上签了字,顺嘴对杨姐说了一句,“发工资挺准时的吗。”杨姐笑了笑,“只是造表签字,何时发到手还不知道。已经做了三个月了,我还没领到过一分钱。现在从‘豪龙’分出来了,就更不知拖到啥时候了。”这时我心里才“咯噔”一下,“到这个公司莫非又是落到‘井’里了?”
杨姐拿着工资表去敲华总办公室的门。门开处,华总叫一句让我也进去。办公室很窄小,桌子几乎要抵住门了。必须把门关上才有空档容我和杨姐在桌前坐下来。华看着桌上的工资表,半天没有言语。许久,他说话了,“公司的人多了,要尽快减掉几个。”减人这话也许就是针对我和杨姐说的。原来公司根本没钱,连基本工资的钱也完全没有着落。这才知道,他整天发愁就是为工资的事。华是如此情况,我只得暗暗叫苦,我才来一个月,要减人还不是首先减到我头上。他又没钱发工资,怕是领不到钱就走人了,真是让人透心凉啊。
华下面的话又让我沮丧心情有些回转。他说脐橙快到采摘季节了,头两年脐橙价格卖得很高,不少倒腾脐橙生意的都赚到了钱。他也想借机在脐橙上捞一把,以解决钱的紧要问题。他找他小舅子来办公室,向他小舅子(小舅子也是倒腾生意的)借了十万元钱。但不是拿来直接发工资的,而是要用这十万元钱为本钱,做脐橙生意赚钱来发工资。他已让他小舅子把钱打到脐橙产地,以四元一斤价格订购了二万五千斤。脐橙货品直接从南边产地运往深圳,以八元一斤价格出手,预计除去成本(十万元本金,人工及运杂费等)至少赚六七万元,可解决半年的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