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走!”陌先生用内力将她二人送出两丈远。
梅如焰回头看了一眼,陌先生浑身染血,手持利剑,若丰碑一般矗立在狭窄的谷口,迎上几十个黑衣人,锋利的剑芒将出口守的密不透风,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梅如焰既骄傲又心痛,“上穷碧落下黄泉,你不来找我,我便去找你!”
她调动了所有的内力,背着安久一路狂奔。
“梅十五!”身后有人追过来。
梅如焰听着声音熟悉,但她不敢停脚,“何人!”
“灵犀。”那人报出名字。
梅政景拿剑逼问老夫人的时候梅如焰已经晕过去,不知道她们叛变的事情,梅嫣然离开时千叮咛万嘱咐不可与老夫人亲近,可眼下是非常时期,顾不了那许多了,她现在一心想把安久交给别人照顾之后再折返回去找陌先生。
梅如焰停住,灵犀一身狼狈,“跟我来。”
“去何处?”梅如焰有些犹疑。
“去见一个能救我们的人。”灵犀感觉暂时没有追兵,才稍稍放心,“老夫人受了重伤,我需要一个人帮忙,我保你一条命和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梅如焰心思活络,一听便知道灵犀的意思,她身边还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若选择帮忙就只能把安久丢掉。
眼看灵犀自顾不暇,把安久交给她是不可能了,便道,“灵犀姑姑,追兵在后,还是快些离开为好!”
说罢立刻继续前行,灵犀愣住,她在梅氏一直监视梅如焰。很清楚梅如焰是怎样的一个人,没想到竟然会被拒绝!
“梅十五!你若是答应,待援兵一到,说不定能够保陌先生一命!”灵犀的声音远远传来。
梅如焰猛的顿住脚步。
“我们是皇上安插在梅氏的暗线,不出一刻援兵即至,你只需帮我躲过这一刻,我答应你派人去救陌先生。”灵犀心中笃定她这次不会拒绝。
梅如焰顿了几息,冷冷道,“那样的富贵我们受不起,不要再跟着我。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灵犀姑姑还是莫要浪费时间,逃命要紧。”。
她不是没有动心,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一旦趟了这潭浑水就会像梅氏一样受人控制,生死都捏在别人手里,就像陌先生从前在缥缈山庄一样,如果陌先生喜欢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就不会敛去一身风华,隐居在梅氏做一个族学先生。
他不喜欢的事,她不愿做。
况且灵犀不过一个侍婢。在控鹤军中的地位能高到哪里去?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鬼才信!梅如焰不愿在与灵犀纠缠,调整呼吸之后迅速离开。
灵犀是寻人帮忙,梅如焰宁死不从,她也没有办法。现在想杀人泄愤都没有时间。
梅如焰练武晚,就算她分外刻苦,现在也不过三阶而已,背着安久跑了不到半个时辰。内力便已经消耗殆尽。
她看见路边有一片半人高的草丛,便过去把安久放下,她伏在一旁呼哧呼哧的喘着起。一朵一朵雾花从口鼻中喷出来,又消散。
黑夜沉沉,荒野寂寂。
梅如焰叹了口气,“兜兜转转,竟然又是我与你一起逃亡,梅久,上辈子不知是我欠了你的,还是你欠了我的!”
与上次不同的是,梅如焰这回是真的有心要救她。
梅如焰是个自私且势力的人,但也算是恩仇分明,梅久那个实心眼是真的对她好,况且若非被梅氏收留,她也不会遇到陌先生。算起来,梅久是有恩于她。
在草丛里略作调整,梅如焰站起来,环顾四野茫茫,她鼻子一酸,眼中忽然模糊。
陌先生这个人从阑知道怜香惜玉,更没有一星半点的温柔,可是呆在他身边会觉得很安心,习惯了那种安心的感觉,如今孤身一人,梅如焰只觉心里格外无助。
梅如焰抬手狠狠抹了抹脸,脸颊被丝绸擦的发烫,她告诫自己:你是阿顺,你是在妓馆那种低贱地方长大的人啊,为何也变成了娇娘子!
从前梅如焰恨这一段过往,现在却感激有过这种经历,在妓馆里她很早便懂了人心险恶,会处理人情世故,所以才能好好的活到今日。
一阵风过,干枯结霜的草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梅如焰觉得脊背微凉,她僵了一下,缓缓回过头。
一个披着黑斗篷的人悄无声息的立在草丛里,枯草在风里招摇,只有他像是一尊雕像,连一片衣角都不曾被吹起。
“梅十四?”他浑厚的声音从斗篷底下传出。
连脸都没有露,那不怒自威的慑人威势便已经令人心下打怵。
“你是谁?”梅如焰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微发颤。
那人身形一动,梅如焰没有看清他是怎样的动作,只觉得眼前一花,安久便已经到了他怀中。
“站住!”梅如焰见他转身要走,连忙追上去,“阁下是敌是友,为何带走姐姐!”
“是友非敌。”他淡淡道出自己的名字,“楚定江。”
草丛微动,楚定江身形如掠食的苍鹰般腾起,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梅如焰蹙起眉,不管那楚定江说的是真是假,她无力反抗,能做到这个地步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没了包袱,梅如焰盘膝而坐,开始心无旁骛的调整真气。
半个时辰之后,她动身返回梅花里。
北风里夹了星星点点的雪粒,砸在枯草上淅淅沥沥。
梅花里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一场暗袭终于落下帷幕。
药庐下面的地窖里,莫思归一手捂着启长老胸口上的血窟窿,一手飞快的在药箱里翻找。
“思归,安安静静的听我说几句话。”启长老道。
汩汩热流从莫思归的指缝间溢出,他固执的寻找止血药。
“混小子!你想让我死不瞑目!”启长老一动怒,伤口里的血涌得更厉害。
莫思归也怒了,“有话你就说!我听着呢!不耽误事!”
吼完一通,他颓然住了手,老老实实的听着启长老说话。
“在药炉最北面茅房的下面埋着一个药罐,里面藏着二十卷书,是我毕生心血。”启长老咳嗽两声,“我就防着今日呢。”
莫思归额上青筋直跳,“你就不能藏别的地方?”
“思归……”启长老看着他,混浊的眼中目光没有焦距,“你与医道上的悟性还远胜于我,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一代神医,我没有什么好交代的,只想提醒一句,莫太痴迷,莫负情之一字。”
亲情、爱情、友情,启长老错失的太多,他不想莫思归重走旧路。
“我记下了。”莫思归答应着,心里却想到自己抛了安久的事情。
“嗯。”启长老长叹一声,闭上眼睛。
莫思归眼泪控制不住的掉落。
启长老忽然又睁开眼,不放心的道,“你发誓。”
“你,你……”莫思归被吓了一跳,但瞧着他满脸期待,便不废话,依言束起手,“我莫染对天发誓,往后绝不负情薄义,若有违此誓,不得好死!”
启长老的嘴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些什么,呼吸却已停止,瞳孔亦涣散。
莫思归伸手覆上他的眼睛,而后寻了一块干净的布,沉默帮他把面上的血渍擦拭干净。
他远是已经悲切至极,不妨被启长老唬了一把,此刻竟说不出是什么心情来。
一切收拾妥当,莫思归跪坐在启长老身边,沉默了许久,哑着声音喃喃道,“长老,我已做了一件薄义之事。”
莫思归用随身携带的匕首挖出一个坑,把启长老入土之后,磕了九个响头,背起药箱,爬起来急急出了地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