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如同从前无数夜晚一样安静的晚上,望着浑身颤抖充满戒备的江韵,慕寒川却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来平息她心中的愤怒。
他低头凝视着她,她每落下一滴眼泪,他心里就更痛一分。
他尝试着开口,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伸出手臂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在她耳边低声道,“韵韵,我费尽心机做这一切,只是为了能和你在一起。”
听慕寒川这么说,江韵忽然笑了,她越笑越凄楚,到最后就闷声哭了起来颏。
她边哭边仰起头看着他,“如果有人捅我一刀,却告诉我他喜欢别人的方式就是伤害别人,那这样的喜欢,我承受不起。慕总,我只是个普通人,配不上你的费尽心机。”
这天晚上江韵执意离开于归园,慕寒川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睡袍站在冷风里,他脚下仍旧没有拖鞋,却一路从楼上追着江韵出来。
他拉着她的手,“我道歉,韵韵,你别任性。”
江韵站在台阶上,转过身看他,“我任性?那你的所作所为就不任性吗!夥”
就在他想尽办法离间她和方岳的时候,是不是也根本没想过她会有多痛苦,那时她刚刚失去了母亲,却在万里迢迢赶回来的第一个晚上,紧接着失去了相爱三年的男朋友。
她在冷风里冻了一晚上,终于自以为清醒地离开,孰知,不过是跳进了另外一个早就设好的陷阱。
慕寒川是猎人,她是被捕的猎物,他豢养着她,逗她开心,等到她终于开始对她身心交付,却忽然发现她一直都活在他的算计中。
可纵使她清楚自己活在这样的算计里,却还是一步一步身与心都开始沦陷,多讽刺。
江韵终究还是从于归园离开了,她对慕寒川说,你别跟着我,慕寒川不放心,只能叫邓雷送她。
他知道,她不会回江家,张妍颜如今和赵疏文正爱得痴缠,她也不会去打扰那两人。
除了章家,她无处可去,知道她会到哪里落脚,所以他放她走。
江韵走后慕寒川在门口的台阶上站了许久,直到邓雷送人回来了,他还没有回到别墅,邓雷从车里下来,提醒他,“先生,您已经在这儿站了一个多小时了。”
慕寒川这才回过神来,他发觉自己浑身冰冷,脚也有些疼,这才抬步走回去。
回到房间他看到床头柜上的杯子落在地上,碎了,这才意识到自己脚底是被玻璃碴扎破的。
他找到镊子把碎玻璃捏出来,又倒了些消毒的药水冲洗伤口,药液与伤口接触时,疼的厉害。
他皱起眉头,从药箱里翻出之前江韵用剩下的外伤药,撒一些,贴上药布,一人躺在床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慕寒川再次从床上起来时,不过四点半,他打开床头灯,找到拖鞋穿上,清理了地上因为之前走得太急而带落摔碎的玻璃杯。
拉开窗帘,半开着窗户,他站在窗口任由冷风吹在脸上,烟抽了一支又一支。
天亮时已经七点半,他洗漱,换了衣服,直接开车到章宅门口等。
江韵大半夜回章宅是老于开的门,她姥爷和舅舅并不知道。
早饭时老于安排厨房多做了一份,章知易看到江韵出现在餐厅里,有些诧异,蹙眉问她,“什么时候过来的?”
江韵垂眸吃自己的早餐,“昨晚。”
章知易在她面前坐下来,她继续专注吃自己的,边吃边对他道,“今天请个假。”
“有事?”
“是。”
“很要紧吗?”章知易问她。
江韵知道,年内公司里正忙,她一人请假,她的工作就必须有人来顶,知行本来人手就不多,年内这几天几乎没有人可以不去上班。
她是总裁妹妹,公司里谁都知道,这年底请假的先河若由她开了,总归不太好。
若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恐怕章知易还是会考虑一下影响,批她假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江韵低眉,“方岳父亲的追悼会,今天上午。我就请一个上午的假,下午就去上班。”
章知易闻言眉尾一扬,方岳的名字,他早几年就听她姑姑章瑾惠说起过。
那时他到城北去看章瑾惠,每每提起方岳,姑姑总忍不住夸两句,他也从言谈中得知方岳是江韵男朋友。
所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那时,听章瑾惠说方岳,他只是浅笑,并不插话。
后来有一次他去看章瑾惠时,正好碰上江韵带男朋友一起回来,那还是三年多以前的事了。
他与方岳有过一次短暂的交谈,那人话虽不多,却言简意赅,是个极聪明又颇有些城府的男人。
如今方岳功成名就,在江州有了身份地位,章知易心道,他果然眼光独到不曾看错了他,他姑姑也是慧眼识人,但不知为何,在自己选男人这件事上,章瑾惠却失败的很彻底。
或
tang许是经历了一次失败,等站在母亲的角度为女儿挑选终身倚靠时,女人的眼睛总是雪亮的吧,章知易想。
他准了江韵的假,江韵吃完早饭要从章宅离开,在大门口碰上了早就在门外等着的慕寒川。
他穿了件深黑色的大衣,同色休闲裤,黑皮鞋,黑色毛衣,整个人被黑色笼罩,显得无比深沉。
男人眉眼间带着疲倦,高大的身子半倚在车门上,正对着章宅大门口等人。
见江韵走来,他敛眉上前,“我说了会送你过去,如果你不上车,我不介意在这儿跟你耗着,等错过了追悼会的时间,后悔的还是你。”
江韵还未回话,二姥爷追了出来,笑着把一瓶热好的酸奶递给她,“你早饭吃得太少了,把这个喝了。”
江韵接过,不想在姥爷面前跟慕寒川争执,只能上了他的车。
他们到鸿鸣山殡仪馆时是十点一刻,江韵下车,径直往殡仪馆内走,鸿鸣山殡仪馆建在山脚下,因为沿山势而建,所以上去时要走很多阶梯,江韵走到一半时觉得脑袋上伤口里面嗡嗡地疼,她停了一会儿,等伤处好些了,接着往上走。
慕寒川一直没走,他看江韵停下时身形有些不稳,不放心,就从车里下来,也上了阶梯。
天堂6号厅是鸿鸣山殡仪馆最大的一个吊唁厅,因方岳今时今日的地位,来追悼会的人很多。
方正的尸体安放在水晶棺内,棺外摆满了他生前最爱的迎春花,大片的小花连在一起,白白的花蕊,蓝得发紫的花瓣,庄重肃穆又平实朴素。
正在接待来宾的是方正曾资助过的几个学生,江韵认识他们,他们不知道江韵与方岳分手的事,当江韵是自家人,见她来了,主动让开路,叫她去灵前。
方岳扶着岳淑琴在灵前站着,灵堂四周摆满了花圈挽联,躺在水晶棺里的男人大概终其一生也没想过,他的葬礼会有这么多人来参加。
因为吊唁厅里人多,事实上江韵并未与方岳说上话,当殡仪馆司仪用沉重的语气诵读着千篇一律的悼词时,宾客们垂着头默哀,岳淑琴压抑的哭声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江韵被身后接踵而来的宾客们挤到了最前排,与方岳、岳淑琴、温欣然并排站着,望着水晶棺内如同睡着了一般的男人。
岳淑琴哭得那般肝肠寸断,江韵看她伤心彻骨的模样,终究没能止住眼泪。
岳淑琴今年不过五十二岁,方正这一生虽心系鲁镇那些孩子们,但与她一直是真心相对恩爱扶持。
他走的,太早了些,留她一个人,如何能不伤心。岳淑琴的哭声那么悲戚,就算是个陌生人,看到这一幕也会对这个年过半百的女人心生怜悯。
只有司仪脸上仍旧是那般平淡麻木的神情,在岳淑琴的哭声中平静地诵读着悼词,带领宾客们围着水晶棺绕圈子,瞻仰遗容。
仪式结束后宾客们被一批批送走,方正的一部分学生们负责跟到酒店去招待宾客,方岳还要在这里等下午的火葬。
岳淑琴由温欣然陪着,见江韵来她也没说话,方正生前一直惦记着江韵能和方岳和好如初,盼着江韵能来看看他,但江韵始终没来,岳淑琴心中多少是有些不舒服的。
方正的遗体被工作人员用车子推走,方岳站在通道内望了很久,岳淑琴追着那小车子跑,刚追了两步摔倒了。
江韵忙去扶她,她态度生疏而客气,说了声麻烦了。
江韵理解她失去丈夫的悲戚,把她扶稳之后主动放开了她的手,退后,站在角落里。
方岳一直盯着通道里工作人员推走他父亲遗体的方向,等到车子在转角处左拐,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才转过身来。
他看了江韵一眼,走到她身旁拉住她的手,“跟我来。”
面对岳淑琴,江韵一时的确不知道说什么,方岳叫她离开,她轻轻舒了口气,随他出去。
吊唁厅的压抑气氛被抛在身后,殡仪馆内的绿地上,方岳一直拉着江韵的手往前走,最后在一排常青树前停下。
许是这些日子累极了,他高大的身躯有意料之中的消瘦,一向挺直的脊背有些僵硬。
方岳转身望着面前的江韵,那双漆黑的眸中没有丝毫情绪。
不是悲痛,不是欣喜,甚至不是平静,他眼神不定,一直以来始终光芒万丈的一个人,此刻却仿佛丧失了思考能力。
过了许久,他终于开口说话,“我以为你不会来。”
双手握着江韵的肩膀,方岳脸色带着多日劳累之后的憔悴,这些天风大天气干燥,他嘴唇起了皮屑,有些地方已经干裂,一说话就撕扯着疼。
江韵低眉,“叔叔的遗体告别仪式,我无论如何都应该来这一趟。”
江韵注意到了,因为邱小凡怀着孕,周致勤不便来殡仪馆这种地方,所以周家派了代表过来,周致敏也没出现在吊唁厅。
“对不起。”江韵忽然说。
方岳满脸诧异,布满血丝的眼睛淡淡盯着她。
江韵抿唇,“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就能在叔叔临终前与他说上几句话。”
方岳摇摇头,叹息一声,“不怪你。”
方正住院期间,每每清醒一点总要问他和江韵的事,他被问得不耐烦了,就会躲着,隔天去一次,或者两天去一次,完全没想到父亲会走得这么突然。
“还是对不起。”江韵又道歉。
她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方岳却仿佛霎时间听懂了她的意思,蹙眉问她,“你这声对不起,是你是自己说的,还是代替别人说的。”
江韵低下头去,方岳太了解她,她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他都能轻而易举地知道她在表达什么。
她这声对不起,的确不是为自己说,她是在替慕寒川说抱歉。
如果没有他的设计,或许到现在她和方岳还在一起,或许她们已经结婚了,或许,方正也还活着。
太平洋彼岸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可能引发对岸一场海啸,这是人人都知道的蝴蝶效应。
如果当初慕寒川没有从中阻挠,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江韵很奇怪,明明她和方岳都是被算计在内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下意识地想替慕寒川跟他说抱歉。
方岳苦笑,“看,你已经把自己算作是他那边的人,否则何必替他对我道歉。”
江韵无言以对,半晌,才抬眉望向方岳,泪水夺眶而出的瞬间对方岳道,“谢谢你曾经爱过我。”
方岳重重地点头,心痛得仿佛被搅成碎屑,他伸开双臂,问江韵,“可以抱抱你吗?”
从什么时候起,他需要向她索要拥抱了,从前她像个小燕子一样从自习室冲出来拥抱他的时光一去不返,她在他公司门口的阶梯上等他下班的时光一去不返,所有他们曾经相爱的时光都一去不返。
有了这种认知,方岳禁不住双手紧握,难过得让他浑身冰冷僵硬,他却始终不动声色。
但江韵抱住他时,他还是失控了,他父亲去世他都没哭过,却在江韵的双手重新揽在他后腰上时瞬间落下了眼泪。
这个动作,从前她经常做,她会抱着他把头靠在他胸口,靠一会儿就抬头笑着看他,“啊,方岳,原来你们男人的心跳声这么大,这么有力。”
事实上,那时他很想跟她说,“因为你离我太近了,所以心跳才会这么大声。”
但他没说,怕把她吓跑。
呼吸着江韵身上从未变过的体香,方岳把头埋在她颈窝里,“小韵,直到在医院里见到我父亲的遗体,我才知道亲人去世原来是这么残忍的事,你母亲离开时,我没能在你身边陪你,对不起。”
那时江韵身在异国他乡,身边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他可以想象她有多痛苦多悲伤多难过,多孤独多无助多绝望。
江韵摇头,“都过去了。”
不远处的慕寒川望着常青树旁相拥的那对男女,点了支烟想抽,又忽然意识到这里是殡仪馆,他把烟掐灭扔进垃圾桶,转身绕过长长的路,七拐八弯地走到大门口,蹙眉坐进了车里。
绿地的常青树旁,江韵结束和方岳这个拥抱,男人眯着眼逆光望着她,“小韵,就算有些事你知道了,但在你心里,我和慕寒川之间,你已经做了抉择,是吗?”
江韵没回话,良久之后才对他说,“方岳,对不起。”
曾经在一起有过那么难忘的三年时光,要彻底抽身谈何容易,无论怎样与那段感情分离,都会被撕扯得遍体鳞伤。
但如今她已经是那人的妻子,再与任何人有任何牵扯,似乎都不妥当,她的理智不允许,她的心,也竟然开始抗拒靠近除了那人以外的任何男人。
时间真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沧海桑田,时移事易,竟然连人心,也能如此轻易被掌控,被主宰。
江韵走出殡仪馆时慕寒川的车还停在大门口,她拉开车门坐上去,车子启动,把死气沉沉的殡仪馆远远抛在身后,同样被抛在身后的,还有年少时那段最真挚的感情,她曾经最想修成正果的那段感情。
车到十字路口,江韵提醒慕寒川,“去知行,我只请了一上午假。”
男人没说话,转了方向往知行去。
中午饭是在织染厂慕寒川的私人饭店吃的,那边客人仍旧不多,像往常一样,除了早早预定了包厢的,大堂里几乎没什么客人。
与慕寒川对面而坐,一顿饭吃得极其安静,江韵一语不发,那人也一直保持沉默。
吃完后两人离开,她回视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男人,“我上班很近,走过去也就十分钟,你不用送我了,走吧。”
慕寒川停下脚步,点头对她说了声好,但一直站在原地,直到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拱形木板桥那头,他才转身离去。
下午下班江韵没回于归园,她给张妍颜打了电话,叫她来接自己。
张妍颜还不知道这两天发生的事,笑着说,“正好邱小凡在家快闷死了,周致勤周先生年底很忙,顾不上陪她了,她春闺寂寞,咱们可以一起去看看她。”
两人到邱小凡家时是六点四十,由于张妍颜提前与邱小凡打过招呼了,这顿晚饭周家家佣做得很是丰盛。
张妍颜胃口大开,吃了不少,邱小凡也过了孕吐期,胃口比前段时间好了不少,唯独江韵吃得比较少。
邱小凡盯着江韵看了几眼,“看你眼睛红的像兔子,哭过了?”
江韵把这些天发生的事简单与邱、张两人说了。
张妍颜听完之后立马开始发花痴,“哎,看来我一直错怪方校草了,你看他长得那么帅,就不像个坏男人。”
邱小凡则是站在已婚女性的角度,积极拥护慕寒川,“慕总那样做,还是因为爱你。”
她们两人说着说着就争论了起来,争论完了就开始讨伐江韵,一个说,你该选方校草,一个说,你该选慕先生。
江韵转身,望着漆黑的夜,似乎是喃喃自语一般道,“你有正在爱着且决心要白首偕老的人吗?或者你还单身,或者你已为人妻,你想过有一天你和你的爱人被另外一个人以爱你的名义使计分开吗?你一无所知地和这个人生活了半年之久,你发现自己开始动摇,心向他靠拢,但就在这时,你知道了,他曾经多么努力地用你最无法接受的手段,分开了你和你爱的人。你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在你身上,你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你还能这样像个局外人一样英明决断吗?”
作为一名少女,张妍颜努力把爱做梦的特质发挥到了极致,她捧着脸幻想,嘴角带着笑,刚才还在支持方岳,这会儿又成了慕先生的忠实的拥护者,“要有这么一个男的机关算尽地爱着我,我死也要跟着他。”
邱小凡倒是一愣,拍着张妍颜的脑门儿道,“瞎幻想什么呢,要是有人想把你和赵疏文分开,你肯定跟人家拼命。其实,小韵不说我还没想这么多,不过现在想想,如果有一个人用尽心机把我和致勤分开,我一定会恨死他吧。”
江韵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转过身来,静静望着面前的两人。
邱小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忙捂嘴道,“小韵,我就是发表一下我的个人观点,可没有让你恨慕总的意思,你别误会啊。”
江韵摇摇头,“没关系。”
这天晚上江韵仍旧没回于归园,张妍颜把她送到章宅,当时九点四十,向来睡得早的二姥爷房间里却还亮着灯,听到江韵回来了,就叫她过去说有话跟她说。
江韵目送张妍颜从章宅驱车离开,这才转身往章孝宗的房间走去。
见她进屋,章孝宗笑着叫她坐,江韵搬了个朱漆的实木凳坐在二姥爷面前,努力微笑,“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二姥爷脸色慈祥,语重心长地道,“你这出了嫁的姑娘都搬回来了,我能睡得着吗!”
江韵抿唇,笑看着章孝宗,“您嫌弃我?”
章孝宗横她一眼,“嫌弃你就不让你回来住了,不过是有些担心你和寒川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江韵摇摇头,“我们之间没事。”
章孝宗伸手点点她脑门儿,“你这丫头骗谁,你们之间没事你能大半夜地跑来老宅住?寒川能大早晨的在门外等着你?”
江韵不说话,章孝宗垂眸道,“哎,我年纪大了,你们年轻人的事儿,我管不了。不过姥爷清净惯了,不喜欢你们这些年轻人吵吵嚷嚷的,明儿晚上你回你自己家去,不能再来老宅住了。”
江韵撇撇嘴,“我哪儿有吵吵嚷嚷,一直安安静静的,您这摆明了就是嫌弃我,还不承认。”
二姥爷躺到床上盖上羊绒毯,背对着江韵,唇角勾起,苍老的脸上泛起一朵笑花,“你说嫌弃就是嫌弃吧,反正明天你得回家,姥爷困了,你回屋吧,记得帮姥爷把灯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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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归园,慕寒川透过卧室半开的窗帘望着惨白的月色出神,窗外偶有烟火远远炸开,璀璨却一闪而逝。
马上就是小年了,他婚后被江韵陪伴惯了,忽然变回孤家寡人,怪冷清的。
脚底的伤口似乎处理的不太好,有些红肿了,他又泡了遍消炎药水,换上干净的药布,坐在沙发上望着空空荡荡的房间。
江韵不在房里的第二个夜晚,慕寒川的脚伤比昨夜更疼。
想起下午在殡仪馆内她和方岳的那个拥抱,心,也比昨夜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