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1 / 1)

虽然康熙说了,此次南巡不得扰民之类的,可让过往各地官员不搞面子工程是不可能的,往来所走的官道早就整修一新,田间劳作的农民衣着整齐红光满面,为防有人行刺两边的田地青纱帐早就被清理干净了,每过一地都在当地的积年老农之类的,奉上来当地特产,主要是小米、麦子、粟米、高粮等,康熙每次都会自己尝一尝,再分给随行的皇子和后妃们尝,秀儿憋了许久总算没问出,她印象里河北一带是玉米主产区,这些特产里为什么没有玉米。()

“额娘,这就叫太平盛世吗?”

秀儿摸摸他的头发,“这要问你阿玛。”她不想跟这么小的孩子讨论什么叫面子工程,“但也要问问孙公公和小安子。”小安子是胤祚身边新来的小太监,原来的那个因为他落水事件,早就不知所踪了。

“为什么?”

“孙公公和小安子都是河间府的人,他不会骗你。”

“懂了。”胤祚点点头,他扭头问小安子,“小安子,河间府什么样?”

小安子有些为难,他看了一眼秀儿,秀儿点了点头,“你只管说实话就是了。”

“穷。”小安子道,“若不是穷,奴才爹娘也不会托人送我进宫,奴才家还算好的,能凑齐银子交给引荐的人,有些连这些银子都凑不出,只能借印子钱。”

胤祚又不懂了,“穷?”他说了这么多·胤祚只看懂了穷。

“穷就是没有衣服穿,没有饭吃······”

“肚子饿也没有?”

“没有。”

“天冷也没有?”

“没有。”秀儿一边说一边摇头。

“我知道了,所以你才切掉小**进宫,这样就能有衣裳穿有饭吃了。”

小安子搔搔头,“奴才还要有出息,像孙公公那样。”

秀儿笑了,“懂了吗?”

胤祚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治好了病,就能全懂了。”

秀儿亲亲他光溜溜的脑门·“嗯。”

沿途上的那些事,说起来都要被载入史册的,对秀儿来讲却没有替胤祚看病这一件事重要,只是这一路巡视过来,难免走得极慢,她甚至想自己带着胤祚离了南巡的车队,只带几个人护卫着直奔荣太医所说的道士所在之处,替胤祚治病,治好了病直接回宫,什么威势、派头、一路的经历那都是给别人看的·她一个女子,不想干政也不想左右什么历史。

康熙心情却似不错的样子,一路上多数是跟秀儿住在一处的,每日经常讲在外面的见闻,秀儿微笑,点头,再问一句,“然后呢?”做了最优秀的聆听者。

“朕听说你跟胤祚讲了一番道理?”康熙知道秀儿在神游,这女人是真的对政事丝毫不感兴趣。

“皇上是如何得知的?”

“胤祚又把这一番道理比比划划的跟胤讲了,胤又教导了他一番让他既然外有饥馁·就当惜福,日后不要只吃肉不吃菜了,要嚼得菜根香。”

“胤终究是大些·懂得道理多。”

“他只不过是书读得多罢了,胤祚才是懂得多。”康熙揽过秀儿说道,“胤若是从小就跟着你就好了。”

秀儿笑笑,没再说话,她当日不过是一介贵人,怎么能养得住皇子,别的事她恨佟佳氏,在抱养胤这事儿上·她得谢佟佳氏·若非有她这个当日宫中最有地位的女子护着,胤未必能长这么大·只是佟佳氏在失女之后,做得太过了。

康熙亲了亲她的发顶·揽住她肩的手缓缓下移,搂住她的腰,“晚了,咱们歇了吧。”

就在此时,梁九功隔门薄薄的门帘咳了一声,“皇上,京里来了急奏。”

康熙懊恼地瞧了秀儿一眼,捏了捏她的腰,“等着朕。”

秀儿退开了一步,耽搁皇上处理朝政的罪名可不是好担的,“妾恭送皇上。”

她刚送走康熙,又见康熙身边的人都跟着他走了,此处虽然暂叫行宫,其实不过是当地士绅的宅子,秀儿占了其中的一个小跨院罢了,与康熙日常起居之处只有一墙之隔,闲杂人等轻易接近不得。

“刚才我好像瞧见李嬷嬷回来了,她可还在?”秀儿问冬青。秀儿在康熙在的时候就瞧见了李嬷嬷的脚尖在帘子边闪过,心里也惦记着,也怕她的行迹露了。

“回小主的话,李嬷嬷见万岁爷在,本来想走,看见梁公公来了,就避到了茶水房里。”

“让她来吧。”

李嬷嬷进来头一件事就是施礼问安,秀儿赐了坐给她,“荣太医可找着了周大夫?”

“奴才接着了荣太医的信儿,他现在跟周大夫在一处呢。”

“那位道长呢?”

“那位道长据说道号叫无颜,轻易不离他所居的那个小道观,荣太医的身份他也是知道的,荣太医的意思是请托大夫去求一求他,只说是京里富绅家的公子病了,他经不哀求给用了药,结果现在听不见了,人家也不怪罪他,只是想求他帮着想想法子治,孩子毕竟还小,有一辈子要过呢,想请师叔相助。”

秀儿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那位无颜道长所居之地离咱们这里还有多远?”

“据说还有八百多里呢,咱们这般走走停停,要走半个月才能到。”

“若是那边道长应下了,本宫就去求一求皇上,带着几个宫女、侍卫,轻车简从,扮做普通富人前去求医也成。”

李嬷嬷低头没说话,皇上这次南巡,虽说带了皇贵妃、宜妃、德小主三个妃子,可多半是在德小主这里歇着的·对德小主的宠爱可见一斑,如今虽说还算太平,可难免有山匪流寇,皇上必定不会放心,德小主虽说替子求医心切,怕也太急了。

“京里还有别的消息吗?”

“回小主的话,之前奴才说的那人……已经找到了。”

秀儿点了点头,左右看了看,“既然已经找到了·就依计行事吧。”

“。”

直隶与山东交界之处,有一座不算高的山,当地人因着山势取了个浑名叫牛背山,山势缓而厚重,山脚下只有一个村子,就叫牛家村,这个村子里却没有一户是姓牛的,要说这里为何叫这个名字,说得上来的人也不多,离了牛家村再往山上行·半山腰上有一座道观,道观里供着元始天尊,观上的牌扁早已经旧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只依稀可辩子虚观三个字,牌篇如此,道观却是极干净,有几个身穿布衣之人经常打扫,仅有的三间正殿,左右各三间厢房,都是窗明几净的。

扫院子的人一见来人是周良程·都合什而笑,“无量天尊,您来了。”

周良程的义父去了·只有一个师叔在,一年倒要来两次子虚观,只为了看一看长辈尽一尽孝道,子虚观的人与他都算相熟。

周良程回了一礼,“请问我师叔可在?”

“他老人家昨日进山采药方归,周大夫可算是与他有缘。”这位答话的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妇,只因无颜道长救过她的儿子又不收诊金,这才发了愿替子虚观扫三年的院子·扫完了三年·却觉得这清静之地,倒比烦扰人士要好·留了下来依旧做洒扫之事。

“那我就进去了。”周良程心里一松,师叔在就好。

他进了院子·往厢房而去,见门虚掩着,知道是师叔听见自己来了,把门打开了,师叔最烦的就是敲门开门这一套繁文缛节,他瞧见这门,不由得一笑,“侄儿来给师叔请安了。”

“既然来了就进来,难道还要我起身替你开门不成。”无颜身量比常人略高,皮肤黝黑,满面红光,只是耳畔有一道疤,略显有些狰狞,寻常人见了他,定不会猜他是以医术见长的高人,就算身穿道袍,也常有小儿被他吓哭。

“是。”周良程推了门进屋,见师叔盘腿坐在临窗大炕上,炕上的八-仙桌上摆着烧鸡、熏牛肉等物,还有一壶上等的好酒温在炉边,自己这位师叔虽说为了不剃头出了家,可半点戒律都未曾守过。

“你这孩子,鼻子怪灵,我好不容易得了些好牛肉,你便来了。”

“侄儿这些年,一直想着师叔的牛肉呢。”周良程笑道,脱鞋也上了炕,拿了筷子就要吃。

“咦,你怎么白吃我东西?”

“怎说是白吃呢?侄儿给您带了上等的好物。”周良程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纸包,纸包里是四十几条干干的像虫子似的东西,可他无颜道长眼睛却直了,“这可是上等的冬虫夏草,我在这深山里,已经几年未见品相这般好的了。”

“这是侄儿在京里的朋友送给侄儿的······”

“就是那个替鞑子皇帝看病的吧……”无颜道长撇了撇嘴。

“他无非是为养家糊口罢了。”

“哼!”无颜辟手夺过那一包冬虫夏草,“这东西落到我手里,正好替几个老病号治咳喘,也算替他积功德,只是他出这般重礼,怕是要有事相托吧?”

“不是他有事相托,是侄儿有事要请托师叔。”

“你不年不节的来,就必是有事,有什么事说吧。”无颜的眸光闪了闪。

“侄儿与荣兄本是至交好友,他在京里开了药铺,请侄儿去做几天的坐堂大夫,偏巧遇上了一位京郊的士绅之子病了,连着几日高热不退,他…···”

“闭嘴无颜道长斥道,他一拍桌子,“这么多整须整尾的冬虫夏草,你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了,还想骗我说什么京郊士绅,你到底把谁家的孩子给治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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