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朦胧的屏障,她正姿势怪异地抻着胳膊,似是要反手往身上绑着甚麽,嘴里还费劲地嘟囔着:“嘶,疼死你得了,记吃不记打的玩意!都多少回了……”
而后她突地又不动了,扭着身子别扭地趴在了曲起的膝上,呜呜做声似是很伤心失落地低喃道:“姐姐……若是姐姐尚在,自是见不得我受委屈的……”
随即她又长长一叹,哀道:“你啊你,既没人护着,委屈自亦是受得的。人活一世,且忍着些、委屈些、克制些,便亦是过得去的。”
她顿了顿,见帘外的太玄仍无动静,便又无声地呲了呲牙。
太玄这时才开口说道:“继续说啊。”
“……”小白撩开了床幔看向他,撇了嘴道:“你早便知我知你来了,特说给你听的?”
太玄看了她一眼,刚要非礼勿视地从她衣衫不整的身上移开视线,却又一顿,看向她肩上裸露的血肉。
小白亦随他看了看,撇嘴道:“这伤倒是真的,不唬你。”
太玄微蹙了眉问道:“怎不叫太医来看?”
小白趴向那被榻之上,只将个受伤的肩膀空起来,不在意道:“他们看不好的。”随后看向太玄又道:“我体质便是这般,受不得伤,伤了药石无医,只得等它自己好。”
她还以为只这几句他不得信,然而太玄却一撩衣角坐在了她床边,取过她刚刚要包扎伤口的白布,持在手中叠了叠。
小白正在诧异,他却已俯了身过来,轻搭在她伤口处,绕过她肩缠了上。一边为她缠了伤口一边问道:“这般便可?”
小白微抬了眼便正对他俯下来的下颌,他说话间喉口微动,使得她抬了手想摸摸那倒是藏了甚麽。
太玄为她系好结,见她不语便又向她面上看来,却见她不怀好意地正盯着自己,面色霎时一冷退了开来。
小白咽了口水嘻嘻一笑夸赞道:“你包的真好,都觉没那般痛了。”
她只单纯地夸赞,却不想太玄脸色更是不好,只冷声道:“既无事,明日随我进宫面圣。”随即便甩袖而去。
徒留小白半趴在床上,暗叹他的喜怒无常。
第二日,小白未等人叫,便已疼得捱不住起了身,昨日太玄为她包扎的伤处已是一片殷红。
她刚有动静,门外立时便有婢女进了来,不仅带了洗漱用具,还有干净的伤布为她替换。
小白见了,倒是未再逞强不叫她换,顺服地换了伤布。归整了自己,婢女又为她布了早饭,同样是寡淡无味的白粥和清淡小菜。
她只得垂头丧气地吃了些吃食,而后便被带着出了门上了马车。直到见了一身冷淡的太玄,才想了起来他昨夜说的要带她面圣。
小白对于要见甚麽人间的皇帝并无半分拘谨,天上的天帝她尚都是见过的,害怕他人间一个小小凡人皇帝?
只是现下与太玄同坐一辆马车之内,虽是四下帘子都被掀起并不封闭,然她觑了太玄脸色,倒是有了几分拘谨之感。
她捂着伤口低声叫了几声,却见太玄连眼角都不欲施舍,便只得收了声正襟危坐地坐好。眼睛却不知放于何处般四下张望,看着看着便又溜到了太玄身上。
他正闭目养神般靠在马车壁上,却在小白放肆的目光中开口说道:“再看,便将你扔下去。”
“……”小白张了张嘴,虚心请教道:“国师将神女扔下车是楚瑜国传统么?若是,我亦无不可。”
太玄睁了眼看向她,冷淡地说了句:“你做不做得这个神女,于我,不过一句话。”
小白身上疼,正身坐了会便挺不住了,于是坐没坐相地瘫了下来,靠在车壁上摇头叹息道:
“我便与我姑姑说过,你予的救命恩情,他却不一定会记着。许是于他,你之所为不过碍了他和家人的团聚罢了!”
太玄定定地看着她,直看得小白心里有几分发毛,后又想索性自己披着的不是自己的脸皮,即便秋后算账亦算不到自己头上,心才稍定了些。
这时他又开口问道:“她当真是你姑姑?”只是声音甚是冷清,似是这个问题是与不是皆没甚干系。
小白又大力叹得一声道:“你若不愿信亦没得办法,姑姑说过,这人总是宁愿相信自己想信的。如此,随你做想罢!”
而后她转了转眼珠又道:“对了,我听说她还曾留得一个信物予你,你可还留着?”她眸中藏了几分戏谑,等着太玄与她说起那单只鞋子。
可他却只是轻描淡写两个字:“丢了。”
小白亦不如何失望,他若是当真留着,许才是真真的恐怖,怕不是要留着找她算账的。如此,丢了便丢了。
不过他既应了话,说明还是记着当年事的。
于是她又笑了笑道:“还真是让姑姑说着了,国师如今可不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太玄只是睨了她一眼平淡道:“你知得倒清楚。”
小白心中一凛,打了个哈哈不再多说。
而后两人进了宫,在宫内内官的带引下穿过了宫门,到了一处殿堂。
小白一路偷偷巡视,倒是对这凡间宫殿有那么几分好奇。只是后见便连天宫的一隅皆比不得,便亦不再多看了。
可到了那之后,两人站在殿门之外却久久不得召见。小白皆有些站不住了,才又来了个服饰颜色皆有不同的内官,附在太玄耳边说了甚麽,随即将他们带到了一处侧殿。
待上了些瓜果茶点后,方才退了下去。
小白忍了疼,剥了两颗荔枝扔到了嘴里,鼓了腮帮子好奇问道:“那人为何让我们稍坐会便自行离去?不是来见皇帝的么,怎地见不到又叫回了?”
“你倒是耳目聪灵。”太玄睨了她一眼,摆了杯盖推开浮叶问道:“还听到甚麽了?”
小白倒亦是未瞒他,吐了籽直白道:“我听他说那皇上在玉液池喝多了,你们这处倒怪,一大早便喝酒?”
太玄未理她所问,只是平淡说了句:“即便你为神女,对圣上如此不敬亦是难逃杖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