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寒川的手果然探了过来,搂住江韵的腰吻就要落下来,江韵一笑,躲开了。
指指不远处正认真亲吻的两人,江韵拉着面前的男人道,“快走,被发现就惨了。”
刚走两步,枯枝踩在脚下咔擦一声,这声音在寂静的花园里格外突兀。
冯远和慕寒杉瞬间分开了,齐齐回头往这边看芾。
江韵注意到,慕寒川脸上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她在心里感慨,这人也真是淡定啊。
偷看别人被当场发现了,他还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也是挺有定力的。
慕寒杉脸上红了大半,见是自家哥哥和嫂子,忙从旁挑了条小道,一溜烟儿往宅子里跑去了。
冯远尴尬地朝两人笑了笑枞。
回去的路上,慕寒川一直牵着江韵的手,他静静走了一会儿,忽然回头问冯远,“杉杉在外头名声不是太好,绯闻男友能拉一卡车,冯远,她是我唯一的亲妹妹,我们自小没有母亲与爷爷相依为命,她本来就不算是个幸运的女孩儿。今天,我要你一个回答,你对她,是否真心?”
冯远垂眸,思考了瞬间,抬眸看着对面站着的慕寒川和江韵,“我明白,杉杉整天在娱乐新闻上闹出些乱七八糟的绯闻,不过还是想吸引慕叔叔的目光。她实在太需要父亲的爱了,但多年求而不得,就渐渐产生了要处处与父亲作对的念头,且付诸行动了。这种事,站在心理学的角度看,一点儿都不奇怪,不过是一个没糖吃的小孩儿的叛逆举动。慕总,我想做那个给她糖吃的人。”
慕寒川点头,牵着江韵走了。
回房后江韵坐在床头刷了会儿微博,闲来无事她想起冯远那些话,就笑了,边笑边对在沙发上靠着办公的男人说,“冯远的情话说得那么动听,被咱们两个人听去了,好可惜,如果杉杉当时在就好了。”
慕寒川看手提屏幕的间隙抬头看她,微勾着一双薄唇道,“没关系,你可以转达。”
江韵撇了撇嘴,被那人看到了。
他径自又忙了一会儿,之后把电脑合上,放在置物柜上面,迈着长腿几步走到江韵面前来,“你那是什么表情?”
江韵看他气势迫人,忙道,“这种事是要亲自说的,别人转达的哪有什么感染力,你见过小情侣牵手时中间夹着一个上千瓦的大灯泡吗,那得多扫兴。”她笑着实话实说。
说完这话,江韵见眼前的男人眯起了一双深黑的眸,静静看着她,直盯地她觉得脸都要红了。
男人垂下手把她还握着的手机抽出来,扔到沙发上,抓住江韵的手腕把她拉了起来,“韵韵,我有一生陪伴你的决心,这么久以来,你感觉到了吗?”
江韵被他忽然的表白弄得一愣一愣的,这样简单直白的话,他的确是第一次说。
从前他说,江韵,我既然娶了你,便没有再离婚的打算。
他还说,慕太太,你真的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但他也说说,江韵,我又不是除了爱你就别无选择,你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他还说,你不能仗着我喜欢你,就为所欲为。
他这些话似乎都在向她透露一个信息,他对她,有意。
他从未对她许诺过一生一世,此刻忽然听他这么说,江韵不知道该作何回答,只静静回望着男人波澜不兴的脸,似乎想从他眼中找出他说的是实话的证据。
那人目光幽深,皮相也是一等一的好,只需一看便惑人沉沦。
江韵被自己心里的念头吓到了,低下头,她望着他干净的鞋面和整洁的裤脚,低声嘀咕道,“干嘛说这个。”
她试图转移话题,把房间内逼人的气息给调节调节。
谁知慕寒川却忽然靠近,一手扣住她的腰,一手抬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道,“你说的,别人转达没有感染力。”
呃……还真是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这个下午,江韵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慕寒川压到床上的。
他亲完了也摸完了,要进入正题时才发现她家亲戚还没走,只能无奈地蹙起眉头,长长叹了声气。
男人翻身下床到浴室放冷水洗了洗脸,出来时望着大床上面色绯红的江韵,“你这个女人,一定是上帝专门派来折磨我的。”
语毕他点了支烟,狠狠抽了几口吐出浓白的烟雾,转身背对着江韵道,“赶紧把衣服穿上。”
他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只能看不能碰实在心塞。
“噢,好的。”江韵手脚麻利地把衣服穿好。
她穿完了,安安静静地坐在床头,也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好。
半晌,男人也不说话,就一直盯着她看,江韵忽然想起什么,抬眸道,“你不是下午要见客户吗?怎么还不走?”
男人一边把烟蒂捻灭在烟灰缸里,一边皱着眉道,“谁跟你说的?”
“……”江韵无语,老爷子骗人
tang。
*
晚上在老宅用的晚餐,冯远和慕寒杉也还在,吃完饭之后几人都要走。
慕寒杉说留下来陪爷爷,慕建廷笑着道,“你住自己的公寓去,我听不了你们年轻人叽叽喳喳,想耳根子清净点儿。”
江韵知道,老爷子想给冯远和慕寒杉制造机会,拉着慕寒杉的手就往外走。
路上她忽然想起冯远今天是跟于归园的车一起来的,并没有开车过来,江韵在心里默默地同情了冯先生一把。
不过刚走到大门口就看到一辆不认识的车停在那里,一名司机模样的人从车里下来,对冯远道,“少爷,老太爷叫我来接您。”
冯远点点头,回眸看着慕寒杉,“你回公寓跟我顺路,坐我的车吧。”
慕寒杉揪着江韵的衣襟摇摇头,“不用了,我今天去跟我嫂子睡。”
她这话刚说完,慕寒川从身后走来把她的手拍了下去,“你嫂子是要跟我睡的,你想也别想。”
回于归园的路上,江韵笑着跟身边的男人说,“杉杉被你和爷爷卯足了劲往冯远身边推,这事儿不成都难。”
男人闭着眼靠在后车座上,“嗯,冯远喜欢杉杉,是她的福气。”
的确,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是许多人都期盼的爱情。
江韵抿唇微笑,坐在车内看窗外飞逝的风景,车子经过衡山路等红灯时,她看到路旁一辆电动车驶过去,前面坐着的男人她认识,是Tina的男朋友,Tina躲在他身后,穿着他的棉衣,他衣衫单薄,脸上却带着笑容。
衡山路阳关路一带有许多老房子,是在这个冰冷的城市努力打拼的年轻人聚居之地,这儿最多的除了人之外就是大风天漫天飞舞的尘埃。
向阳路有许多地摊,卫生管理不是很好,居住环境有些差。
江韵看到那车子在向阳路口拐了进去,她听同事们说过,Tina的男朋友原本也是做药品销售的。
在这个城市,如果他和Tina要想买一套稍微像样点儿的房子,他们每个月的工资恐怕还房贷都不够。
更何况,首付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笔无从筹措的巨款。
不知道为什么,这这个寒冷的冬夜,江韵忽然想起方岳研究生刚毕业的那些日子。
在成为医药界的标杆之前,在功成名就身居高位之前,在被万人敬仰被媒体追捧之前,曾经的方岳,也是这样,做着药品销售的工作。
为了让他们的生活不再拮据,他每天穿着价格低廉的西装,骑着一辆从二手市场淘来的电车,在整个城市里忙碌穿梭,为多接下一个单子拼了命努力。
那时逢冬天周末,她到方岳公司楼下等他下班,方岳就是这样,把自己的厚衣服裹在她身上,他穿着根本不挡风的线衫挡在她前面,电车快速前行,刺骨的冷风从四面八方袭来,那人却始终带着笑脸。
那是一段艰苦卓绝的日子,但他们却并未觉得辛苦,或许,是爱情的力量吧。
江韵想这些的时候绿灯亮了,车子继续前行,她轻声对慕寒川道,“如果我没有去康达,或许Tina就不会被辞退。”
慕寒川有些不解,蹙眉问她,“怎么这么想?”
江韵收回视线,“Tina那个男朋友对她挺好的,他们原本打算在江州买房了,现在Tina丢了工作,他们之间若是出了什么问题,也挺让人伤感的。”
让人伤感的或许并不是他们之间有可能会出问题,而是江韵心中这一刻忽然对贫贱夫妻百事哀有了无比深刻的领悟。
这个城市,有许多对这样的情侣,租住在简陋的出租房里,夏无空调冬无暖气,在这个城市努力了许多年,或许还是一无所有。
但江州就是这样,这座城极尽夺目的辉煌之下也掩盖着极尽丑陋的伤疤。
慕寒川的声音从她耳边传来,他低声对她道,“纵使你不曾去过康达,也不能保证Tina不算计别人。她这种人嫉妒心强,原本职场里并不缺这样那样的你争我夺,但她拿公司利益开玩笑,还是做得过了。这种人,康达容不得她,我也容不得她。你不用为这事心里不舒服,她被辞退,是自作孽不可活,也怪不到你头上来。”
慕寒川说得不无道理,江韵点点头,头靠在车窗上,静静数两旁的路灯。
车到于归园时,慕寒川先下来,脱了自己的大衣罩在她身上才让她下车。
江韵低眉,“我没事。”
男人已经把大衣搭在她肩头,“月经还没走,要听话。”
江韵下了车,大衣已经裹在她身上,她一手垂在衣服里侧,那上面有男人浅浅的低温从她指尖传来,暖暖的。
她低眉,眼底一热,脑海中闪过的还是Tina裹着她男朋友的衣服,头靠在那男人后背上的模样。
电车在寒风中前行,女人瑟缩着抱住男人,贪婪地汲取体温。
那种事,
她也曾做过,男人的体温隔着衣服传来,她不是第一次感受到。
从前,穿方岳的衣服,心里甜得像裹了蜜,没想过对方会不会感冒的问题,年纪小做什么都觉得浪漫。
而今,喉头鼻尖都是酸楚,她站在车身旁边,抬眸看着面前只穿着一件单薄羊绒衫的男人,眼泪在眸中转了一圈,终于是落了下来。
她抬手擦掉,努力地笑着问慕寒川,“你冷吗?”
男人皱起眉,双手捧着她的脸给她擦掉眼角的泪痕,“冷啊,所以慕太太,咱们先回家好不好?”
江韵点点头,由慕寒川牵着,小跑着进了别墅。
今天一天在外面也算是跑了不少时间,中午下着雪她还去老宅白桦林里找过慕寒川,男人想起了这茬事,叫她在客厅里坐着,自己到厨房去了。
不久之后那人端着热气腾腾的姜茶过来,放了一勺黑泥糖,笑着递给她,“喝了吧,暖暖身子。”
她接过,大口大口喝完了,慕寒川说要把碗拿到厨房里,她起身说她过去。
回来的时候手里也端着一碗姜茶,男人正靠在沙发上处理文件,抬眸时看见了,出言提醒她,“别喝太多,辣,你胃受不了,明早起来还会水肿。”
江韵一边准备往碗里加红糖,一边道,“是给你喝的,你也受了寒,别生病了。”
咳……
男人忙起身把碗从她手里接过来了,一口气喝完之后,他看着江韵手中勺子里准备好的红糖,眉头蹙起,“我是男人,你们女人用来补血的红糖……就算了吧。”
江韵听他这么说才意识到自己糊涂了,把勺子放回糖罐里,接过他手中的碗放回厨房。
这一夜江韵是被慕寒川抱在怀里睡着的,他身上很热,暖得她出了些细汗。
夜里她做了一场梦,梦里她还在江大校园,还是那个未曾步入社会的大四学生,距离毕业还有两年之久。
方岳已经工作了,他刚刚上班,职场上那些闹心的事和人他从来不会与她讲,每每见到她都是带着笑脸。
他说,小韵,城南开了家正宗的重庆火锅店,我带你去吧。
他说,小韵,西区的公园后期工程已经结束了,还没有对外开放,不过我知道有个小门可以进。
他还说,小韵,这月我业绩不错,发了很多奖金,十一放假你要出去旅游吗,我可能要加班,不过我可以包个红包给你,把你来往的食宿旅费都给报销了。
梦里,方岳说话时,她就在他的出租屋里给他做饭。
彼时她厨艺尚未修炼到如今还算过得去的地步,做的菜比一般还要稍微差点,那人倒也不嫌弃,每每都吃的干干净净。
饭后他洗碗,还会对在客厅上网的她说,小韵,快餐真的吃太腻了,还是女朋友的手艺好。
后来梦境继续,画面一转,江韵又看到自己变成了屠龙的女剑侠,在风沙莽莽的荒原之上,她穿白衣,身边有个穿黑衣的男剑客。
那人身材健硕有力,身高腿长,背上背一把寒芒闪闪的冷剑,带着斗笠,看不清脸。
她好奇,把那人斗笠摘了,斗笠下却是慕寒川那张惑人的脸庞。
男人把斗笠从她手中拿走,勾起薄唇,眯眸一笑,边往前走边对她伸出大手道,“娘子,过来,咱们先办正事。”
娘子……可真是个新鲜的称谓,梦里的慕寒川梳着古代男人的发型,身上黑色刺绣的侠客服被他穿得颇有味道。
古装版的慕寒川把斗笠重新带回去,脸又隐在了垂下的黑纱中,他拔出背后的长剑,握紧江韵的手,在他们面前的是正咆哮着喷火的巨龙。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江韵头疼的很,梦境乱七八糟持续了一整夜,她脑子酸胀,不想起来。
江韵动了动,抱她在怀的男人是还在熟睡,他微蹙着眉头,那张脸是刀削斧凿一般的气势逼人。
梦境照进现实,慕寒川是夫,她是妻,他在她梦里叫她娘子,并无不妥。
早晨起来后,外面是白茫茫的一片雪,一开窗北风呼呼地刮进来,冷极了。
江韵赶紧关上窗户,见男人也起来了,他从她身后而来,揽住她的腰把下巴搁在她肩窝里,来回蹭了蹭,带着早起慵倦的鼻音问她,“起那么早。”
*
用过早饭之后慕寒川要赶去慕氏,上次那个美国的合作案,有一些细则要商讨修改,这种事比较繁琐,也耗时间。
江韵不用上班,说陪他去。
他点头答应了,又好心提醒,“你去也行,不过我可能没空陪你。”
江韵说,“没事,你忙你的,我随便看看。”
整个上午,慕寒川都在开会,江韵偶尔从会议室的走廊外闲晃着走过,透过透明的玻璃门看到男人跟一群黄头发蓝眼睛的人说着什么。
他说流利的美式英语,不带任何国内教学套用的僵硬语法规则,沉
稳有度,气质非凡。
江韵忽然想起,慕寒说过,他是十岁那年被送去美国的。
十岁,举目无亲的异国,语言不通的环境,他又是怎么过的呢?绝对不会是她现在看到的自信从容、举止优雅。
一个男人,经历了重重磨难,才有可能能把自己锻造成眼前这般坚韧如钢又温润似玉的模样。
中午吃饭是在顶层慕寒川的办公室,江韵提前叫的外卖,男人回来时饭菜已经摆上桌了。
见办公室内那小女人正忙活着洗筷子,慕寒川脸上带着笑容,疲惫也减轻了不少。
他浅笑着走上前,看着桌上的菜对她道,“其实,我可以陪你出去吃。”
江韵从盥洗室回来把碗筷递给他,“你累了一上午,不用麻烦了。”
男人眼底有笑意,与她对面而坐开始用餐。
饭吃到一半,江韵问他,“能说说你最开始去美国之后的生活吗?”
男人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眉眼间带着诧异看她,“也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
江韵并不打算终结话题,一直盯着他。
慕寒川吃了两口米饭,见她那带着探究的眼神盯住自己,不禁笑了,“你真想知道?”
江韵点头,“嗯。我的事,你全都了解,你的事,我却一无所知。”
男人脸上的笑意更甚,与她对视,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好心情,“这么说,你是想做为我的妻子,参与一下我从前的人生?”
江韵看他那得意的神色,轻轻蹙起了眉,最终还是开口道,“算是吧。”
男人接着问她,“什么叫算是,到底是,还是不是?”
江韵只能点头,“是是是。”
男人勾唇,笑容浅浅,抬眉指指她碗里的饭,“食不言寝不语,吃完我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