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半夏来到民政局的时候，心情已经很平静了，刚才在细雨中漫步时，她想了很多很多。
所以，在民政局见到傅斯年时，她虽然惊讶，却并没有太多的愤怒和痛苦。
恭喜？季半夏愣了愣，见他的眼神扫过自己的小腹，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呵，原来是恭喜这个呀。她有了刘郴的孩子，而他微笑着恭喜。
内心深处，她千百次的检讨过自己，如果怀豆豆时她不和傅斯年置气，不争吵，不动怒，豆豆是不是就可以平平安安地生下来？
季半夏回了傅斯年一个淡淡的微笑：“谢谢。”
傅斯年领了号，两人坐在椅子上等着排队。队伍中有一对夫妻，带着儿子一起来离婚。那男孩七八岁左右，生得虎头虎脑，不耐烦好好坐着，张开两臂假装自己是飞机，在椅子上练习飞翔。
男孩本来离季半夏挺远的，不知道怎么突然就站起来朝这边冲过来。嘴里还模仿着飞机起飞的声音。
傅斯年来不及多想，一把拦在季半夏身前，熊孩子刹不住车，整个人都撞在傅斯年胳膊上，满手的薯片渣抹了傅斯年一身。
傅斯年没接她的纸巾，淡淡道：“不用了，一会儿扔掉就是了。”
人生果真循环啊，第一次见面，傅斯年扔了大衣，最后一次见面，傅斯年又要扔掉外套。多么精确的句号。
“半夏，证领到没？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我这边忙完了，一会儿我过来接你。”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不想让刘郴在这里和傅斯年相遇。
一直沉默的傅斯年开口了：“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傅斯年误会了她的迟疑：“没关系，你可以不说。”
季半夏以为自己已经看淡，可她没想到，心还是针扎般刺痛了一下。强势霸道的傅斯年，确实很少有这样的窘态。
她将梨花揉碎，待到再抬起头时，眼底已是一片平静。
当初海誓山盟，以为情比金坚。如今劳燕分飞，两人各奔前程。
跟这脆弱的男欢女爱比起来，还是肚子里这团温热的血肉更可靠，更贴心，更让人生有所爱，死有所哀。
她仰着头看着他，朝他微笑，用力地微笑。
第一次见面，她那么狼狈，连件蔽体的衣服都找不到。最后一次见面，她要给一个圆满的句号。
“半夏，好好的。”他用力握紧她的手。
“好。”季半夏郑重的点头。她会好好的，她有小阿梨，她一定会更加坚强，会更加勇敢，她会把日子过得好好的，让所有人都知道，哪怕再多的艰辛，再多的困苦，她都不会被压垮！
傅斯年目送季半夏离开。她的背挺得笔直，从他第一次见到她，她就是这个样子。单薄的肩背像一张绷紧弦的弓，柔弱，却又充满力量。
眼睛胀得生痛，胸口也堵得喘不过气来。傅斯年仰起头大步走进雨雾。
幸好，是她先离开，是他目送了她的背影。
他吻吻她：“那你先死。我留下来送你最后一程。”
她又眨眨眼：“啊，我们可以一起死嘛！等我们都动不了了，一瓶安眠药你一半我一半，手握着手一起离开。”
傅斯年低头看看手里的离婚证，慢慢将它一点点撕得粉碎，一股脑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