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瑜看着渐渐消失成为一个黑点的轿子,心口好像缺了一块。
他是故意绕道走这里的,只是想看了看她。
抓着缰绳的大手微微收紧,狭长的眼睛迸发出阴烈的光芒。
古云清……将来有一日大事已成,我再来找你,你可愿……可愿跟着我?
赫连瑜夹紧马腹,倏然回身,阴柔的脸在晚霞的映衬下,像是沾染了绯色,沉声一喝,“走!”
一马当先,后面的手下全都挥鞭跟上,马蹄扬起漫天尘土,“哒哒”声,从街道传出很远。
古云清坐在轿子里,手心沁出了一层湿汗,整个后背都僵成了一条直线,那阴烈的目光好似要穿过轿壁,直直看在她的身上。
直到听到远去的马蹄声,她才松了一口气,在衣摆上擦了擦****的手心,端起桌上已经凉透的茶水,送往唇边,一口饮进腹中。
满腹躁动的恐惧,被冰凉的茶水一压,稍微安定了一些。
胡少卿见她这番动作,星眸一黯,心里愧疚更甚,声音放软,“前几****表姐从宫中来信,皇上缠绵病榻已久,现在病逝渐重,时日已然不多,九王爷的人现在全都汇集在上京,无暇顾及其他。”
古云清拿起茶壶,将茶杯倒满,又一饮而尽,清眸冷然,不无嘲讽,“你是想告诉我上京将会变天,赫连瑜现在要回上京,没空对我动手?”
胡少卿抿了抿唇,点了点头。
古云清放下手中的茶盏,眯着眸子沉思了一会,出声问道,“你跟赫连瑜到底什么关系?”
胡少卿睁大眼睛,黑眸纯洁,“什么关系?”
古云清冷冷扫了他一眼,声音泠然:“胡少卿,我这人最讨厌两面三刀的朋友,你若是再有一日背叛了我……”
她眯起眸子,微微扬起下巴,嘴角勾起了一抹讥笑,逼近胡少卿,“你信不信我有办法叫你痛不欲生?”
声音极轻,却叫人心底发麻。
胡少卿一颗心在胸腔里胡乱蹦跶了起来,因古云清靠的极近,一缕青丝从她肩头滑落,拂过胡少卿的脸颊,鼻尖是清新的发香,他脑子里好似有烟花炸开,俊颜涨红开来。
“我……我才不会背叛你……”
这句话怎么听着那么心虚?古云清眨了眨眼睛,回身坐回软榻,唇角勾起一抹恣意的弧度。
胡少卿吞咽了喉间的口水,伸出指尖触碰了一下自己的脸颊,那里好似还留着滑软的触感,心在胸口加速跳动,胸腔里好像涌动着一些他不能理解的东西,涨得他整个****有些微微发痒。
两人都不再说话,古云清靠在身后的软枕上,眯起眼睛,闭目养神。
胡少卿则不时偷偷的打量她几眼,又怕她发现,眸光不敢太过肆虐。
莹白瘦小的巴掌脸,容貌只能算得上隽秀,五官分开看都很寻常,合在一起这张脸看着却叫人甚是舒服,可是现在怎么看着好像越来越好看了?
他记得古云清今年好像才十三岁,身子还没长成,脸也没有长开,若是再过两年,他岂不就变成风度翩翩的清秀少年郎了?
胡少卿摩擦着自己的下巴,以他的目光来看,村子里的少年没一人有古云清优秀,只怕当时候十里八村的小姑娘都会将一颗芳心落在她身上,这可不行啊!赫连瑜说了要他看好古云清,待赫连瑜回来之后,古云清身边可不能有爱慕者!
他蹙了蹙眉,以后得看紧一点她!
顺手捞起自己的发丝,他拿到鼻子前嗅了嗅,蹙眉,没有一丝香味!又低头嗅了嗅,还是没有香味!为什么方才他闻着古云清的头发就有一股好闻的清香呢?
车外传来小斯“吁”的声音,紧接着马车停了下来,“少爷,清公子家到了。”
胡少卿回过神来,撩开轿帘看了看,正是回龙村古云清家门前,不禁道,“这么快?”
古云清睁开眼睛,纤长密集的睫毛眨了眨,从软榻上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终于到家了。”站起身往车下走去。
胡少卿也站起身,撩开帘子要往车下走,古云清一伸手拦住他,清眸微弯,笑意不达眼底,“天色不早了,胡少爷还是早些回家吧!”
胡少卿手脚一滞,俊朗的眉目沉冷下来,冷哼一声,狠狠的将车帘放下。
古云清也不在意,唇角勾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目送马车远去,转过身进了家门。
刘芸娘正在灶房里面做饭,一抬头,忽然见古云清站在了门口,温婉的眉目染了笑意,“我正想着天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来?”
古云清倚在门框上,看着刘芸娘脸上的笑意,心里暖暖的,有家人在担心自己的感觉真好!
“大哥,你回来了?”萍儿从屋子里面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她写好的字。
古云清接过摸了摸她的头,翻看了几页她写的字,微笑出声,“蚯蚓终于不爬了,进步挺大的,继续努力!”
萍儿刚学写字的时候,简直不堪入目,一笔一划都像是抖动的曲线,现在终于有点字的样子了。
一听被大哥夸了,萍儿乐的整个人都差点蹦起来,拿着写好的字蹦蹦跳跳的往院子外面跑出,“我去给翠儿姐看看!”
古云清看着她一蹦一跳欢快的孩子模样,笑了起来,“一会就要吃饭了,快点回来!”
“嗯嗯,我知道啦!”人已经跑到了门外,脆生生的声音传了回来。
古云清笑着走到了灶下,一边添柴火,一边抬头道,“娘,小舅的腿大夫怎么说?”
刘芸娘将米下到锅里,用勺子搅了搅,语气稍显低沉,“大夫说你小舅的腿恢复不错,不过以后也就只能破着走路了。”
说到这里,刘芸娘脸上多了一抹气愤,“那改天杀的布店掌柜,怎么就下这么狠的手?不就是弄脏了他一匹布,大春在他那里做了大半年了,一份工钱都不给,那不是欺负人嘛?不给工钱还将大春的腿给打断,心真毒!”
古云清听了之后,抬眼看了一眼刘芸娘,心里却很是欣慰,依照以前娘软弱的性子,必定是说不出这些话的,她现在敢这样说,就是一种悄无声息的改变。
以前这个家没有钱,也没有男人,刘芸娘心里没有倚仗,做什么事都畏首畏尾,受人欺负也只能忍着,现在因为古云清的转变,这个家到底有些不一样了,刘芸娘也在慢慢的变化着。
开饭的时候,萍儿从苗翠儿家回来了。
“快去洗手,吃饭了!”古云清端着饭菜,对萍儿道。
“好!”萍儿匆匆跑进屋子里将写好的字放起来,又跑出来拿着木盆打了水洗手。
从古云清醒过来,在她的带动下,这个家就渐渐养成了饭前洗手,晨起用盐水漱口,隔两天一洗澡的习惯。
坐在饭桌上的时候,萍儿咬了一口馒头,“大哥,翠儿姐做的那件衣服可真漂亮,我刚才去的时候,翠儿姐让我看了一眼!”
刘芸娘也知道苗翠儿在做一件清儿画的衣裙,不过她没有见过图样,瞧了瞧身上穿的斜襟蕉岭深蓝色褂子,又想了想在村里其他妇人穿的衣服,不解道,“衣服不都是这样的吗?再花哨也就是个布料的差别。”
萍儿匆匆咽下嘴里的馒头,急急反驳道,“娘,不一样!你不知道我大哥画出来的那个衣裙有多么好看!我还从来没有见谁穿过那么好看的衣裳呢!”
她小脸兴奋的看向古云清,“大哥,我猜你画的那个衣裙是给仙女穿的!”
古云清勾唇温煦的笑了起来,“吃饭吧!等以后萍儿出嫁,我一定让萍儿穿上比仙女身上还要好看的衣裙!”
萍儿年纪虽然小,却羞得满脸通红。
刘芸娘忙咳咳出声,看向古云清,嗔怪道,“清儿,你妹妹还小,莫要跟她一个女孩子开这种玩笑话!”
古云清不以为意,她一定要及早给萍儿灌输恋爱自由的想法,可不能将来以后随随便便找媒人说一个没有感情的男子,就凑合着过一辈子。
一辈子那么长,面对一个你不喜欢的男子,****凑合着过,那也太痛苦了!
古人男女大防看的太重,这点可不好,一点关于男女的东西都不让提。
“娘,我可没说笑,将来我一定让咱们萍儿嫁的风风光光,让十里八村的姑娘们都羡慕咱们萍儿!”古云清一脸自信的道。
萍儿脸一燥,羞道,“大哥,你快别说了……”
古云清见她红了脸,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好,不说了。”
刘芸娘看着古云清,宠溺又无奈的道,“你呀……”她摇了摇头,语重心长的道:“你妹妹还小,自然不用急,娘现在心里,就担心你!”
萍儿对古云清眨了眨眼,“对呀大哥,咱们村子里有没有你瞧上的姑娘?”
古云清一噎,口里的饭差点喷出来。
刘芸娘看着她担忧的叹了口气,“清儿,你还是恢复女……”
“娘,!”古云清猛地将饭咽下,打断了刘芸娘的话,“我也还小呢!”
刘芸娘瞅着她,微微蹙眉道,“唉,风濯那小子怎么就走了呢?他要是不走,娘可就不用这么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