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听到你对他的评价一定会引为知己...”
“呵,不说这了。慕少艾,你难道就不打算出去看看吗?”
“不了,药师我年纪大了,懒的动了!”
说罢,慕少艾还伸了个懒腰,看着阿九在院中玩耍的身影,神态却越加懒散了。
“药师,后悔吗?”
槐生殊梦突然的问话,一句“后悔吗?”,令药师慕少艾楞了会神。良久,缓缓吸了口水烟,方才开口:
“有什么好后悔的,人活着比什么都好!虽然不能见到那些老朋友了,但他们能来看我...”
“药师,且宽心,早晚有一天,我们会回去的。届时,区区天命将奈何不了你我!”
“呵,小殊梦,不用安慰我老人家了,你去忙你的吧,药师我老人家没这么脆弱,放心吧!”
“呵,如此,请!”
“请!”
洛阳的天,说变就变,方才还是月朗星疏,此刻已是明月俱隐,夜空黯淡无光。黑压压的云彩自西方压来,沉闷之中似是隐含着无限的力量。黑云上闪电环绕,陡地一声惊天霹雳,一道闪电划过,刺穿了苍冥虚空,将漆黑的天地映得刹那亮堂。
狂风骤起,吹得整个天地愈发寂寥,山雨欲来风满楼!
倾盆大雨簌簌而下,笼罩了整个天幕,水声大作,地面上的泥土被溅起四射,只是片刻之间,地面上的山涧中已有了积水,随着轰隆的雷鸣闪电自小道上倾泻下来
槐生殊梦没有太多的震撼,也没有太多的感慨,只是默默地沉浸在自身气机与天地交感的状态当中,感悟着其中的造化之机。
直至乌云退散,风雨将歇,晨光破晓,天色晦明,却已是第二天清早。
“这雨,生于天,死于地,这中间的过程,就是自然!雨夜之美,在于意境,在于生生不息,花草吸收水汽,原来的死意,也悄然流去,这才是雨夜的美处,也是自然的味道。”
想了一会,槐生殊梦忽而一笑。迎着咧咧山风,遥望天边的晨曦之色,旭日缓缓东升,槐生殊梦飞身而去。
浩浩乎如凭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形容的就是此时的槐生殊梦。槐生殊梦只觉得周身轻盈若鸿羽,随风而动,未运丝毫功体,依托着空中气流的涡旋运转直往洛阳城方向而去。
身在半空的槐生殊梦蓦地心中一动,冥冥中便感应到远处正有一股奇异波动,若隐若现。当下轻摆袍袖,衣带当风,改了方向,直往西面而去,那里正是洛水的上游地带。
槐生殊梦顿下脚步,停在洛水河畔,抬头望着江心,不由得心中讶然。
却见一叶轻舟在上游中央缓缓飘着,横在浪涛汹涌的大河离岸五丈许处,随着浪涛摇摆起伏,竟没被水流冲带往下游去。
船上坐着一位峨冠博带的老人,面容古拙朴实,长须飘飘,一副得道高人模样。
让槐生殊梦感到讶异的正是他的一双瞳孔。其生得也并无特异之处,却宛如两泓深潭,仿佛能永恒地保持在某一神秘莫测的层次里,洞悉天地宇宙间的玄异奥妙。无论星辰变幻,日月轮回,四季更替,万物演化,一切的至理都可以在这样的眼眸中得到解答。
“在这方世界有此能为,不差!”
这道人正凝神垂钓,只是随随便便的坐在船头,背后是初升的朝阳,他就沐浴在朝阳的光辉下,恍惚与天地融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与这条流淌在悠远岁月中的宁静河流水**融,在这一刹那,天与人完美的结合在一起,看见他,就好象触摸到了天地宇宙间那玄奥莫测的大道轨迹。
槐生殊梦思量了一会,便即向前迈了两步,足不涉水,瞬息跨越了几十丈远的江面,驻足在船头之上。
老者对槐生殊梦的到来似乎好不惊奇,神色依旧淡然自若,波澜不起,仿佛整个天地间独有手中的钓竿能够吸引住他。
槐生殊梦也不以为意,只是静静地伫立在老者身侧,饶有兴致地探身观看着垂在水中的钓丝,看其随着波涛浪卷而漂浮不定,良久不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者手里的钓竿依然如故,纹丝未动,更没有一条河鱼上钩。也难怪,在这暗流潜涌的江心本来就甚少鱼儿聚集。
槐生殊梦却已是兴致缺缺,而后喟然长叹道:“看来你这老道今日是钓不上来一条大鱼了。”
老者扬了扬钓竿,古井不波的脸终于逸出一抹笑容,缓缓摇头,一如清风拂面,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大鱼,不是一直都在这里么?”
槐生殊梦哂笑一笑,摇头道:“老道此言差矣!这里早已没有鱼,有的是扶摇直上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的北冥混鹏。”
这一刻,槐生殊梦仿若真的化身混鹏,一股凌云九霄之势猛地朝着老者席卷而去,顿时吹起一阵大风,呼呼作响。这风似乎从九天十地而来,无有穷尽,气机牵引之下,小舟四方的江水轰然而动,浊浪滔滔,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承受着漩涡巨力压迫的木舟变得摇摆不定,随波逐流,木板发出“咯吱”地凄叫声,好像随时可以倾覆一般。
老者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芒,脸上依然是淡淡的微笑,随即右手轻轻一抖,水里长长的丝线蓦地化为龙蛇之状,清晰可见地在水底盘旋起伏,层层荡漾,绕着四周转了一圈。
龙蛇既出,万水臣服,八风不动。风停浪止后,转眼间一切又复归原状。
槐生殊梦神色不变,只是哈哈大笑起来,继而叹息道:“道者能为不差,却是在下小瞧了你!”
话既是指老者方才应对槐生殊梦那一式手段之巧妙,堪称造化,虽然这只是槐生殊梦随手而为。也是暗喻对方能在遥远之地引出槐生殊梦,手段不可谓不高明。
在看见道人的第一眼,槐生殊梦便毫无来由,自然而然地知道,其正是当称中原第一人,当今道门大宗师的散真人宁道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