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走至方桌之前,便径直坐下,然后悠悠道:“不知那人是谁?后来如何?”
落魄书生一见生意上门,顿时笑了一笑,空洞的表情一扫而空。但似乎是不太明白云上的意思,旋即疑惑道:“那人?”
“自然是你梦境中,那个破水而出,左脚踏日,右脚踏月,冲天而去之人。”云上淡淡说道。
落魄书生闻言,却是哦了一声,接着摇了摇头道:“原来指的是我梦中人!可惜我也看不清那人模样,而且也总是梦不到最后,便立即醒来了!”
云上不禁叹息,有些惋惜,但旋即又目光闪动,淡淡说道:“不知书生,方才为何指着天际的黑云而骂?”
落魄书生顿时眉头一皱,霍然抬首再次望向那片黑云,说道:“因为我看见它,就很讨厌!”顿了一顿,又望向云上道:“阁下难道不是来看相、卦命的?”
云上笑了笑,说道:“自然是!只是在下不久之前刚刚被人骗过,所以有些怀疑书生之言是否可信。”
落魄书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何谓信?人言既信,先生既然请我面相,那我之言便是你之信!”
云上沉吟片刻,却也是摇了摇头道:“如照书生所言,那何谓伪?人为既是伪了,阁下此时此刻所为,莫不是在招摇撞骗么?”
落魄书生闻言,忽然一怔,片刻之后,旋即捧腹大笑起来,引来周围过客的一阵奇异的目光。
须臾,落魄书生对着云上笑道:“伶牙俐齿,好个修士!”
云上顿时神色一动,乜斜眼道:“在多人面前,吾舌尤健。只是——阁下毫无境界修为,一介凡人,没有神识、念力,却只凭肉眼,就能看出在下是一个修士,看来果然不简单了!”
“这不算什么!巨人也不修法力神通,但只凭五感,却也能见千百里之外!”落魄书生道。
“你是巨人?”云上问道。
“相较于地上蝼蚁,我与巨人何异?”落魄书生道。
云上再次神色一动,却忖思不语。
而且,此时心底响起了岑夫子的声音:“这书生有趣!老子且来看一看。”
岑夫子毕竟是一位魔婴,即便受伤严重魂魄受损,但神识也远非云上可比。云上暗定,若他看上一看,或许能看出一些端倪。
但是片刻之后,岑夫子却是失望的传音道:“确实肉体凡胎,真是奇怪!奇怪!”
云上不禁眉头一皱,向落魄书生道:“若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落魄书生笑如春风,点了点头。
这时候,忽见一道白影闪过,眨眼间没入了落魄书生的身体中,赫然是有‘忧’清风!云上原来打算通过清风可以获取他人记忆的神通,来再探究竟。
须臾,‘清风’从落魄书生的身体中钻出,接着重新没入了云上的身体,心中传来一句:毫无所获!
这下,云上可是不禁心底大动了,不过转瞬间,却是想到凡人之中也不乏奇人异事存在,比如活了八百多岁还健在的彭祖;俗世皇宫中,那些比修士还通晓天文地理的大臣等等。旋即,倒也不甚在意起来。
忖思片刻后,云上说道:“还请书生为我看一看面相,是吉!是凶!”
落魄书生点了点头,认真的凝视着云上一阵后,表情郑重道:“这位先生,印堂发黑,必有厄运,恐怕命不久矣。”
听闻此句,云上不禁摇了摇头,心底无奈的笑了起来。毕竟,还是如此雷打不动的说辞,但顿时也冲淡了云上刚刚对其升起的一丝神秘之感。旋即说道:“此话,在下近日来着实听了不少,而且一字不改!”
落魄书生神色略显尴尬,旋即道:“虽然说法一模一样,但阁下却要知道,那些人都是胡言乱语,小生所说却是千真万确!”
云上笑道:“何以证明?”
落魄书生直起身子,一本正经的说道:“昔小生游至某处,忽见赤、黑二马入河,有人问一卜者,二马何先起。卜者演得离卦云:‘离为火,火赤色,赤色先起。’小生心中却想:‘火未然,烟先发,必定黑马先起。’果然。”
云上听后,神色一凝。但须臾,暗定此人又在胡诌,旋即说道:“在下凶兆厄运,可有破解之法?”
“这位先生之厄运有大有小,有远患亦有近祸,小生只破一厄,却不知阁下选哪一个?”
“自然近祸!”云上神色自若道。
落魄书生神秘一笑,左手拿起方桌左角处的葫芦灌了一口酒,同时右掌向前一伸摊开。
云上自然明白其意,从怀中掏出几块银子,放在了落魄书生的掌心。但接下来,却是手掌握爪一吸,之前还在书生手中的酒葫芦,眨眼间出现在了云上的手中。
云上拿起葫芦同样灌了一口,酒是烈酒,入喉之感辛辣无比。早已辟谷,久久不食人间烟火,现在喝来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但这也不禁让云上暗自奇怪,这看似弱不禁风、虚弱不堪的书生,竟然喝得了这种猛酒。
顷刻间,云上又连续灌了几大口酒,葫芦差点便要被云上喝空。
落魄书生一阵肉疼,眼疾手快的赶紧抢了下来,愤愤道:“这是要花钱买的,想喝酒,另付钱!”
落魄书生生怕云上再来抢,索性把剩下的酒,全都灌向了自己口中,不过也仅仅只有半口酒,便再也无一滴落下。这书生却是更加生气道:“看相就看相,却将我的酒都喝光了,哼!你走吧!以后得躲你远点。”
云上悠悠道:“我已付了钱,书生却没有说出破厄之道,就急着赶在下走,莫非做贼心虚?”
“阁下近祸已破,难道还想留在此处不成?”落魄书生却是反驳道。
“好个书生,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却说已经破了在下的近祸,果然人为既伪,看来需要报官才行!”云上脸色一变,沉声道。
“这个——其实——有话——好好说么!”落魄书生一听云上要报官,却是脸色微变,开始嬉皮笑脸道。
云上冷哼一声,刚要回话,却见一个粗眉大汉怒气冲冲的冲了过来,一掌劈在了方桌上,方桌‘砰’地一声,被砸出了一个大洞,书生被吓得一个哆嗦。
粗眉大汉旋即揪住书生的衣领,猛地一提,将书生提了起来,浮在半空中,骂道:“你个破书生!俺先前背着卧床多年的七十老母前来看相,你说是小疾,给了一颗黑丸,说回去口服之后,立马就可以下床走路。俺不知怎么就鬼迷心窍了,竟是相信了,可是老母服了你的黑丸之后,非但下不了床,却是痛的满地打滚,没撑片刻就过世了,估计现在尸身已经冰凉!你这个直娘贼,你休要跑,跟俺去见官!”大汉说着,便提着书生就走,没走几步,周围顿时聚集了一批看热闹之人。
书生被拎在半空,双脚不沾地的乱蹬,嘴里不停喊道:“壮士有话好说,轻点!轻点!……”
云上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出闹剧,不为所动。
须臾,云上无奈的摇了摇头,便转身离开。但这时候,对面却急急地跑来一个中年妇女,从云上身边擦肩而过。
接着,后面传来妇女的声音:“阿牛!快放下恩公!”
“狗屁恩公!害死老母,我要带他去见官!”大汉的声音传来。
“你错怪好人了!你走之后不久,阿母又忽然醒了过来,人像是年轻了十几岁,而且多年的顽疾也治愈了,可以下床走路了,此刻正在后面赶来呢!”
“真的?”
“真的!真的!”
“老母无恙了!?太好了!太好了!恩公恕罪,请受一拜……”
人群外的云上神色一动,神识顿时释放开来,果然在数百丈之外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眼含热泪,正激动的朝这里赶来。
“果然是个奇人!”云上低声一句。旋即转身,拨开人群,却见落魄书生早已不知去向。
云上神识再次释放开来,赫然发现不远的街角处,落魄书生刚好走进一个酒馆。
云上身形一动,人影瞬间原地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然是在那酒馆门前。云上右脚一迈,直接进入了酒馆,发现除了一个伙计外,空无一人,也不见书生的人影。
云上眉头一皱,旋即招来那个伙计问道:“方才进入这酒馆的,有些落魄的书生在哪里?”
只见伙计一怔,摸了摸脑袋,云里雾里道:“这位先生莫非眼花了吧,今日来这酒馆的客人,先生还是第一位,哪里有什么落魄书生,即使有估计也是骗吃骗喝不付钱的,俺也会毫不客气的将他赶出去。”
云上闻言,身子一震,旋即神识释放,数里之内再无书生的丝毫影子,不禁心下骇然!
“云上小子!这书生虽然毫无修为,却十足神秘的很!”岑夫子的声音,在云上心中响起。
云上神色凝重道:“是挺神秘,甚至是可怕!”说完,身影一闪消失不见。
但云上消失之后,那伙计却是嘴角一笑,自语道:“你我还有一番机缘,何必急于一时!”
说完伙计脸色一僵,一道人影从其身体中走出,赫然是落魄书生。落魄书生大笑一声,便唱着小曲走出了酒馆。
须臾,伙计身子一颤,顿时清醒过来。但更为诡异的是,原本空无一人的酒馆,却是渐渐地浮现出十几个人影,全都在大碗喝酒,有几个人还在大声喝道:“谁偷喝了老子的酒!”“怎么酒没有了”“小二,快上酒!”
伙计闻言,连忙向着客人们不停赔笑……
(此章多是对话,写起来费劲。。。。PS:忽见赤、黑二马入河….这一典故,出自宋代——邵雍《梅花易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