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教什么课呢？”我说。“你还是搞你的管理。学校老师不都是教书的，还有大量老师是从事管理的，一个学校这么多人，吃喝拉撒都是要人去管的。”说学校的管理，我远不如妻子了解。我不再吭声。她拉上我就要进学校里去问情况，门卫听说是来应聘老师的，就放我们进了校门。我们向保安问清办公室位置，就直接奔那楼去。正是晚自习时间，教学楼的楼上楼下灯火通明。老师办公室门开着，一个老师伏在桌上写字。妻子敲门，那个老师抬起头望向门口，“你们有什么事吗？”“请问，这儿还需要老师吗？”妻子问。“噢，你们进来吧。”这个老师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
我们进了办公室，那老头让我们随便就空位子坐下，他问，“你们当过老师吗？”“我过去也是当老师的。”妻子抢在我前面回答。“那行，前两天教务处说还差一个班主任，你们明天上午再来教务处问问，教务处那边晚上没人。”
“请问，这学校是公立还是私立？”我问。“当然是私立学校。公立学校就用不着学校自己在社会上招老师。”那老师回答。“学校现在有多少学生呢？”“一千来人。招生逐年增加，专业也逐年增加。”“看上去校舍都是新建的。”“这所学校已办了五六年，头几年是在城里借地方，三年前借的地方已不够用，就到这儿买下这片闲置工厂厂区，搬过来也快三年了，校舍基本上都翻盖成新的了。”“学校都设了哪些专业呢？”“噢，那到不少。财务会计，市场营销，幼儿教育，装璜美术，企业管理，行政文秘，都是当下就业热门的，私立学校灵活得很，社会上什么专业热就开什么课，没有一定的。”“开这么多专业，师资力量能跟上吗？”“专业课都是请公立大学退休老师来上课，上一节课给多少钱，上完课就走，这些专业课老师会同时兼多个私立学校讲课，这里一下课又接着到另一学校去上课，忙得很。”“哪您是……？”“噢，我不是专业课老师。我在这儿担任幼师班的班主任。”“您不讲课吗？”“也讲课，我教数学。不管什么专业，都有语文数学课。”“有老师只当班主任不讲课的吗？”“有。只当班主任不上课收入会少很多。如果能讲课，还是上几节课的好，不然在这儿收入就太低了。”先不管它收入低不低，能只当班主任不讲课就行。正如妻子所说，起码我能试试应聘班主任岗位。我感到要问的事情差不多了，就不再打扰这位老师做事，说过谢谢，我和妻子就出了办公室。
从这位老师那儿知道了不少关于这个学校的情况，他的热心更让我对当老师的增添了好感。当老师的就是与干别的的不同，从他们身上总能感受到一些神圣美好的东西。所以，一直以来我对老师这个职业都是尊敬有加，对学校生活也是心向神往的，对大学校园生活更是充满了神秘的好奇心。我带着轻松的心情同妻子走出学校大门，从春节前就一直压在我心头的重石抛开了。我甚至都已经开始憧憬自己当上老师的景象。我高兴，妻子更是高兴。她不愿意让我过四处流浪的打工生活，她会为我四处奔波而担扰，她希望我就在她身边生活，可她更害怕我因找不到事做而精神抑郁（结婚二十几年来，我的情绪化性格让她受够了烦恼），现在她似乎看到解决我找工问题的希望，如果我就在家边上的学校找到事做，她所担心的一切都会消失。所以，她更希望那个学校给我一个做事的机会。这样我就可以天天在她身边，一起买菜做饭聊天散步，她甚至认为我和她在一起吵架生气的滋味，都比那一天又一天的见不到我人的牵肠挂肚煎熬要好受些。
第二天上午，妻子要上班，不能再陪我去那所学校，我需要独自去学校教务处。上一年经历数次找工锻炼，我对令求职者一提起就感到紧张的“面试”已不太在乎了。当然，我今天去学校教务处并不是“面试”，仍然只是去问有没有岗位空缺。但这问对我来说比面试还重要，因我对自己“面试”的底气一直信心十足。只要给我面试机会，我几乎不可能被“淘”掉。可是，如果我问的结果是一句“老师岗位满了”，瞬间“秒杀”我，连面试机会都没有，那底气用场也派不上。
我要去的那学校，是在溪涧上游离我家有一公里远的地方。从家里出来，妻子同我走到十字路口，她去工厂朝东走，我去学校朝西走，我们在这儿分手。像送我去赴战事一样，妻子反复叮嘱我到了学校与人谈话不要慌张，说凭她的感觉我这次机会是百分之百的。我让她快点放心去上班，她执拗地要等我先走。
三月的中旬，天气阴晴冷暖常反复无常，但经验告诉我，这个季节还是会有格外好晴天，这天就轮到了这样一个好天气。头几天还是阴沉沉的寒冷，不想第二天竟是大晴天。早上不到八点钟，太阳已经升的高高的，从通往妻子所在工厂大道东头照耀过来，洒在我们的头顶又顺着通往学校那头大道一直照耀到山顶去，树木小草落叶泥土沙石房屋道路电杆路灯以及溪涧里淙淙的流水，一切有生命或无生命的，都被沐浴在暖暖阳光里。让人不再计较甚至不再去想起它的昨天。
在这无私的阳光下，似乎世上的一切都被充满希望。我带着新一年的希冀再次进入那所学校的大门，我已经知道教务处在三楼，门是打开的，一位烫卷发的，身材高高的，已是中年体形的女老师正在以高贵的姿态和优雅的动作专心做着办公桌面的早清洁。这间办公室里只有两张办公桌，中年女老师清洁的是一张大办公桌，靠墙的另一边还有一张尺寸较小的桌子。我猜这位有着高贵优雅动作的中年女老师一定就是教务主任。那另一张小桌子一定是她的秘书或是助手的。
我带着极其恭敬的心情，又让这种心情以最优美的声音表达对她的问候。“早上好”，在她还没有抬头看我时，我让脸上的笑容保持着，以保证她看我时仍能清楚看到我脸上那最谦恭的笑容。
“噢，你好。”也许是这个早晨的阳光也同样带给她好心情，一听到我优美问候的声音，她立即用她最甜美笑容和礼貌的声音回答了我。尽管知道自己上一年在外东跑西颠，本就黑的脸看上去更像一个民工，我还是以中年男人特有的优美厚重的声音向她说明想在学校找工作的要求。也许我的表达是合适的，她很仔细很耐心地听我说话，没有拿看民工的眼神来看我。当我说完后，她微笑着说，可以考虑我的要求，尽量提供给我到学校工作的机会。只是需要我再耐心等候一两天才行。
她的服装面料好像都是毛呢的，那她的衣服一定也是很贵的。她的发式一看就知道是那种价格不菲的美发厅做的，路边发廊是绝对做不出这个水平来，当然以她这种身份也绝不会去那种低档地方。她的脸很富态，脸上皮肤很白，眼角几乎看不出皱纹，但她的年龄绝对上五十岁了，能保养的这样好，定是享福的人家。
她说话语气是那么和缓但又是那么的肯定，没有任何推脱，也没有要找任何人商量的意思，她几乎是直接表态式的与我谈话。她是教务主任吗？我都要怀疑眼前与我说话这个中年女老师就是校长也说不定。她让我留下姓名电话号码以及家庭住址，然后回家听消息。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一定不会在她这儿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