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姨娘殷勤的服侍着王欢欢一下午了。
王欢欢处理过后王府大小事务，这才将精力落在何姨娘处，“是有什么事情要求我的？”
何姨娘脸上讪讪的，“我娘家兄弟在金陵城犯了事，我想求王爷写封信，叫那官爷开开恩，饶了我兄弟一命。”
王欢欢听了皱了皱眉头，“这种事直接找王爷，何苦要绕我这个弯子？”
何姨娘知道王妃还在记恨着上回的事情，可她心里比任何人都难过，那是她的孩子啊。
何姨娘黯然道：“王爷不肯饶我，从那回以后，都不肯上我屋里过夜了。”
王欢欢颔首，啜饮了一口茶，心里念头翻转——
没有谁让出夫君心里会舒坦的。
王欢欢也并不舒坦，嘴上却仍是说道：“我会让他今晚去你那留宿的。”
何姨娘喜极而泣，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好几个头。
“王妃，上次当真是我糊涂了。”何姨娘哽咽道，“是我糊涂了。”
王欢欢使了眼色，红儿上前将何姨娘搀扶起来。
外头门子来报，谢王妃的娘家人要来见谢王妃。
何姨娘用手帕拭了拭眼角的泪水，见王欢欢这儿恐怕要有棘手的事，怕被殃及无辜，何姨娘早早地告退了。
王欢欢端起茶，又啜饮了一口润润嗓子眼。
“直接通报谢王妃。”王欢欢道。
“是。”门子跑去谢王妃那边的院子去通报。
这虽然谢王妃也是跟王妃平起平坐的地位，但是谢王妃不如王妃掌管府中中馈，下人卖身契用度月钱等事情，众下人们更敬重前头嫁进来的王妃多一点。待在王府里头久一些的，更是知道王爷当初为了王妃，特意跑去圣上面前退婚不要谢王妃的。再加上王妃平日里看起来和善好相处，单凭那个林幺子，以及时不时上门的阿天，那二人脾气一旦点着了，就跟炮仗似的逮着谁就爆炸，偏偏这两个暴脾气的男人又只听从王妃的吩咐，王府上哪个敢轻视了王妃？都巴不得多巴结几趟王妃，讨一些好处。
谢瑞音听说家中祖母亲自来了，吃了一惊，赶忙带着楼婆子等丫鬟婆子亲自去迎接陈老夫人。
谢瑞音这才听陈老夫人提及，她已经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门子太不会做事，即使陈老夫人自报了身份，是谢王妃的祖母，这门子还让她们等在外边，陈老夫人当时不服，让身边的婆子去教训门子，没料到那门子更加嚣张，当场回骂了一通陈老夫人身边的婆子，气得陈老夫人都想亲自出手教训门子一顿。
谢瑞音瞅一眼来通报的那个面容稚嫩的门子，“祖母，是他么？”
看着便觉得不像，个头矮小，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的模样，怎么有那副胆量争吵？谢瑞音心下觉得古怪。
陈老夫人摇头。
门子讪讪道：“是林幺子大哥。”
谢瑞音脸色便沉了下来，想到祖母被拒之门外，谢瑞音愤怒责怪道：“他也太放肆了！”
陈老夫人更是怒声道:“那种门子留着做什么？早早让王爷把他赶走吧——”
门子脸色微妙的变了几变，嘴唇微歙，几欲说话，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楼婆子总觉得这个林幺子名字耳熟。
很快楼婆子想起王欢欢未出嫁时，宅里也有个叫林幺子的。
楼婆子拉了拉谢瑞音的手，“王妃，那林幺子是她的人。”
谢瑞音脸上的怒容一滞，抿了抿唇，半晌黯淡地垂下眼睫，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陈老夫人声音厚实，“楼婆子，你告诉我一句实话，你们在这王府上，是不是叫那个死丫头欺负的死死的？”
楼婆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谢瑞音嫁入王府不过几十日的光景，其中受到的冷落滋味，又何尝是一句“欺负”就能完全形容的？
那些个刁钻的丫鬟婆子，瞧见了谢瑞音不得宠，那一张张嘴脸，指桑骂槐的模样，跟羞辱人又有多少区别？
楼婆子看向一直不说话低着头的谢瑞音。
瑞姐儿受了委屈，也从不跟人抱怨一句。
楼婆子总是瞧着瑞姐儿背地里难过，楼婆子就疼在心里头。
陈老夫人愤怒道：“我倒要去亲自会会那死丫头！”
谢瑞音想要伸手去拉，被陈老夫人置气的一下子侧身躲了过去，谢瑞音的手扑了空，再抬头看时，陈老夫人已经往前自顾自地走了，还一边呵斥边上的门子，让他快点带路——
门子虎子一脸委屈，心里觉得是替林幺子大哥受了这份窝囊劲。
虎子把陈老夫人一行人领到了主母院落里，王欢欢正在拿着剪子修剪这一盆盆栽，听到喧哗的声音，王欢欢同容嬷嬷一块抬起头，朝着气势汹汹的陈老夫人等人方向望去。
王欢欢紧盯着陈老夫人那张脸，谢圆的脸就像是陈老夫人这张模子脸刻印出来的，以至于王欢欢瞧一眼，就能认出来人的准确身份，更别提陈老夫人身后跟着足以证明陈老夫人身份的谢瑞音一众人。
门子虎子跑到王欢欢身边，低声道：“林幺子大哥得罪了老夫人，她们知道林幺子大哥是王妃您的人，就过来寻王妃的麻烦。”
“怎么得罪了？”王欢欢放下剪子，好奇问道。
门子虎子尴尬起来，就把刚刚林幺子不放行的一幕，后来陈老夫人身边的婆子如何骂粗口，林幺子是如何反击，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王欢欢是知道林幺子这个人的，做事情认真。
王欢欢盯着气势汹汹瞪视着她的陈老夫人，也显得极为强势道：“林幺子做得很好，他没做错，一会我要赏他，重重地赏一笔！从今以后，府上的人若能效仿林幺子做事那么认真，我都会重重地赏一笔！”
虎子一脸诧异，双目发出光芒，重重地赏一笔啊？林幺子大哥一向大方，晚点是不是会请他们几个小跟班去吃一顿好酒好肉？
虎子嘴馋的咽了咽唾沫。
陈老夫人听得不由地发出一声冷笑，“死丫头，让你当上王妃了，还真当自己成了一头凤凰了呢？”
“谢王妃，你最好把你祖母拉走。”王欢欢对谢瑞音说道。
谢瑞音犹豫了一下，上前两步，想要去拉陈老夫人，又让陈老夫人缩手躲了过去。
陈老夫人双目冒着凶光，数落道：“你跟我瑞姐儿同为王府王妃，你是什么脸面，一个人独占着掌管中馈的事？你一个穷乡僻壤出来的，一进门就害得王爷一个怀胎数月的姨娘流产；还没进门的时候，更是害得我圆姐儿出事……”
谢瑞音见陈老夫人越说越不靠谱了。
赶忙不顾陈老夫人的意愿，这下挽住了陈老夫人的手臂，“祖母，别说了，我们走吧！”
陈老夫人猛地推开谢瑞音的手。
红着眼睛，怒瞪着王欢欢，指着王欢欢道：“我撕了你的心都有了！”
说着，陈老夫人就如同一头凶残的饿兽，猛地扑了上前。
一众仆妇都没有反应过来陈老夫人今日会无故失控，追过去，都来不及阻拦。
陈老夫人扬起巴掌，抬至半空的手，却忽然被王欢欢伸手轻巧的捉住了，任由着陈老夫人如何使劲，都挣脱不开王欢欢铁钳似的禁锢，陈老夫人脸色憋得一阵红一阵白，用脚来踹王欢欢，也被王欢欢捉住了，这下子陈老夫人显得很难堪的单脚立在原地，她的双手被王欢欢一只手抓住了，一条踹人的腿也被王欢欢捉住了。
陈老夫人从来就没有遇上这样的打架场面。
陈老夫人心里窝着一团火，几乎要气得闷头晕倒过去了。
王欢欢道：“你到底想干什么的？”
陈老夫人咬着牙关，“我要让你把掌家的重担，分一半给我瑞姐儿。”
“你很疼谢瑞音？”
“你这个死丫头，怎么不跟你爹娘一样，死在外边才好了！”
“放心吧。”王欢欢松了手，倒退两步，看着踉跄险些摔倒的陈老夫人被一众仆妇搀扶住，“以后有我在府上的一天，就不会有谢王妃掌家的时候！”
被无故殃及的谢瑞音脸色刷的一片苍白。
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望向撂下狠话的王欢欢，心里只觉得，这王妃口气也太大了！
陈老夫人气的破口大骂道：“王爷是怎么了，怎会选中你这么一个泼妇！”
王欢欢淡然，“我哪里泼妇了？”
王欢欢也算是看出来这陈老夫人今日的来意，根本就是上门吵架闹事，寻晦气的。
陈老夫人道：“你这不止是泼妇，更是毒妇！嫉妒府上有姨娘怀有子嗣，就使些下作手段，让王爷子嗣出事，你这是按得什么心呐？你这贱丫头实在太狠毒了！我一定要去禀明圣上，叫圣上让王爷休了你这毒妇！”
容嬷嬷听不过眼了，想说什么，张了张嘴皮子，心中到底还是顾忌着皇后几分，不敢替王妃说话。
容嬷嬷瞧了一眼王妃，瞧她倒是能沉得住，一脸的平静。
容嬷嬷想着，又压下了心里头想上前帮忙的冲动。
王欢欢听陈老夫人一直在骂骂咧咧的，心里琢磨着，这陈老夫人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么不顾颜面？
思来想去，王欢欢都不得其解。
反倒是一旁的谢瑞音，脸色越来越苍白了，呆呆地注视着陈老夫人一阵发飙的凶煞模样。谢瑞音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看到祖母发狠时候的模样，就连谢瑞音都有些吓傻了。
祖母口口声声都是为了她，可是谢瑞音心里竟然没有任何高兴，有的只是一片莫名的悲凉跟恐惧。
祖母不是这样的冲动莽撞之人，难道就为了一个门子的怠慢，就能发这样一通怒火？
谢瑞音心里是不相信的。
楼婆子也觉得一阵害怕，因为她很少看到谁被人一通痛骂的时候，面上还能保持着平和的神色，而对面的王欢欢，此刻面上的表情，就显得平和，仿佛被骂的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
陈老夫人又想要冲上前打一顿王欢欢，被身边搀扶着的仆妇抓着，才只得作罢。
王欢欢问道：“是不是要去衙门门口闹一场，你才觉得舒坦些？”
陈老夫人神色一滞。
她已经竭尽她所能，用最恶毒的方式咒骂王欢欢了，竟然都不能激她动怒，陈老夫人这下子心里反而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打王欢欢，想到刚刚那王欢欢铁钳似的双手，陈老夫人胆量顿时全无。
可是背后的人威胁她若是不把事情闹大，他们就毁了瑞姐儿，也毁了谢府的名誉……
陈老夫人实在害怕啊。
一下子被夹在了进退不得的困境上。
王欢欢道：“虎子，去请王爷回来。”
虎子应了一声，麻溜的跑了去。
王欢欢看向谢瑞音，直白道：“谢王妃，你家的祖母，我是说不得，动不得的，就等着王爷过来处置吧。你看着是让她坐到哪里歇口气都好，别累晕了她老人家，回头还要指责我的不是了。”
谢瑞音咬着下唇，眼底有恼怒，这一时也不知道究竟该恼谁了？
陈老夫人也顾不得面子里子过不过得去，脚下一软，身子骨就这样倒在了身边搀扶她的仆妇怀中。吓得三个带来王府的仆妇大喊起来，“快叫大夫，我们老夫人让王妃给气昏倒了。”
“快呀——”
三个仆妇大叫，但王府上的奴仆都看向王欢欢所在，谁也没有不要命的先跑走去喊大夫。
谢瑞音吩咐了身边伺候的一个丫鬟，这才指使了这个丫鬟出去请大夫。
王欢欢走上前。
谢瑞音上前一步，拦住了王欢欢，“不准你靠近我祖母！”
今日的丑是丢大了，谢瑞音豁出颜面，大声呵斥道。
王欢欢停住了脚步，看着谢瑞音，“谢王妃，你今日二人是串通好了，要闹一场热热闹闹的戏码，给外人看热闹，是不是？”
谢瑞音脸色变了几变，却没有回答王欢欢的疑问。
王欢欢道：“背后的人，是谁？是太子吗？”
谢瑞音沉下脸，怒声怼道：“王欢欢，你是想逃避责任吗？休想！我祖母今日若是出事，圣上跟王爷一定都饶不了你！”