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恢复了在后宫里的走动,那些份位儿子什么都不缺的倒还算淡定,份位低又无子且年轻的,都动起了心思,可是掐指一算,皇上除了头天晚上在温僖贵妃那里宿的,竟连续在永和宫德妃那里住了七日有余。
这样的事别说她们受不了,连胤祚都有点难受,每日跟额娘没撒多长时间的娇,皇阿玛就来了,看见十三弟、十四弟还好,亲近逗弄一番而已,看见了他和四哥却总是要问功课。
他偷眼瞧瞧四哥一副镇定的模样,皇阿玛无论问什么都对答如流,心里颇有些羡慕,四哥知道的那些他不过是知道些影子,可若是让他一字一句的背就不会了,更不用说是解了,论语他不过学个开头罢了。
康熙瞧他微微有些着急玩自己袍子角的模样,心里觉得好笑,又继续问胤禛字习得如何了,“老四,这些天你可断了练字?”
“回皇阿玛的话,儿子一日二篇大字,四篇蝇头小楷除了初一断了一日之外,再没断过。”
康熙点了点头,“嗯,持之以恒方是习字之道。”老四越长越大,瞧着还是像他的地方多些,可是说话时的神情颇像秀儿,总是一副慢悠悠的样子,透着十分的稳重,他又问道,“你之前说要练朕写得福字,因过年时事多朕还未曾看过,如今练得如何了?”
胤禛答道,“回皇阿玛的话,儿子因替乌库妈妈守孝,将练福字改为抄金刚经,百日之后才又继续练福,有些生疏。”
“写来让朕瞧瞧。”
康熙一声令下。苏培盛从海棠手里接过永和宫里存着的上等笔墨纸砚,在炕桌上铺好,胤禛上了炕,盘腿而坐,腰杆挺直,屏息宁神,极镇定地落下了第一笔……一整个福字写完,站在他身后观看的秀儿微微露出笑意。康熙见状拿起福字递给秀儿瞧,“德妃,你觉得他这字写得如何?”
秀儿笑道,“妾原是不懂字的,只是这个福字因刻在慈宁宫,妾时常能瞧见,胤禛这字虽差了些火候,写得却也有七八分的像。”
康熙道。“朕瞧着却有九分像了,朕写这个福字的时候比胤禛大不了几岁,书法也只比他如今略强些罢了,老四在书法上颇有些天份。”康熙是全才,他能说出这样的评价绝对是对四阿哥的书法极为满意了。他又斜眼瞧了瞧一脸艳羡的胤祚,“老六。你的字练得如何了?”
胤祚缩了缩脖子,他耳朵听不见的时候练字练得多,后来虽也没断了练字,却也不够勤,更不用说他不是个会写字的,却是个会看字的,四哥写得那叫书法,他写得嘛……“回皇阿玛的话,儿子写字匠气得很。跟着四哥学福字。却也只是学得了个皮毛罢了。”
康熙被他逗笑了,“你竟还知道什么叫匠气?”
胤祚有些不服气地道,“儿子自小看皇阿玛的书法,宫里随处可见名人字画。所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吟,儿子看见的尽是些最上等的好东西,自己写得虽不好,看还是会看的。”
“那你也写个福字,让朕瞧瞧匠气是什么样的。”
胤禛把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拍了拍胤祚的背,胤祚说话就是这样直白,他原还有些担心,可瞧着皇阿玛的样子,竟是不恼,许是皇阿玛见惯了小小年纪就颇有心计的孩子,由此更喜欢天真无伪的六弟吧。
胤祚盘腿坐到了胤禛刚才的位置,却因个子小够不少桌子,只得跪坐,一样是腰杆挺直,拿了笔在雪白的宣纸上认真是写了起来。
秀儿在他的身后瞧着,老六写字的确匠气,没有老四的灵气,可若是以“像”为标准,竟是比老四写得福字还要像康熙的福字。
康熙没让秀儿品评,拿了胤祚的字笑道,“你果然是有自知之明,你这个字啊,得其形而未得其神,拿去琉璃厂正好,许是能骗一骗那些个不懂行的。”
胤祚知道皇阿玛在取笑自己,嘟着嘴颇有些不高兴,秀儿瞧着他可爱忍不住亲了亲他,倒让被奶娘抱着的小十四不满了,大声地“啊!啊!”喊了好几声,挥舞着小胳膊腿,一副极不满意的样子。
秀儿见他这模样摇了摇头,“这个小十四,许是知道自己是最小的,连我与十三好他都不高兴。”
“他终究是小。”康熙笑道,从奶娘手里接过小十四抱到了怀里,要说秀儿生得这些孩子,最好看的是额尔珠,可最像自己的却是小十四,此时年龄虽小,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的,小胳膊舞得武武生风,颇有气派。
额尔珠和小十三见状有些不高兴了,秀儿一只胳膊搂了一个抱到自己跟前,“额尔珠和胤祥跟额娘最好了。”
“最好了。”额尔珠说道,胤祥则是紧紧地搂着秀儿的胳膊不放手,同时警惕性地瞧着两个年长些的哥哥。
胤禛和胤祚则是一同摇头,一副不肖与这些小孩计较的模样。
瓜尔佳墨云跪坐在临窗大炕上,瞧着前殿的灯影和守在前殿和后殿之间穿着黄马褂的侍卫,知道今晚康熙又是留宿永和宫,咬了咬嘴唇,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史书上都说康熙身边的女子少有超过二十五岁产子的,德妃年二十九产下十四阿哥本就是异数,如今竟圣宠依旧,怎能不让人侧目。
她咬了咬嘴唇,拿自己手中的书册保命只能暂保自己一时,要想保自己一世平安唯有得到康熙的保护,可是康熙被德妃紧紧握在手里,连别人插足的缝隙都没有,自己上一世虽恨小三,却也是天涯的常客,经常能看见一些小三常用的招数,可偏连一丁点的用武之地都没有。
再说了她也不是小三,德妃也不过是个三——连三都排不上,十名开外了,自己则是几十名开外……在这宫里想要活下去,活得好,唯有得宠、生子这条俱备才成。
不得宠幸生不能怀孕,有孕之后若是无宠生不下来——宫里这些年生子的,不是有份位的妃子就是被有份位的妃子准许生子的“自己人”康熙雨露均沾,有时也会一时喜欢某个新人,可若这新人是无背景的,别说是怀不上孕,就是怀上了也生不下来,弄不好还会一尸两命,德妃在宫里算是仁慈的了,章佳氏还是不收买她不得怀孕生子,自己也一样被控制得极严,偏偏还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着了德妃的道。
想一想自己日常饮食全是出身小厨房,又经过了德妃精心挑选给她的红花、枚果之手,平时里穿得衣裳也是宫女子在整理洗涤,根本防不胜防,难怪章佳氏就算是生了十三阿哥依旧是低眉顺眼,偶有反抗听说德妃真得不高兴了,马上做起了缩头乌龟,有没有命都在人家的一念之间,命贱如纸的又何止是宫女。
她心里想着这些,脸上的愁云越来越浓,站在屋内伺候的一个是被她改名叫春兰的张佳宫女,另一个就是不起眼的冬梅了,两个人互视了一眼,春兰见冬梅还是一副不敢说话的样子,只得叹了一口气,上前了一步,“小主,时辰不早了,您该歇着了。”
瓜尔佳墨云瞪了她一眼,“我什么时候歇着,还用得着你吩咐吗?”
春兰被她这么一说,脸刷地一下就白了,“奴才……奴才不是那个……”说了一半跪了下来,“请小主恕罪!”
瓜尔佳墨云瞪了她一眼,“罚跪一个时辰,冬梅你看着她,她少跪了一刻钟,我就要罚你们俩个跪到院子里!”她原先对红花和枚果够客气了,结果呢?她现在算是想明白了,反正不管如何也捂不热这些个面甜心苦的宫女子的心,不如先立了威,至少让自己痛快。
“嗻。”
“奴才谢小主宽宏。”春兰磕头谢了恩,只在原地跪着。
在卧房里铺床的两个宫女子对外屋的事听得清清楚楚的,却也不敢插言更不敢求情,只是盼着瓜尔佳小主的邪火不要发在自己身上。
宫里虽说有不许虐仆的规矩,可那化人厂里的骨灰却也不是平白来的,主子想要整治奴才只不过是上下嘴皮子一动的事,瓜尔佳小主虽是常在,却也不是她们这样的奴才能得罪的。
四个人心里都清楚,她们四个人里必有德小主派来看着瓜尔佳小主的人,可若说是谁,谁也说不准了,瓜尔佳小主不能是罪,德小主更不能得罪,唯有低头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才是最要紧的。
瓜尔佳墨云心里也在想着谁是德妃的人这件事,这四个人是她随手挑的,就算是德妃也不会把各宫分来的所有人都收买调教了,这四个人里那怕有一个不是德妃的人能为她所用也是好的,可是她瞧着哪个都可疑,竟是一举一动都极可怕。
她躺在窄窄的炕床上时心里忽然想到楼管大妈养的那只猫,捉到了老鼠却不肯一口咬死,而是尽情的玩弄,一会儿放,一会儿捉,一会拍飞,一会将老鼠的头含在嘴里却不咬,只吓得老鼠魂飞魄散屎尿齐流,到最后那老鼠失了斗志,任猫咪摆弄,猫咪觉得无聊了,才一口咬掉老鼠的头……
她当初是觉得好玩,现在想想自己竟像是那只老鼠一样,被猫吓得惶惶不可终日,躺在炕上都不敢真得睡着,只怕有人趁着她睡觉将屋子翻了个底朝天,把那要命的东西也给搜了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