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商铺区工地这边转了好一阵子,很幸运,竟没有碰上包工头找麻烦。我有些奇怪地问老沙,“怎么没见有包工头找你呢?”老沙回答,“包工头忙着呢,没有太多时间蹲在工地上,他们要去跑材料,招人手,他们自己哪有钱垫在工程上,都是他们四处赊欠来的,他们赊账到时还不能还钱,想再赊就难了,可为了不停工,他们还得厚着脸皮去求供应商再赊点材料来,这样他们就很难有时间在工地上呆着。再说,包工头手下的民工也都是临时找来的,为了能找到民工来干活,包工头明知他自己不能按时付工钱,但为了能拉到人,他不得不连哄带骗的把人拉来工地。一些人干了几天活见拿不到钱还是走了,更有些民工前脚来后脚就走了。包工头也就被赊材找劳动力这两件事给缠住了,整天就在外面跑这两件事,难得有时间呆在工地上。”
我们从商铺区工地走出,往商住楼工地那边走去,看见小唐正在那儿对砌砖的泥工指指点点说着什么,我问老沙,“小唐和小邱每天具体做什么事?”老沙答道,“招他们来是为卖房的,但现在离卖房还早,房子不封顶是拿不到政府管理部门的销售许可证的,现在大部分只完成基础部分,有的连基础也没有完成,销售工作也只是筹备些资料,没有太多事可做,他们就跟在工地上管点事,都算是半个施工员吧。”“他们懂施工管理吗?”我问。“噢,有人带他们两个。渤这边聘请了一个专业施工员负责工程质量现场监督检查,我就让小唐和小邱给他当帮手,手下有两个人听他指挥,这个施工员很高兴,也就乐意带他们两个。”我们走到小唐背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他还在大声地对几个泥工指指点点,我很快就听明白了,是让那几个泥工砌砖时要把灰泥抹足量。
老沙叫了声,“小唐,”小唐转过身,见我们来了就离开那几个干活的人朝我们跟前走来。他边走边说,“这些泥工,只要你一不看见就乱来,我叫他们砌砖时灰泥要抹满,可就是不肯老老实实按要求做,就只抹边上,砖的中间一点灰泥都没有。我说他们这样抹灰不行,他们就与我争辩,说他们村里盖房子都是这样抹灰的。你说气人吧?”
老沙对我说,“县城过去盖的最高的楼房也就是四五层的,还都是砖木结构的,现在虽说也开始接触房地产开发这些新玩艺,但真正意义上的具有素质的房地产建筑队伍在这县城里是根本不存在的。包工头找来干活的劳动力基本是农民或是镇上的闲散劳动力(包括县城倒闭的企业的失业工人),这些劳动力的素质与技术建筑工人的要求根本不相符,能拿泥刀砌两块砖的就算师傅了。在他们看来所谓的标准要求,不就是农村盖房一样的简单,哪来那么多讲究。”我一听,也就明白了,以这些劳动力的水平对他们说建筑技术要求,建筑质量标准就是对牛弹琴了。我寻思,这样水平的建筑队伍,就是盖成了房子那质量也是大打折扣的。工程管理如此松散,施工队伍素质如此低下,如何承担得起关乎人生命财产重大责任呢?出来打工,趋利避害是头等重要事,千万别因工程质量问题让自己惹祸上身,如是那样我可就太不值了。不过,好在这个工程中都是些楼层不高的普通建筑,并没有设计复杂施工难度大建筑物,就算施工质量不高,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吧。我只得这样安慰自己。
老沙问小唐,“怎么没见丁师傅(渤这边聘请的施工员)和小邱呢?”小唐回答,“丁师傅,小邱,还有王老板(包工头之一)他们送混凝土样快去质监站检测了,是这栋楼地基平梁的水泥样块。他们可能要到中午才能回来。”我一听,好在还有政府建筑质量监督管理部门帮助把守建筑物的关键承力结构的质量关,这也让我那颗不踏实的心放了下来,不然,我又要动打道回家的念头了。
老沙对小唐说,“那你就在这儿盯住吧,我带老总到其他几个地基上看看。”贴靠村庄这一边的市场外围,一条线排开五栋商住楼基础,均为框架结构设计,三栋已经完成基础平梁浇灌,一栋正在准备浇灌混凝土。还有一栋楼的基础弄到一半停在那儿了,看样子停了有一段时间了。老沙说,“这几栋商住楼的桩基花了大本钱了,按这里提供的地基结构钻孔资料,桩基设计深度为四米深,可施工时打到四米深都没有到硬基础,只得又往下打,有的加深到五米到了硬基,有的加深到六米到了硬基。这样情况还算好的。那一头最头上的一栋有两个挨在一起的桩基,打了都快七米还没碰到硬基,设备性能也无法再打深了,根据计算浇七米深的桩柱上来承载力是够了的,可糟糕的是这其中一个桩基正打在泉眼上,加了几台水泵也抽不干水,浇下去的水泥很快被涌出来的水稀释流走了,坑内只剩下卵石。”
我们走到这栋楼地基的一头,所说的那个在泉眼上的桩基就是这栋楼地基的最头上一个。那哪里是什么桩基的样子,完全是一个小水塘,直径四五米的坑口,水平几乎平齐了坑口,水面看上去绿沉沉的,这下面可是六七米深啊,不免让人有些害怕。坑口周围堆满凝固了的水泥渣子,搅拌混凝土的设备和工具也全丢在那儿,场面十分狼籍。看样子这儿停工一段时间了。老沙指着坑边的设备工具说,“承包这栋楼的包工头,在这个桩基上浪费了大量(水泥砂石)材料和人工,结果还是没能将桩柱浇成功,就觉得自己太吃亏了,其实也是他没本事再弄下去啦。加上又拿不到钱,就干脆甩手不干了,都停了半个月了。”“那现在怎么办呢,总不能就这样丢着吧?”我问老沙。“华总说,他会找这栋楼的设计出图的廖工来现场处理,再从图纸设计上改动桩柱位置,重新出图纸并重新向质监部门办理图纸审批手续。”老沙回答。“廖工什么时候会来这里呢?”我问。“华总说廖工很快就会来的,但不知为什么这么久还不见人来?”老沙也说不清楚廖工何时能来。“这事交给我吧,我来问华总。”华给了我手机,联系华自然是我的事了。“那太好了,你现在能不能就和华总说一说这件事?”老沙也急着这件事有个着落。我从背包里掏出那个“大姐大”给华总拨了过去。很快就听到华总的声音,“牛总,有什么急事吗?”“华总,还请您催廖工快点来现场处理桩基的事。”我简要说了一句。“噢,我把他的电话给你,你直接找他谈。你记一下他的电话。”华说。我让老沙帮我记了廖工的电话号码。我生怕华总在电话里罗嗦起来,就赶快说,“暂时没有别的事,华总再见。”华总也是理解我的,也不再多说,就挂了电话。我问老沙,“你和廖工见过面吗?”“没见过。我来时那些工程师都已经回省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