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囚牢里散发着潮腐的味道,老鼠在墙角里吱吱叫着,似乎是不怎么怕人一样。【无弹窗.】
“开饭啦,开饭啦……”狱卒吆喝的声音远远传来,紧接着,就见三个狱卒走过来,两个人抬着一个大木桶,一人拿着勺子跟在后面。
走到这座牢房的时候,一个狱卒用勺子盛了一勺子稀稀的粥菜放到牢房内的小盆子里,又扔下一个硬的发黄的窝头,冷笑一声:“还不吃吗,不吃就饿着,还当你是什么大少爷,哼不识抬举的东西。”
嘴里数落着,几个狱卒说笑着又往前去了。
牢房里坐了一个穿着白衣的男人,男人的头发很长也很乱,现在都纠结在一起,脸上胡子拉磋,瞧起来垃塌之极,他颤抖着伸出有些发黑的枯瘦的手来,端起盛了稀饭的盆子看了一眼,盆子很脏,上面全是饭磋,那稀饭也不知道是什么弄的,发出阵阵腥味,应该是放坏了的吧。
再看看那窝头,硬的能绊下人的牙齿来。
男人抬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容里充满了悲凉和伤痛。
“哈哈,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不想我傅家竟然败落至此,我竟然落得这样下场,哈哈,当真好笑。”
他大笑一场,端起饭来几口喝光,又泄愤似的狠咬了几口窝头,之后扔掉剩下的半块窝头,倒在稻草铺的床上开始蒙头大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牢房里漆黑一片,黑了又亮,亮了又黑,男人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这日,远远听到狱卒说笑声传来,似乎是讨好什么人似的。
这是什么人来探监了?
男人心里好奇。
又听到有人笑言:“孟姑娘这边走,您真真是有情意,那个傅家三少落到如此地步。您还来瞧他,要我说。他上辈子不定做了怎样的好事……”
“孟姑娘,孟姑娘?”男人嘴里小声念叨着,猛然一阵欣喜,难道是月婵来看他了?
他紧走几步到了牢房门口,抓着栏杆往外瞧。突然间想到这是不可能的,他当初带人去荣王府,想要绑了月婵母子,月婵已经……如今怎么还会来看他。这完全是他的痴心妄想。
难道,是我幻听了?
他不由这么想着,可是。脚步声却实实在在的传来,远远的,也看到了人的影子。
走近了,就见一个青衣狱卒带着一个身着绿衣的女子慢慢走来。
女子浅绿衣裳,深绿的裙子。头发挽了个简单的一字髻,只粗粗插了几个银制的簪子,手里提着篮子,走的更近了,男子一瞧。不由惊的瞪大了双眼,完全没有想到竟是这位故人。
“孟小姐。就是这间牢房。”
狱卒停在门口,指着已经反应过来,背身坐着的男人大声道:“您在这里慢慢说话,我且一边等着。”
孟小姐笑笑:“有劳了。”
等狱卒走后,孟小姐把篮子放下,慢慢蹲下身去,脸上还是含着淡淡笑容:“傅三少……”
男人猛的回身:“怎么是你来了?你怎么……怎么出去的?”
孟小姐又笑:“自然是我,除了我,你还能想着谁来,难道想月婵过来,别做梦了,她现在恨死了你,怎么可能再见你,傅文彬,你这一辈子过的还真是失败,心心念念的人却一直没有得见,而最讨厌,最不想见的孟氏月婷却在最后送你一场,你不觉得可笑么,这人生,还真是有意思。”
那个男人,也就是傅文彬并不说话,而月婷也闭口无言,慢慢从篮子里端出东西来。
“这是一碟子你最爱吃的绿豆糕,我特特请教人做的,如今日子不比先前,你且凑和着吃吧。”月婷慢慢说着,手上动作不停,又端出一盘菜来:“这是龙井虾仁。”
“这是一碟子鹿肉,这是我刚学做的鸡汤,这是栗子面的小窝头……”
一样样的摆好,月婷叹道:“我也是身无所长,全靠了姐姐接济的,也只能准备这些了,你,你且吃着吧。”
看到傅文彬那样子,又窝囊又垃塌,月婷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知道是可怜他,还是觉得痛快,心里酸酸的,有些想要落泪,这傅文彬,哪里还有曾经的半分风采,那个曾经让长安闺秀痴心追求的傅家三少去了哪里?
“姐姐?”
傅文彬沙哑着声音,紧张的问:“是月婵么,月婵救了你么?”
月婵?
月婷所有的可怜全没了,只剩下恨意。
她咬着牙,咬的咯嘣作响:“月婵,月婵,你只记得月婵,你瞧瞧,你现在落成什么样子了,要不是因为月婵,你能如此,如今,也只有我来看你了,你以前喜欢月婵,可人家连正眼都不看你,你它着红姨娘,宠着左姨娘,可到了大难来临的时候,人家头也不回的走了,傅文彬,你还有没有良心,呸,你良心早叫狗吃了,我和你说这些话,我才是疯了呢,我就不该来。”
话是这么说,月婷却还是有些不舍的。
傅文彬也开始低笑起来:“呵呵,哈哈……月婷,你说的是,说的对,我没良心,我心里没有你,可是,我却能说我从来没有对不住你,当初我就和你说过,我对你无意,只是把你当妹妹看,若你能却了那份任性,我会真把你当妹妹待的,可你呢,做势陷害我,让我不得不娶你,硬是送上门来的女人,这天底下有哪个男人能看得起,你自已问问,咱们俩是谁亏心?”
他又大声指责:“要不是你,要不是你说不得我能娶到月婵,我也不会落得这种地步,都是你,都是你……你这会儿也甭在我面前炫耀,你走,走……”
月婷听的咬牙,泪水不由的滴落了下来,她孟月婷就这么讨人厌么,连落到牢里的死刑犯都瞧不上她,她……母亲疼爱月娥过于她,月娥比她聪明。什么事情都明白,母亲常说她太任性。太小孩子脾气,将来是要吃大亏的,她原来还不信,可现在瞧瞧,可不是这样么。她这一辈子,活的真是讽刺啊。
看到傅文彬弃满恨意的样子,月婷抽出帕子捂了脸就往外跑。
等着月婷走了,傅文彬冷笑着。也不看那些菜一眼,转身又回了牢房,想着月婷来看他。是不是他马上就要死了,皇上已经判了他的刑,他要吃断头饭了?
慢慢想着,他竟然一点都不怕,心里平静之极。
他已经没有什么牵挂。死也就死了,但愿下一世……
慢慢躺在稻草堆上,傅文彬闭上眼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一个很奇异的梦。梦中,他活的潇洒之极。结交了不知道多少朋友,每日呼朋唤友,游荡玩乐。
家里父亲虽然严厉,可却很疼爱他,母亲万事替他着想,十四岁开始给他安排通房丫头,教导他人事,只要是他所求的,母亲都能很好的给他安排。
就这样,到了十八岁的时候,母亲和他讲,他要娶妻了,娶的是忠靖侯家的嫡长女,孟氏月婵。
月婵?
这个女孩子到底怎么样,他这样想着,他完全没有见过,不知道她漂亮不漂亮,会不会和他的心意,又想道,娶妻娶贤,只要能够孝敬父母就是长的不好也成,以后他还可以讨很多美貌小妾,妻子的容貌,倒是其次。
不过,他还是对孟月婵上了心,开始打听孟家的一切。
他打听到,孟家有三个女儿,大女儿一点都不显,什么都不会,每天只知道玩乐,而二女儿三女儿满腹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求亲的也不知道有多少,大概都踢破了孟家的门槛吧。
傅文彬想着,就是这样,月婵也是孟家的嫡长女,身份上比二女三女更加和他相配,娶这样一个妻子也算成了。
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成亲那一天。
在梦中,那一日他很高兴,喝了很多酒,等到摇晃着进了洞房,掀起盖头的时候,当孟月婵抬头望向他时,他惊艳之极,就那么一眼,满心里就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子。
不是月婵长的有多么漂亮,她的容貌很好,傅文彬也不是不知人事的青头小子,那青楼妓馆也是去过的,屋里通房丫头一堆,他早就不被容貌所累了。
可是,月婵那一双眼睛,清彻透明,不含一丝杂质,当她看向你的时候,仿佛你就是她的整个世界,就这样的一双眼睛,完全的让他迷了心。
新婚时候是很快乐的,他每天陪着娇妻,那些通房丫头完全丢到一边,他眼里心里只有他的妻子,只想要和她在一起。
好日子没过多久,他的妻子竟然赶他了,让他去那些丫头屋里过夜,还要做主给他纳妾,他一下子惊呆了,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难道,月婵心里没有他,不喜欢他?
他这般猜测着,又因为那可怜的自尊心不敢找月婵去问,就这样,甩手出去,一头钻进丫头屋里,好些日子没有理会月婵,只想逼着她来寻自己,可是,她并没有来。
后来,月婵怀孕,他很高兴,想着孩子出生月婵的心或者就会有他吧。
他左盼右盼,孩子生了,可连名字都没来得及起就这么死了,他当时伤心的背过人偷偷的哭,又让人去查,可查到的消息让他完全不敢相信,孩子竟然是月婵自己给害死的,这怎么可能?
他不知道为什么,更加不愿意见到月婵,每天都去丫头屋里玩乐,只想让月婵难过,仿佛她越难过自己就越高兴一样,看到母亲刁难她,丫头为难她,他就很痛快,很痛快,也很伤心,索性,连家都不回了。
后来的后来,母亲逼迫,他提上去的姨娘又用肚子里的孩子作威胁,他不愿意和月婵再相看两厌,就这么一封休书休了她。
月婵离开了傅家,她走的时候很伤心,跪下来请求自己,可他还是硬着心肠赶走了她。
他静静关注着,知道月婵在孟家过的不好,很是后悔,又一日,他听得消息,月婵竟然死了,出去上香的时候碰到劫匪,为了保住清白,拿根银簪子硬是插入心脏,就这么的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哭了笑笑了哭,疯了似的跑到山上去找月婵的坟。
这么一场不知道是美还是悲的梦,傅文彬做了一次又一次,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变的有些傻傻的,梦里的他真傻,竟然不知道那些事情都是别人陷害的,月婵怎么肯亲手害死自己的孩子,月婵怎么可能不喜欢他,怎么可能……
这都是刘梅和他的母亲,还有家里的丫头联手陷害,就这样让他失去了月婵。
傅文彬呆呆躺在稻草上,笑的悲凉,两世啊,纠缠了两世,他欠了月婵一条命,今世就补回来吧,从此之后两个人就扯平了,但愿,还能有第三世,若是再有一世,他一定紧紧抓着月婵,不管怎样都不会放手,哪怕把自己贬到尘埃里,也要抓着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